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缪露割让了许多代价, 得到了跟柳宁欢成亲的权利。

    阿尔泰族的结婚仪式不如赵国繁琐，定下日子之后便可以着手准备, 不到半个月已经把一切事宜准备完毕。阿缪露还特意派人找来了赵国人常用的首饰和衣服，想让柳宁欢感觉没那么陌生。

    卓玛让柳宁欢换上大红色婚服, 给柳宁欢盖上红盖头。柳宁欢问：“你们这里也要盖盖头吗？”

    卓玛：“这是鲁格亲自从商市里买回来的，她希望你有家乡的感觉, 能够放松一些。”完这个之后，卓玛叹了一口气，：“鲁格是个可怜人，从就被送去赵国。我听在赵国都是你跟鲁格相依为命, 你们俩之间肯定也有感情。希望你们好好相处。”

    卓玛对柳宁欢了很多事情, 包括阿缪露刚刚回到族里的时候处境有多么困难、阿缪露对包括卓玛丈夫在内的手下有多么宽厚大方、阿缪露为了跟柳宁欢结婚付出了多少牛羊喝封地等等。

    柳宁欢听了却并不觉得感动, 只是冷血地浮现了一个念头：她是穿越过来的, 红盖头也没办法让她有熟悉的、放松的感觉。

    对比赵国来, 阿尔泰族的婚礼比较随意大方。

    阿缪露牵着柳宁欢的手, 在祭祀台面前拜过了图腾和圣女雕像之后，有人呈上来一碗血。那血取自刚出生的羊羔的劲动脉，不掺杂任何别的东西, 闻起来就一股让人反胃的腥味。柳宁欢虽然不适应，却并没有拒绝。

    她和阿缪露平分了这碗血，两个人就算正式结为夫妻。

    阿缪露对柳宁欢笑了一下, ：“你终于是我的了，我会对你好的。”

    她仅剩一只的眼睛里，装满了两份的温柔。终于得到了少女时代风雨同舟的心上人, 再大的戾气也会被涤净。

    柳宁欢避开她的目光，并不话。阿缪露或许真的有爱，但那份爱是对着赵宁欢的，与柳宁欢没有丝毫关系。

    阿缪露也不介意，弯腰将柳宁欢横抱起，从高高的祭坛上走了下来，一路走回了新婚帐篷里。

    途中经过了很多勇士，大家发出善意的快活的起哄声，柳宁欢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好把头轻轻靠在阿缪露肩膀上，用后脑勺隔开所有窥探的目光。

    阿缪露把柳宁欢轻轻放在床上——阿缪露何时拥有这么强的臂力了？柳宁欢忍不住想——然后对柳宁欢：“按照惯例，新娘子是要跟我的兄弟比骑术的，但你身体弱，我已经提前跟他们过，取消了这一环节。”

    柳宁欢：“嗯。”

    阿缪露问：“你不开心吗？”

    柳宁欢：“我可以见见穆山吗？”

    阿缪露沉下脸来，：“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在我们的婚床上，你却要见别的女人，你把我放在了哪里？”

    柳宁欢便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目光非常平静，里头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像是一潭死水一般。阿缪露便知道，无论自己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都不会引起柳宁欢任何的情绪波动。

    看到这样的柳宁欢，阿缪露心里一软。她想让柳宁欢感受到被爱，因此很想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满足对方——柳宁欢绝对对穆山没有那种意思，勉强可以算作朋友，想见一面也是很正常的。

    越爱的人越卑微，不爱的人反而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阿缪露挫败地想：只要不再跟清伶纠缠不清，自己什么都可以接受。

    阿缪露深呼吸一口气，：“今天你结婚，穆山是唯一的赵国人，所以我们把她算做你的亲属。她现在在外面吃酒，我带她进来。”

    阿缪露很快离开，又很快领着一个人进来。

    穆山穿着单薄的衣服，身材不自然地瘦弱，看得出来被折磨了很久，眼神却一如既往地坚定。穆山看到柳宁欢之后，语气低低地叫：“公主。”

    穆山知道柳宁欢是为了什么被送到这里的，因此她对柳宁欢很是愧疚。

    柳宁欢看了阿缪露一眼，阿缪露便自觉地：“你们会儿话，我在外面等你。”

