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灰雀是被颠簸震醒的。他躺在一块柔软温暖的软垫中央, 越发圆润的身子稍稍陷下去,蓬松的羽毛随着呼吸起伏, 轻微的抖动着。
灰雀睁开眼,浑圆的眼珠眨了眨, 看见了坐在自己身边的顾晅。
“阿晅……我们这是在哪里呀?”他们正身处一辆马车内,这马车不同于太子銮驾, 没有精细柔软的椅垫,也没有配备精致的清茶点心,内里略显简陋, 正是寻常百姓常用的那种。
顾晅没有回答,伸手将灰雀捧在掌心,用指尖帮他梳了梳软毛。
灰雀渐渐清醒过来,疑惑问:“我们之前不是在军营里吗, 这是要去哪里, 不仗了?”
顾晅垂眸看他,应道:“嗯, 不仗了。”
“我们回长安吗?”
顾晅像是有些迟疑,他停顿片刻,试探地问:“若我我们不回长安……”
灰雀仰头看他:“不回长安, 我们要去哪里?”
顾晅道:“去一个青山秀水之地。”
灰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我们何时回长安去?”
顾晅道:“近期……或许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会回去。”
灰雀低下头,想了想,道:“好吧, 不回去就不回去。”
顾晅松了口气,道:“你又不想瑞王妃了?”
“我想呀,可你不都了吗,我要是想他,可以随时飞回去看他的。”灰雀又思索一下,保证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经常离开的。”
灰雀一本正经道:“话本里常有这样的故事,相公出远门之后,留娘子一人在家独守空闺,饱受相思之苦,我舍不得让你也这样。”
顾晅:“……”
顾晅闭了闭眼,低声道:“你若当真不想我如此,还不如早些变回来。”
灰雀问:“你什么?”
“……没事。”
“还没事呢,我都听到了。”灰雀气鼓鼓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副模样?你以前还夸我好看呢,都是骗人的。”
“我没——”
“怎么没有。”灰雀翅膀展开,朝顾晅扬了扬,“你最近喂我吃这么多,是不是就想我早日变回来。可吃东西一点用也没有,反而害我胖得都快飞不起来了,根本就变不回来。”
顾晅看着自己手里那团脖子都快看不见的圆球,嘴角忍不住稍扬了扬:“……你不胖。”
“那你笑什么?”
“我没有。”
“怎么没有,你就是笑了!”
“……”
太子全军覆没,失去踪迹的消息传回长安时,天还没完全亮。从宫里来传信的太监哭着完了这消息,被顾晏忍着起床气,好声好气反过来将人安抚一通,派家仆把人送出了王府。
顾晏回到卧房,叶梓抱着被子睡得迷迷糊糊。
他们方才是在院中的这事,那太监哭得直抽气,正介于旁人能听见人声,却听不清内容的程度。察觉到顾晏回来,叶梓往里让了让,含糊地抱怨一句:“大早上的谁在号丧啊……”
顾晏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声哄道:“没谁,睡吧。”
“嗯。”叶梓等顾晏躺下,闭着眼往他怀里钻,找到个舒服的姿势重新睡熟了。
顾晏却没多少睡意,搂着叶梓兀自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叶梓睡醒,天已经大亮。
他餍足地伸了个懒腰,在顾晏怀里蹭了蹭,睁开眼,顾晏正温柔地垂眸看着他。
“子承早安。”叶梓凑上去在顾晏脸颊旁吻了吻,问,“今日宫中没有事务要处理吗?”
