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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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几年先帝刚殡天时,陛下年岁还很。

    他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穿着宽大的龙袍,便是坐在龙椅上,也稚嫩得不想是个皇帝。

    那时候他到底还是个未及束发的孩童,不政事,就连课业也是马马虎虎,总令太子太傅摇头。

    政事自然不能由他了算。

    太后毕竟是个后宫女人,便是权柄再高,也不能李代桃僵,自封女王当家作主。

    因此前朝就需要一位既有能力又很忠心的宗室同她合作,一起把前朝政事平顺地过度下来。

    她选的这个人,就是先帝的堂弟,当今圣上的堂叔安亲王。

    这位安亲王确实是个能人,不管他是否有二心,总归前朝的政事确实被理得清明政和,是当之无愧的摄政王。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位摄政王的王妃对心叶茑萝过敏,宫里就连心叶茑萝的也子都不会有,又怎么会养好几盆在尚宫局呢?

    这事一看就很不对劲。

    蟠桃看李令姝沉了脸,又:“娘娘,奴婢因喜欢这花,又听过太嫔娘娘的旧事,这才上心。那花放在花架的角落里,若不仔细看,大多会以为是田旋花,不会去过多关注。”

    李令姝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你做得很好。”

    蟠桃微微一福,脸上依旧没什么太多表情。

    李令姝道:“苏果,回头你再跟张大福交代一声,后日就是赏春宴,让他务必盯住御花园,尤其是心叶茑萝和其相似的花,只要被人摆进去,就一定找张德义换回来。”

    蟠桃和苏果对视一眼,两人一下子都明白过来。

    等回过神,蟠桃的脸也有些白。

    “这是……她们这也太恶毒了。”

    若是御花园有心叶茑萝,让当日过来参加赏春宴的安亲王妃病发,就是李令姝的大过错。赏春宴还有那么多命妇闺秀,这事一传扬出去,李令姝这个皇后的脸面就要被人狠狠踩在脚底下,人人都要知道她不堪大用,无力管宫。

    苏果会意,却还是道:“娘娘,靠张大福恐怕盯不过来,这事还是应该让年大伴知道,年大伴徒子徒孙那么多,这事一定能办好。”

    李令姝点头:“极是。”

    不过眼下急也没用。

    晚上李令姝沐浴更衣,就又跟腮红念叨。

    “她们为什么心思这么坏,我也没碍着她们什么事,相安无事不好吗?”

    经过上次生病,李令姝现在偶尔也把腮红放出来,让它在自己手上身上走动。

    鹦鹉是攀禽类,不擅长飞行,更喜欢用爪爪走路。李令姝知道自己的腮红很聪明,从来不会乱跑乱拉,倒也很放心。

    现在放它出来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会儿腮红就站在她的肩膀上,用好不容易长了点羽毛却还是没有冠羽的脑袋蹭她的脸颊。

    又乖又贴心。

    李令姝顺了顺它的羽毛,:“这手段瞧着有些马虎,我猜是李令嫣干的,现在太后还把巴不得我这老老实实当个听话儿媳妇,一时半会儿不会找我茬。”

    赫连荣臻点点头:“咕咕。”

    对对,是这个道理。

    便是太后真的要拿李令姝怎么样,也绝对不是这种温吞法子,她是个快狠准的人,有事就要一步到位,绝对不磨洋工。

    所以这种下三烂的招数,也就李令嫣这种没经过事的闺阁姐才能使得出来。

    就听李令姝继续念叨:“只要赏花宴当日平安度过,我就心满意足了。”

    赫连荣臻眨眨眼,一边蹭她的脸,一边心里却盘算。

    这皇后还是太单纯善良,宫里哪有平安度过这四个字。人家都踩到脸上,那就要一点一滴都记住,以后一旦可以翻身,必要十倍奉还。

    赫连荣臻隐忍这么多年,就是在等那一天。

    绝对不可能人家动作了,自己却不还手,这也不是他的性格。

    “咕咕咕,娘娘吉祥。”

    他努力张张嘴,吐出两个字:“大伴。”

    这是他新学的词,以前不敢随便,现在李令姝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乾元宫,回来也几句年大伴的事,他才可以把这个词顺理成章念出来。

    李令姝没成想腮红竟突然话了。

    还的是大伴这两个字。

    她笑得眯了眼:“腮红真聪明,听我过几句年大伴,这就记住了。”

    赫连荣臻:“咕咕咕,咕咕咕。”

    去找他,去找他。

    李令姝听不懂,却也道:“明日我正巧要去乾元宫,也好跟年大伴一这事,他肯定能把事情摆平。”

    赫连荣臻这才松了口气。

    楚逢年跟他十几年,最是知道他的性子,只要李令姝把事情给他听,他一定不会就简单摆平揭过。

    一人一鸟腻歪好久,李令姝才把她放回笼子里,自己则没心没肺安眠去也。

    只剩下赫连荣臻,站在笼子里盯着帐幔看。

    等以后他变回来,一定要好好教导这个单纯的皇后。

    可这么想着,他却又觉得李令姝依旧这般善良淳朴也挺好,宫里本就已经够压抑的了,再多那么多算计是非,日子还怎么过?

