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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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令姝没有听懂太后是什么意思,不过显然安王妃是听懂了的。

    就看她们两个眼神那么一对,就不约而同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安王妃就点点头:“永宁县主毕竟年纪,不太懂宫里面的规矩,犯了错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一回,安王妃成了慈祥的长辈。

    太后满意,脸上也略有些笑意:“安王妃就是宽宏大量,永宁,还不快谢谢安王妃。”

    李令嫣一听太后叫自己的封号,下意识浑身一颤,她站起身,依旧低着头。

    “王妃娘娘,永宁知错,谢王妃娘娘宽恕。”

    安王妃笑意盈盈:“好孩子,快坐下吧,也不是多大事。”

    她这么完,转头就同太后道:“太后娘娘,臣妇如今还在病中,脸上也红红白白很不好看,这便就告退。”

    太后和气道:“今日确实闹了一天,哀家也有些疲累,不如就散了,各自家去吧。”

    她金口易开,大家伙儿便一起起身,口中称是。

    李令姝忙上前搀扶起太后,送她往御花园外行去,身后那一群人也就只能送到御花园门口,看着太后和皇后坐上步辇,以前以后离去。

    等她们婆媳两个的仪驾远去,安王妃也不同旁人寒暄,自顾自离开,剩下的命妇闺秀们便被宫人引着沿巷出宫。

    从御花园回宫,要先路过慈宁宫,等到了那个拐角,太后的步辇便停下,等皇后的步辇赶上来。

    李令姝脸上挂着浅笑,知道太后必要训斥几句,却也毫不胆怯。

    太后看她亭亭坐在步辇上,身姿优雅,面带微笑,仿佛对刚才的事一点都不上心,心里的火气就怎么都压不住。

    今日这事,逼得她在安王妃面前低头,实在是太憋屈。

    现在见皇后这么不经心,便立即皱眉训斥:“皇后,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李令姝低眉顺眼:“娘娘教训得是。”

    萧太后沉声道:“今日在四海升平阁,你表现得很不好,太令哀家失望了!”

    李令姝佯装震惊,抬头看向她,眼眶也跟着红了:“娘娘,臣妾愚钝,还请娘娘勿要为了臣妾气坏身子。”

    她一贯是个爱哭的性子,胆子又,最是好拿捏。

    太后一肚子气没处撒,现在正好就一股脑撒到李令姝身上。

    “你是皇后,是哀家的儿媳,是陛下的妻子,你要记得时刻维护皇室的尊容,而不是危机时置身事外。”

    李令姝立即:“是,臣妾知错。”

    反正每次她,三句不离“臣妾知错”或者“臣妾明白”,太后总觉得似是一拳在棉花上,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沉着脸,阴沉沉地看了一眼李令姝,然后便不想再理会她。

    简直是对牛弹琴。

    等太后等步辇走远,李令姝才道:“走吧。”

    这一天很是疲累。

    回了南华殿,李令姝便让苏果伺候她更衣净面,取下头冠又换上软底的绣花鞋,这才舒服许多。

    她斜靠在贵妃榻上,让蟠桃给自己按额头。

    尚宫局没用心,发冠也就瞧着好看,戴起来死沉死沉的,这一天下来压得她头痛。

    蟠桃看她闭目不语,又回头看了一眼炯炯有神看着这边的腮红:“娘娘还生气呢?”

    她想开之后,跟李令姝也略亲近些,偶尔苏果有事,她也能谨慎伺候。

    这种讨巧的话,也在慢慢学习,脑子倒是很清醒。

    李令姝从鼻孔里哼一声,也不话。

    蟠桃抿了抿嘴,想了想又:“腮红还呢,它瞧见外面天气好,当然想飞出去,娘娘就别生气了,好好同它,它以后便就懂事,不会乱跑的。”

    笼子里的赫连荣臻,疯狂点头,表示赞赏。

    李令姝微微睁开眼睛,声音略有些沙哑:“本宫没生气,不过是一只不懂事的鸟罢了,本宫不值当生气。”

    蟠桃看她偏着头,就是不看腮红,显然还在闹别扭,哪里是不生气?

    她忍不住笑笑,等给李令姝捏完,便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这一主一宠。

    赫连荣臻看李令姝半靠在那,满脸疲倦,嘴唇也有些发干,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约有些心疼。

    在这样的场合下,不仅是面对太后,还是面对那一群命妇们,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李令姝原本就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庶女,母亲早亡,也没有女性长辈细心引导,头一次出现在宫宴里就要一个人应付,不辛苦是骗人的。

    赫连荣臻自己经历过,很是知道这些,因而更是有些心疼。

    再加上他今天犯错误了……

    赫连荣臻低下头,挪动了一下爪爪,很想飞过去蹭她的脸颊,让她高兴。

    李令姝确实有点累,她也有些头痛,躺了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苏果进来瞧了瞧,帮她脱下鞋,又盖上薄被,然后便退了出去。