顾晏道:“有。”
叶梓偏头看他:“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顾晏捋了捋他乱糟糟的头发,坐起身:“看你睡得熟,不想把你吵起来。”
“你呀……”叶梓道,“幸好你现在只是个亲王,若你当真成了这天下之主,你这般行事,我恐怕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祸国殃民的妖孽了。”
顾晏也笑道:“谁敢骂你,我治他的罪。”
叶梓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翻身下床,去净房了水洗脸。叶梓捧起清水在脸上拍了拍,清醒了些,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早是不是宫里来人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顾晏正推门吩咐婢女准备早膳,他听言,合上门转过头来:“是出事了,昨日顾晅率领一支精兵试图偷袭敌营,入了陷阱,全军覆没。”
叶梓一怔,手中的帕子掉进了水盆里。
他脸上的水珠顺着下巴滑落下去,神情呆愣,眼神中带了几分懵懂茫然。
顾晏爱极了他这可爱模样,伸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阿梓,怎么,吓傻了?”
叶梓抓住顾晏的手腕,急得声音都在发颤:“这……顾晅死了?那那——那雀儿他……”
“别急,你听我完。”顾晏将他脸上的水珠擦拭干净,将人拉出来,去了把木梳给他梳发,“顾晅前不久曾派人给我送个封信,他将他的算与我了。”
叶梓抬头看他:“他的算?你是……”
顾晏嘴角扬起个弧度,无奈道:“他啊,这是摆了我一道。”
顾晏道:“靖和帝时日无多,这天下不能一日无君,顾晅迟早是要登上帝位的。照理,他若想江山稳固,靖和帝病危这段时日,正是他表现的时候。”
“他将靖和帝的性命交到了我手里,并对我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我原本以为他是为了报答我原先对他的帮助,可现在我才明白,他或许早就有了脱身的算。”
顾晏细致地帮叶梓冠发,低声笑道:“那家伙,丢了个烂摊子给我,自己带着心上人逍遥去了。”
听了顾晏的话,叶梓才明白过来:“所以……他是假死?”
顾晏点点头:“是。”
“原先瑜贵妃在寝宫忽然犯了疯病其实也并非巧合,那药还是顾晅拜托我,找裴戈寻来的。”顾晏道,“顾晅借瑜贵妃之手给靖和帝下了毒,又故技重施将瑜贵妃下药逼疯,正好毁灭证据,走得干净。”
叶梓想不明白:“顾晅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好不容易登上太子之位,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顾晏帮他冠好发,放下木梳:“阿梓还记得我先前与你的吗,这世上本就难有两全之事,顾晅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
“那……”叶梓抿了抿唇,问,“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前太子被贬,顾晅又抛下这一切走了,靖和帝时日无多,这……”
“所以我,顾晅这是在报复我啊。”顾晏笑了笑,“他怕是还记恨着先前我利用他给靖和帝下毒的事,这才将这棘手的烂摊子丢给我。”
“子承,你……”叶梓怔愣一下,隐约明白了顾晏的意思。
顾晏没再多言,只是道:“先不多了,我去趟宫里。靖和帝那老东西这几日情况越发恶化,他要是这个节骨眼被气死,这天下就真乱套了。”
顾晏顿了顿,低声道:“起码,得让他把诏书留下再死。”
叶梓道:“我与你一起去。”
顾晏本想拒绝,叶梓又道:“我在外面等你就好,离你近些,我能放心点。”
此刻的长安城内,已是一派萧瑟之景。
长安像是一夜之间入了冬,寒风在街头巷尾萧瑟地徘徊,街上没什么人,透着股沉闷寂静。
叶梓放下马车的车帘,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江山早已风雨飘摇,静王这次出兵是有所准备,军队势如破竹。原先有顾晅的阻挡,或许还能拖延些时日。
可事到如今,或许不出五日,静王就该到长安来了。
瑞王府的马车到了宫外,二人下了马车,朝靖和帝的寝宫走去。走到寝宫门前,顾晏脚步稍顿一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叶梓注意到他的异常,偏头问:“怎么了?”
顾晏微不可察地摇摇头,没什么。
靖和帝寝殿外的看守早已换上了顾晏的人,他看向门外看守的侍卫,问:“陛下知道消息了吗?”