    他看着她现在开心自在,也觉得莫名向往。

    这样的生活不定也很好。

    赫连荣臻脑子里乱成一团,渐渐有了些睡意,他缓缓闭上眼睛,心里想的还是:朕要努力变回去,朕也必须要强大起来。

    只有他足够强大,李令姝才能在他的羽翼之下悠然自在。

    一夜好眠。

    次日李令姝依旧是午歇起来去的乾元宫,等她看过依旧昏睡不醒,却面色越来越健康的赫连荣臻,这才把事情跟楚逢年交代清楚。

    她不前因后果,只:“要不是听安亲王妃有这样的候症,本宫也不会这么上心,若是御花园的花叫人多塞进去几盆心叶茑萝,惹得王妃病发,那就是本宫行事不利。”

    楚逢年脸上挂着笑,扑面而来一股书卷气,对李令姝也很是和气。

    “娘娘且放心,既然这事叫娘娘发现,保准不会出差错。”楚逢年安慰她。

    李令姝松了口气:“张大福毕竟年轻,他也有看不住的时候,本宫只能劳烦年大伴出手相助。”

    楚逢年道:“好,明日的御花园,保准不叫娘娘瞧见心叶茑萝。”

    事情完,李令姝就起身:“不出事便可,劳烦年大伴。”

    楚逢年笑笑,越发客气:“娘娘哪里话,这都是臣的分内事,臣巴不得替娘娘分忧。”

    等送走了皇后娘娘,楚逢年回过头来,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方圆,你让人告诉张德义,如果明日花树不当,他家的事,就没人惦记了。”方圆就默默退了下去。

    高欢过来给楚逢年捶腿:“师父,娘娘瞧着还是心软,可咱们总不能也跟着心软。”

    陛下是什么性子,楚逢年最清楚。

    他是个绝对不肯吃亏的主,他从来睚眦必报,哪怕这之间隔着数百日光影,他也绝对不会忘。

    那日陛下不过醒来一刻时光,话里话外都是担忧皇后娘娘,楚逢年一看便知道对于这位皇后娘娘,陛下是真的当自己的正妻对待,一点都不能含糊。

    现在有人欺凌到皇后娘娘头上,只简单抹平必不可能,陛下哪怕不开口,这事楚逢年也得办得漂漂亮亮。

    楚逢年眼睛一眯,对高欢低声了几句,高欢就笑着退下。

    等人走了,楚逢年就自己回了寝殿,坐在皇帝陛下的身边。

    也不知是什么天降机缘,自从那日陛下醒来,再加上王季平定时过来针灸按摩,皇帝的身体竟真的好了起来。

    随着额头上的伤口愈合,现在在看他,会以为他不过是浅浅睡一觉,等到睡足了,便会睁眼醒来。

    楚逢年对赫连荣臻:“陛下,臣一定会护皇后娘娘周全,只等您醒来。”

    龙床上的皇帝陛下,面容浅淡,依旧安然深眠。

    李令姝回了寝宫,就开始准备明日赏春宴的礼服头冠。

    这不算是大年节,但因有命妇拜见,所以李令姝还是需要穿礼服的。

    蟠桃领着四喜,早几日就开始收拾这身礼服了。

    因为是织造所做的定例,也没有比照李令姝的尺寸,这身礼服李令姝穿上是略有些长的,她们现在也不好去再请织造所给返工,只能自己补救。

    蟠桃的针线工夫当真了得。

    不过十日光景,这身看上去普通又宽大的吉服,就显得合身起来。

    李令姝刚一从乾元宫回来,就被催着去试衣裳。

    不过她倒是不着急,先回寝殿跟腮红玩一会儿。

    现在鸟笼子也不怎么锁,只要腮红想找她,就自己飞出来,往她身上攀。

    果然她一回来,就受到了腮红的热情迎接。

    “娘娘吉祥、娘娘吉祥。”

    李令姝心里没了事,顿时喜笑颜开,伸手让她飞到指尖,然后就把它送到肩膀上。

    “想没有想我?”

    赫连荣臻:“……”

    “咕咕咕。”他莫名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李令姝这话过很多次,他现在也渐渐习惯了。

    行行行,她想,那就是想吧。

    反正他一只鸟,还能反驳不成?

    李令姝就跟腮红嘀咕:“我把事情都给年大伴了,大伴一定会督促手下人办,这就没我的事了。”

    她这么着,看起来特别高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赫连荣臻凑她很近,看着她硕大的脸,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还挺可爱的。

    唔,可能是自己的皇后本来就长得可爱吧。

    赫连荣臻这么想着,心里就安稳了。

    楚逢年一定会好好办事的,以后看谁还敢欺负他的皇后。

    咕咕咕姑。

    岂有此理。

    作者有话要:陛下:朕的大伴就是懂事!

    年大伴:敢欺负陛下的心肝,老子整死她!

    陛下:哎呀不要乱,哪里就是心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