    帐篷里只剩下了穆山和柳宁欢两人。

    穆山向前走了几步，跪在柳宁欢面前，：“公主大义，破岳没齿难忘。”

    柳宁欢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一下，：“不是我大义，是赵湛大义。你回去之后，记得好好谢她。”

    穆山：“公主失踪两年，过得如何？”

    柳宁欢：“没什么值得道的，我也懒得提。”

    穆山发觉柳宁欢状态不太好，几乎是问一句答一句，没有主动交流的意愿，好像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好奇心。可……明明是柳宁欢主动提出要见自己的啊。

    穆山又问：“公主要见我，是为了何事？”

    柳宁欢“啊”了一声，仿佛才回过神来一样，：“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确认一下，你有没有伤了残了。要是用我换回一个残缺的穆将军，我也会觉得亏的。”

    穆山张了张嘴，觉得不出话来。

    柳宁欢想了想，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递给穆山，：“这是裘信临走前送给我的折扇，这边天气冷，我拿着没有什么用，麻烦你带回去给她。穆将军是赵国栋梁，不只是赵湛，所有人都在等你回去。穆将军保重。”

    穆山接过扇子，在扇面上看到了前宰相的字迹，和一个婴儿手掌大的红手印。她知道那个手印是裘信刚刚出生时按下的，而裘宰相的题字，更是明这把扇子是作为定情信物准备、算让裘信长大后送给自己心仪对象的。

    裘信把扇子送给了柳宁欢，这明……

    穆山心中心情复杂，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对不起公主，我不能接受以你的后半生作为代价换来的自由。如今他们把我从牢里放了出来，我带着你逃跑，我们尚有一线生机，能够冲出重围……”

    穆山到一半，柳宁欢便制止了她，：“这是两个国家之间签订的协议，就算你想撕毁，赵国会允许吗？就算我们侥幸逃了回去，恐怕你我也会被处以叛国罪。陈将军年纪渐长，受不了军旅生活。你是赵国的军魂，是赵国的战神，赵国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没有你——我还指望着你带兵收复阿尔泰族人，把我解救回去呢。”

    到这里，柳宁欢竟然对穆山笑了一下，：“我未来的自由，可全都依仗穆将军了，穆将军切莫冲动行事。”

    穆山呼吸一窒，脑海里浮现许多画面。她本就木讷，此刻更是不知道要什么，只能对柳宁欢磕了好几个头。

    帐篷外，阿缪露问：“好了么？”

    柳宁欢便：“你走吧。”

    穆山决然地站起来，眼神更加坚定了。她转身走了几步，突然转头问柳宁欢：“公主，这么多年来，你可曾幸福过么？”

    柳宁欢愣了一下，闭上眼睛：“在我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曾经幸福过。”

    穆山便：“希望您日后能得到真正的、恒远的幸福。”

    穆山离开了。

    阿缪露走进来，对柳宁欢：“穆山明天就离开了，你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柳宁欢：“穆山用兵如神，日后指不定卷土重来，你们不怕放虎归山？”

    阿缪露沉默片刻，：“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不懂。”

    柳宁欢是真的不懂，于是没有话。

    .

    夜晚很快来临，阿缪露和族人吃饱喝足之后，进了帐篷。

    她喝了一点儿酒，在昏黄的灯光下看柳宁欢，就连柳宁欢都被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暧昧的暖芒。

    年少时的梦就摆在眼前，阿缪露浑身宛如浸泡在暖流里，连心都变得暖呼呼的。她走到柳宁欢面前，捧着柳宁欢的脸，：“我终于娶到你了。”

    柳宁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话。

    阿缪露急切地亲吻柳宁欢，她也不怎么躲，只是如同一个木偶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阿缪露去扒她的衣服，柳宁欢按住阿缪露的手。

    阿缪露有些生气地：“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难道我们不该同床吗？你跟清伶睡了那么多次，我睡你一次，不是理所应当当吗？”

    柳宁欢没有话，只是伸出舌头。

    阿缪露看到柳宁欢舌尖的刀片，吓了一跳，顿时酒醒了一半，：“你要做什么？”

    柳宁欢把舌头收了回去，：“我不能阻止你对我做什么，但我可以控制我对我自己做什么。”