“还不知道。”侍卫回答,“陛下昨晚睡得早,今日精神一直不佳。今喝过药之后便躺下了,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扰。方才属下让人进去看了,像是还睡着,不敢扰。”
顾晏眼底疑虑更甚,他正要推门而入,叶梓忽然道:“我与你一块进去。”
顾晏点点头,二人一同步入其中。
寝殿内室里,靖和帝躺在床上,背对外面,看上去睡得正熟。寝殿里寂静无声,二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朝床榻走去。
顾晏一把掀开床帐,眼前忽地银光一闪。
一把长剑从床帐中朝顾晏迎面刺来。
“子承!”叶梓惊呼一声,一把将顾晏推开,闪身上前,越过剑锋,一把擒住了执剑那人的手。床帐在二人争执间落下,叶梓这才看清,眼前这人根本不是靖和帝。
这人身穿靖和帝的龙袍,面容年轻,身手矫健,显然是卖命的刺客。他手腕翻转,挣开叶梓的手,剑锋一转就要继续朝叶梓刺过来。
叶梓没有带配剑,赤手空拳与对方斗,却丝毫不显下风。顾晏只看了一眼,已能看出那人不是叶梓的对手,没有上前帮忙,只静静地环抱双臂在原地等候。
他思绪飞转,像是正思索着什么。
那人渐渐落了下风,叶梓趁其不备,一举夺下那人的配剑,刺向对方咽喉。
殿内的斗声引起了外面守卫的注意,寝宫大门被推开,一队守卫冲了进来。见殿内如此情形,侍卫们纷纷抽出配刀,将那刺客团团围住。
叶梓恍若未闻,偏头问:“你是谁?陛下如今身在何处?”
那人见大势已去,一把擒住叶梓的剑锋,猛地朝自己脖间刺去。
“你——”
随着一声利刃刺破皮肉的响动,叶梓还没来得及抽出手,那人已经用剑锋割破了自己的咽喉。他身体缓慢倒地,鲜血染红了身上的龙袍。
叶梓扔了剑,抬眼看向顾晏:“是死士。”
顾晏应了一声,吩咐那侍卫头领:“将消息传出去,陛下被人劫持,生死未卜。立即派人去皇城内外搜寻,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地方。还有,从此刻起皇城内外禁严,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遵命。”侍卫领命,又看向寝殿中央那具逐渐冷却的尸体,“那这……”
顾晏扫了眼那尸体,淡淡道:“拖下去,查一查他是从哪儿来的。”
他顿了顿,又道:“这么大的活人混进宫里,还闯进了陛下的寝宫,你们竟一点未曾察觉……陛下若有任何闪失,你们全都要去陪葬。”
“是。”
与此同时,皇城一处僻静寝殿内,靖和帝轻咳两声坐起身,身边立即有人送上一碗温水。靖和帝就着那人的手饮了口水,摆摆手。
皇后的脸上未施粉黛,神情中带着几分不舍哀色:“陛下,这才刚几日,您怎么病成了这副模样。”
靖和帝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这病本就是这样,朕能活到现在,已经不易了。”
皇后眼中泛起泪光:“陛下……”
靖和帝对她这副模样不以为意,问:“你先前,昇儿拿到了治愈这病症法子?”
“是的,陛下。”皇后回答道,又转头看向外间,“昇儿,你父皇醒了,还不快进来。”
她话音落下,前太子顾昇方才走入殿内。
顾昇与顾晏同龄,不过他长相偏硬朗些,眉宇间带了几分英气,身形也是几个兄弟当中最为高大的。可惜此时他神情萎靡,甚至不敢与靖和帝对视,看上去士气不足,倒有几分窝囊怕事。
顾昇在好几年前就被封为太子,可一直被诟病中庸无能,难当大任。前不久,顾昇被人检举,他中饱私囊,行为不端,终于触怒了靖和帝,将其废除太子之位,留在寝宫面壁思过。
从那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在人前露过面了。
他走到靖和帝身边,朝靖和帝行了一礼,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靖和帝冷哼一声,道:“抬起头来话。”
“是。”顾昇抬起头来,先是看了看靖和帝身旁的皇后,又将目光落在靖和帝身上,才缓慢道,“父皇,儿臣的确已经找到了治愈您疾病的法子,只要用了那药,不仅能让您身上这瘟疫治愈,还可治好您所有的经年旧疾。”
靖和帝问:“是什么药,竟有如此奇效?”
