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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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缪露坐在帐中, 大夫给她包扎。大夫问她:“这个药会很疼, 如果无法忍受,一定要出来。如果鲁格痛晕过去了,就没人指……”

    大夫还没完,阿缪露便断了她:“干你的活。不用拿我当人。我还不会倒下。”

    柳宁欢在耶勒手上, 阿缪露怎么会因为疼痛而倒下?

    大夫不敢再话,闭嘴给阿缪露包扎。

    这种烈性药很疼, 疼完之后却能爆发出非常大的潜力,让一个受伤的人继续战斗——疼到极致了,就再也没有退缩的余地了。阿缪露用这个药已经用了很久, 早就处于超载的状态, 大夫很怕她突然倒下。

    战场前线,如果主帅倒了, 军队就乱成一锅粥了。他们面对的敌人是穆山,本就容不得半分失误。

    阿缪露问斥候:“战况如何?”

    斥候语气沉重:“两方大军交战之后,族人被分割成六股。其中四股已经折了,另外两股还在想办法汇合。穆山一直冲在最前线, 到现在应该有五天没有合过眼了。”

    阿缪露也有很多天没有休息了,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可她听见这个消息,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机会。

    阿缪露:“我们还有多少人马?整顿一番,能包围穆山的精英队吗?”

    手下的人报出伤亡人数和残余部队,阿缪露听完,皱眉道:“这么点人,拦不住她, 还可能被反杀。不行,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人……援兵呢?耶勒承诺的援兵,到底什么时候才来?!”

    阿缪露勃然大怒,所有人都不敢话。正在此时,一个副将跑了进来,跪在阿缪露面前,悲切道:“报!信使传话,让鲁格再坚持两天,援兵随后就到!”

    阿缪露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阴沉着脸色,手指深深陷入床板里。

    其他副将倒是着急得不得了,七嘴八舌道:“怎么能这样?不是好今天派援兵过来的吗?”

    “开战之前,王就承诺了会随时补兵。为何到了这种危机时刻,却无法履行承诺呢?”

    “是王亲自的吗?还是族中出了什么事情?”

    ……

    副将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愿意话。血和泪统统滴落在土地中,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得孤立无援的绝望了。

    鲁格已经尽力在强撑了。

    阿缪露反而反应平淡,问:“他还有什么话吗?”

    副将:“……信使,王的原话是‘妹妹,尽力将穆山抓回来。你既然能抓一次,就能抓第二次。’”

    这话一出,众皆哗然。

    当时阿缪露能够抓住穆山,是天时地利人和共同作用的结果。阿尔泰族用穆山换回来了一个公主和一些条约,以为能就此得到暂时的和平。却没想到赵国根本不拿这个公主当皇族看,一送过来就迫不及待地再度开战。在赵国皇帝的眼中,自己的亲妹妹还不如一个将军吗?!不清楚内情的阿尔泰族人民都感到特别不可思议。

    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耶勒此刻对阿缪露提出这种要求,不同样是不拿妹妹当回事吗?在耶勒眼里,阿缪露同样比不过穆山,如果能有阿缪露的死亡换来穆山被俘,耶勒一定很乐意。

    副将们齐声:“鲁格,王太久没有上战场了,对实际情况不了解。我们应该想办法对他明,仗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阿缪露心中冷笑:难道耶勒不清楚吗?正是因为清楚,耶勒才会这样下令。

    阿缪露挥了挥手,不算理会这条消息。

    可到了下午,耶勒又派来了第二个信使。第二个信使趾高气昂,指明要见阿缪露本人,不愿意让副将代为传话。

    阿缪露抽空见了,那信使语气傲慢,:“王了,要你在五天之内把穆山抓回来,不计一切代价。”

    阿缪露盯着那个信使看了很久,信使的表情慢慢变了,额头渗出冷汗。耶勒的命令就是要他几近羞辱之能事,他本以为这是个简单又露脸的差事,却没想到阿缪露的气场竟然这么强大……他后悔自己竟然真的这样无礼,没有给留下任何退路了。

    阿缪露看出了信使的虚张声势,冷哼一声,:“想要万无一失也可以,给我十万援兵,否则免谈。”

    信使瞪着眼睛:“十万援兵?!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阿缪露:“五天内抓回穆山,莫非就不是天方夜谭了?”

    信使还想什么,阿缪露上前一步,气场稳稳地压住了信使。

    信使怂了,腿颤抖着:“你……你……”

    阿缪露:“我怎么?”