    阿缪露怕柳宁欢伤害自己，又因为这种威胁而觉得气急败坏。两种情绪相互作用，最后时后者占了上风。

    阿缪露强势地捏着柳宁欢的下巴，直接卸掉了下巴，然后：“有的时候，人是无法选择自己的结局的。”

    柳宁欢双目含笑，：“是么。”

    看到柳宁欢的表情，阿缪露心里一慌，下一秒就看到柳宁欢唇角有血滑落。阿缪露吓得再也不敢做什么，后退了好几步：“我不碰你！你别做傻事！”

    那血依旧在流，阿缪露双手指天，：“我对天发誓，绝不会强迫你做那种事情，否则我天雷劈五雷轰顶！我只求你不要伤害你自己！”

    对于古代人来，这种毒誓是相当严重的承诺。柳宁欢见阿缪露是真心的，便吐出了刀片。

    从阿缪露上次试图用强之后，柳宁欢就一直在为今天做准备。那刀片不大，含在嘴巴里不会被发现，平常不同容易伤到自己，要自杀时却也能很果断。

    柳宁欢是《梨殇》的原作者，自然知道和亲之后会有“强迫洞房”这一出。只是原著里是耶勒和清伶，现在却是阿缪露和自己。

    原著没有写完，正卡在这个关键情节的时候柳宁欢就穿越了。在她的设想里，书里的“清伶”几乎不可能躲过这一劫，正是因为她在各种场合透露出这一想法，死忠粉才会被虐得诅咒她穿书。

    所以柳宁欢以为，她自己也躲不过这一劫。

    如果真的躲不过去，那还不如死掉，不定还能穿回去。怀着这样的想法，柳宁欢准备了刀片，却没想到阿缪露这么容易就被拿捏住了……

    阿缪露又气又伤，连忙叫卓玛进来处理伤口。阿缪露恶狠狠地对柳宁欢：“既然你不在乎自己的生命，那未来三天你都没有饭吃！只能喝水！”

    她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惩罚了。

    柳宁欢躺在床上，望着阿缪露匆匆离开的背影。阿缪露转身之前，她好像看到了阿缪露眼角的眼泪。

    .

    穆山被一众阿尔泰族的勇士押解着，到了边境线上。阿尔泰族的勇士给了她一个的包袱和一只瘦弱的羊羔，：“你们赵国军队就在十里外，你去找他们吧！我们只给你这些吃的，你可以骑着这只羊回到你的家乡。这是我们两国之间的承诺。”

    两国之间的承诺……想到这个词，穆山便想到了昨天与柳宁欢的会面。穆山心中十分沉重，觉得对不起柳宁欢，便冲着来时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阿缪露从人群中走出来，递给穆山一个盒子，：“替我带给赵湛，就谢谢她把妹妹送给我。”

    穆山想要开盒子，阿缪露阻止了她，：“这是我送给赵国皇帝的礼物，你没有权利看。”

    穆山皱着眉头合上盒子，：“我懂了。”

    之后便牵着羊，快速离开了阿尔泰族众人的视线。

    望着穆山离开的身影，阿缪露嘴角浮现了阴狠的笑意。

    就算没有从柳宁欢那里得到想要的，她也不能让别人爽快。不知道赵国的人看到那份“礼物”，会是什么反应呢？

    .

    穆山很快与赵国军队接头，其后被护送到安全的大后方。

    赵湛竟然在等她。

    赵湛：“这段时间，辛苦爱卿了。”

    穆山摇摇头，：“没什么。”

    赵湛问：“阿尔泰族对爱卿的所作所为，我都记在心里，日后定会一一讨还。”

    穆山：“死战在所难免。臣在被俘期间，探听清楚了一些情报，或许对日后仗有所帮助。”

    赵湛：“甚好。”

    穆山想起什么，从包袱里拿出那个盒子，：“这是阿缪露托我带给您的礼物，还托我向您带一句话：谢谢您送公主和亲。”

    赵湛开盒子，看到了一块带血的白绫。赵湛皱着眉头：“这是什么？清伶，你知道吗？”

    清伶盯着那块布看了一会儿，随后面不改色，语气平静道：“许是公主的贞洁帕。”

    赵湛眯着眼睛看着清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呵，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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