顾昇正要回答,皇后率先开口,断了他的话:“方才在陛下睡着时,臣妾已经喂过陛下一碗,陛下现在可感觉身体舒适了些?”
听她这么,靖和帝才觉得自己身体的确轻快舒畅了不少,就连发热也有所消退。
靖和帝眼中流露出几分惊讶,问:“当真是那汤药所致?”
“正是。”皇后点点头,笑道,“那药方是昇儿无意间得来的,据可解百毒,治百病。若不是我们得了此药,怎敢冒着风险,偷偷将陛下从寝宫运出来?”
靖和帝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稍稍敛下。
皇后又道:“陛下,瑞亲王狼子野心,名义上将您留在寝宫医治,实则与软禁无异。为了将您救出来,可耗费了我与昇儿好大的力气。”
靖和帝淡淡道:“朕知道你们为了治疗朕的病症耗费了心血,等朕康复之后,自然会赏赐于你们。”
皇后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很快收敛好了神情,平和道:“是,谢陛下。”
她停顿一下,又道:“只是陛下这病,想要完全治好,恐怕还没这么容易。”
靖和帝偏头看她,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后眼眸敛下,低声道:“给陛下服用的那碗虽是解药,可药效还不足以彻底解开您身上的毒。若想彻底解毒,还得再服用几帖才是。”
靖和帝隐约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嘴角弯了弯,问:“你想要什么?”
皇后像是早有准备,她示意顾昇走到一旁的桌案边,取过了一样东西。顾昇将那东西呈到靖和帝面前,靖和帝扫了一眼,那是一张空白的圣旨。
靖和帝淡淡道:“皇后这是何意?”
皇后起身接过顾昇手里的圣旨,朝靖和帝笑了笑:“只要陛下愿意在这圣旨上立一道诏书,自愿退位,让昇儿继任大统,臣妾定然会将解药亲手奉上,为陛下根治旧疾。”
靖和帝忽然嗤笑出声,他再开口时,声音已然带了几分嘶哑:“我不写又如何?”
皇后的神情变了变,强稳住声音劝道:“陛下,您为何不愿?您想一想,事到如今,若您不立昇儿为储君,您的江山就要被瑞亲王或是静亲王夺走了。您甘心将天下这样拱手让人吗?”
“……我温氏一脉虽然力薄,但也不愿江山沦落到谋逆反贼手中。若您答应,我们一定倾尽全力,救天下于水火之中。”
靖和帝哑声笑道:“好一个救天下于水火,到底,你不过就是想得到那天下,想做皇太后吗?”
“你们温家势力滔天,你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朕当真是个任人宰割的废物么?”
皇后神情彻底冷下来:“陛下,您当真不愿?”
靖和帝闭上眼,没有回答。
半晌,皇后道:“我知道陛下为何不愿了。因为陛下已经新立了太子,就算陛下现在驾崩,皇位也非太子莫属,对么?”
皇后嘴角缓慢勾起,轻声道:“陛下还不知道吧,太子殿下昨夜突袭敌营,落入陷阱,如今已经死无全尸了。”
靖和帝猛地睁开眼,怔然道:“你什么?”
天色渐暗,皇城内却一片灯火通明。
当今天子忽然在寝宫失去踪影,了所有人一个搓手不及,所有大内侍卫都被派遣到各处搜寻,却迟迟没有搜寻到靖和帝的下落。
叶梓站在高阁之上,看着脚下被火把照得宛如白日的皇城,一时间竟觉得恍如隔世。
前世,他也曾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敌军进皇城,火光将恢弘的宫殿烧成一座废墟。
“在这里做什么?”