    赫连荣臻轻轻开笼子,安静无声地飞到李令姝枕头边上,低头看她。

    李令姝睡着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清纯无辜,她睫毛又黑又长,卷翘在弧度漂亮的眼缝上,让人总是忍不住想去摸。

    赫连荣臻听到她声呼噜,心里软成一片。

    还是个姑娘呢。

    他看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自己也飞了一天有些疲累,竟也快睁不开眼。

    于是,他就守在李令姝枕头边,闭上眼睛陪她一起睡。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李令姝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很沉,所有的疲劳都在睡梦中消散,待她再醒来时,浑身暖洋洋的,透着舒适。

    她没着急起身,闭着眼躺了一会儿,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

    寝殿里只她一个人,所以显得十分安静,这么听着,似乎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不……还有另外一个东西的呼噜声。

    李令姝仔细听着,就感觉耳边是一阵阵的咕噜噜,声音很却很近。

    她睁开眼,扭头看过去,就见自己这只不听话的黄鸡,正站在枕头边上,闭着眼睛呼呼大睡。

    啧啧,心真大啊。

    李令姝心翻身,侧着头看它那模样,看它肚子一鼓一鼓的,忍不住笑了。

    明明中午那么生气,恨不得它一顿,现在看到它老实乖巧的样子,又稀罕起来,自然也就忘记当时的生气。

    李令姝伸出手,在它肚子上戳了戳。

    黄鸡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李令姝这一次笑出声。

    “腮红,醒醒,”她戳了戳它的头,“醒醒。”

    赫连荣臻一般都是随着她的作息睡觉,她午歇他就午歇,她晚上安寝他也安寝,现在这个时辰不是平日里睡觉的时候,因此李令姝这么一叫它,赫连荣臻立即吓醒了。

    可能是因为刚才睡得太沉,以至于赫连荣臻还有些迷糊,睁开眼睛看到李令姝望着自己的时候,竟下意识了四个字。

    “不生气了?”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就惊呆了。

    千藏万藏,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漏了底。

    赫连荣臻看她还在那发呆,似乎没明白自己在什么,连忙扑腾了一下翅膀,嘴里嘀咕:“娘娘吉祥,娘娘吉祥。”

    李令姝翻身坐起来,这一次是低头看着他。

    赫连荣臻莫名有些心虚,他佯装可爱,一蹦一跳攀上她的膝盖,仰头看她:“啾啾?”

    李令姝点了点他好不容易长出几根冠羽的脑袋:“腮红,你刚才是,不生气了吗?”

    作为一只玄凤鹦鹉,话的天分自然是有的,但比大灰和金刚都要差许多。因此,他就算现在已经点亮话技能,许多话也没办法顺利出口,往往都是情况紧急或者自然而然的时候,才能脱口而出。

    但即便是如此,发音也很不标准,需要之后多很多次,才能得像那么回事。

    因此他刚才的脱口而出,其实听起来是相当含糊的,若不仔细听根本没办法辨识他在什么。

    李令姝却似乎真的听懂了。

    赫连荣臻有点心慌,转念一想反正他是只鸟,怕什么呢?

    于是,他就假装什么都听不懂,在李令姝的膝盖上来回踱步,假装自己在跟自己玩。

    李令姝认真看了看它,无奈实在没办法从一只鸟身上看到“表情”和“情绪”,也不知道那句还生气吗是不是真的她睡迷糊听错的,总之时间还长,等以后再吧。

    不过,它偷偷跑出去这件事,却不能就这么轻易揭过。

    李令姝点了点腮红的头,低声:“腮红,知道错了吗?”

    赫连荣臻:……

    朕其实是知道的,并且已经总结过得失对错。

    第一就是做事一定不能冲动,一定得十拿九稳,并且务必不能太过散漫,时间要掐算精准。

    第二则是冲动一些也挺好,最起码他能再次回魂,这就明将来还有希望。

    综上所述,今天他出去对也不对。

    不过惹怒皇后,让她跟着担忧焦虑,确实是不对的。

    赫连荣臻不敢张嘴安慰她,只能用头蹭蹭她的手,表示自己真的知道错了。

    李令姝板着脸,看它跟自己撒娇,心里默念: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于是,她就听到自己冷冷开口:“腮红,罚你今晚没饭吃,下次要是再乱跑,你就等着饿肚子吧。”

    赫连荣臻:……

    朕长这么大,太后都不敢体罚朕,结果这第一次却出自皇后之手。

    走地鸡垂头丧气,并且不敢反抗。

    “咕咕咕。”

    那好吧。

    没饭吃就没饭吃吧。

    只要媳妇不生气就好。

    作者有话要:陛下:唉,你这瓜,它又大又圆。

    皇后娘娘:不许吃。

    陛下: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