顾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梓回过头,朝他笑了笑:“等你呀。”
顾晏走过去,将他圈进怀里,温声道:“你在担心么?”
“有一点。”叶梓如实道,“靖和帝至今还没找到,静王又在外面虎视眈眈,我心里总有些平静不下来。”
顾晏将人搂紧了些,道:“不必担心,困兽之争罢了。”
叶梓沉默片刻,低声道:“子承,你是不是……还没有下定决心?”
顾晏动作顿了顿,微微阖上眼。
“我都明白。”叶梓道:“你先前,世间难有双全事,所以想要得到一样,就必须舍弃另一样。其实,你面前早已摆了一条最正确的路,只是你迟迟未能下定决心,所以不愿走上去。”
叶梓停顿一下,又道:“其实你不必顾忌我,我理解你想做什么,也支持你的想法。别是你,就是要我放下这一切,我也放不下的。”
他曾与叶梓过,这一世不想在与皇权扯上关系,更不在意这天下的死活。可临到危局之时,他们没有一个人放得下。
顾晏指尖微颤一下,低声道:“阿梓,我……”
他的话还未完,身后忽然有侍卫的声音传来:“王爷,有发现,我们……”
那侍卫的话到一半,才发觉面前这两人是什么姿势,登时脸颊涨红,到嘴边的话也不清了:“那个……我们发现、发现……”
顾晏眉头一皱,正欲开口,叶梓拉住了他的衣袖,垫脚在他唇边轻吻了一下:“先过去看看吧,其他的事情,等到安定下来再也不迟。”
顾晏神情缓和些许,点头道:“等我回来。”
另一边,靖和帝悠悠睁开眼,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听见那消息后,竟一时气急攻心昏厥过去。
在他身旁,皇后又是给他灌水又是顺气,神情难得焦急。
见他醒了,皇后正要什么,却被靖和帝摆手断。
他喘息两下,沉声道:“扶朕起来吧。”
“陛下?”
靖和帝勉力抬眼看她,道:“诏书……去桌上写。”
皇后脸上显出一丝笑意,将靖和帝扶起,朝桌案走去。这段时间以来,靖和帝老态尽显,已然形销骨立。仅是从床榻走到书桌旁的动作,就已让他气喘吁吁。
皇后在他身旁执笔研磨,靖和帝摊开圣旨,颤颤巍巍拿起笔,在纸上缓慢写起来。靖和帝写得很慢,皇后凝神看着,神情渐渐缓和下来。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嘈杂响动。
皇后脸色一变:“难不成是瑞亲王的人找来了?”
顾昇一下慌了神,忙道:“母后,这该如何是好?我……我出去拦他们。”
“不,让我去。”皇后很快镇定下来,转头对靖和帝道,“陛下,温氏一族现下就等在皇城外,只要臣妾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入皇城,保护陛下安危。臣妾出去先替您挡着,您快些将这诏书写完,瑞亲王根本不足为惧。”
“好,你去吧。”靖和帝头也不抬,悠悠答道。
皇后张了张口,像是还想在什么,却到底没出口,只吩咐了顾昇在此等着,转头出去应付侍卫。
寝殿内一时只剩下顾昇与靖和帝,顾昇神情中带着不安,低垂着头站在桌案前,连看都不敢看靖和帝一眼。
靖和帝像是精神不济,稍稍停笔,抬头看向他:“昇儿,你将头抬起来,朕想与你话。”
顾昇眼神闪躲一下,缓慢地抬起头。
靖和帝勉力笑了笑,声音低哑:“温氏一族世代出武将,朕的皇后是温家大姐,气魄手段不输男子。可你……你怎么一点也没有继承你母后的谋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