    信使从怀里掏出一条手绢,:“王让我把这个给你!”

    阿缪露莫名其妙,开了手绢之后,发现里头是一个血掌印。

    信使:“这是谁的掌印,你应该认得吧?”

    耶勒了,阿缪露看到这条手绢之后,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命令。信使以为这是杀手锏,没想到阿缪露听到之后脸色一变,直接伸手掐住信使的脖子。

    一瞬间,信使脖子一歪,死掉了。

    阿缪露擦擦手,走了出去。

    副将见状,急忙问道:“鲁格,这怎么办?你要去做什么?”

    阿缪露面若修罗,凛冽道:“还能做什么,去抓穆山。”

    .

    柳宁欢被安置在耶勒隔壁的帐篷中,连卓玛都不能接近她。

    耶勒只派人给柳宁欢提供了很少的水和很少的食物,柳宁欢对生存物资的需求不多,对这些倒是可以忍受。

    不能忍受的,是耶勒每晚夜夜笙歌。柳宁欢听见隔壁帐篷传来的犬马声色,总是觉得很膈应。

    这具身体跟耶勒是亲兄妹,柳宁欢虽然心理上不认同这层血缘关系,但每天听着直播,睡眠质量很受影响。

    耶勒与其他人商讨族内事务,也并不避讳柳宁欢。所以柳宁欢知道穆山骁勇善战,令阿尔泰族吃了很多亏。阿缪露作为战斗前线的指挥官,自然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柳宁欢甚至知道阿缪露受了多少伤、伤在哪里。

    阿缪露从就被送到赵国,没有族人全力的回护和支持,性格上是存在一定缺陷的。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对赵宁欢有这么强大执念,以至于到了偏执的地步。

    可另一方面,阿缪露又对阿尔泰族鞠躬尽瘁,做出了很多贡献。她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功勋。

    在这两个国家的争夺之中,柳宁欢可以是没有立场。所以她对阿缪露承受的这些东西感到难过。从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大多数阿尔泰人并没有接受阿缪露,就因为阿缪露喜欢吃米饭,因为阿缪露族语的口音有些奇怪……

    耶勒走进柳宁欢的帐篷,身后侍从的手里拿着纸笔,柳宁欢就知道耶勒要做什么了。

    柳宁欢:“你放弃吧,我不会同意的。”

    耶勒:“只是一封家书罢了。难道你不想念阿缪露吗?”

    柳宁欢看向耶勒,:“这是两件无关的事情。”

    耶勒:“上次你不愿意写家书,我只好让你按了一个手印,以解阿缪露的相思之情。谁知道她竟然杀了送信的信使。如果不是你吓到她了,她会这样做吗?那个信使的家人,到死都不会知道,他们的顶梁柱之所以死亡,只是因为你不愿意写一封家信。”

    柳宁欢冷冷地瞥着耶勒,这种低级的道德绑架或许会令一个善良的好人动容,但柳宁欢却不会中计。

    耶勒见柳宁欢没有反应,笑了一下:“我那个妹妹似乎真的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你就算不在意信使,你不担心她在战场上分心吗?”

    柳宁欢:“你强迫我写信,也只是想让她做出能力之外的事情。我没办法控制你做什么,但我可以让我自己不做什么。”

    耶勒:“我只是让她抓穆山而已。穆山会到赵国之后,变得更加勇猛了。你觉得这会不会是因为你呢?你觉得,阿缪露会不会认为穆山喜欢你呢?女人吃起醋来是很可怕的。”

    柳宁欢冷冷地看向耶勒。

    耶勒示意仆从拿出信纸,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迹。柳宁欢粗略看了一眼,几乎全是下达战场命令,还都是很过分的那种。柳宁欢死死捂着自己的手,:“我不会再让你得逞了。”

    耶勒却笑了一下:“同样的方法我不会用两次,你太瞧我了。”

    完,耶勒直接跨上床,捉住了柳宁欢的脚。柳宁欢挣扎后退,却因为营养不良没有力气,而没能逃脱耶勒的辖制。

    耶勒扭曲大笑,:“你又能做到什么呢?倒不如乖乖听我的话。我要得不多,比阿缪露还少。”

    柳宁欢:“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柳宁欢咬住了耶勒的手腕,耶勒吃痛,登时脸色一变,反手甩了柳宁欢一巴掌。柳宁欢披头散发,嘴角也渗出了血迹。

    耶勒冷冷地:“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柳宁欢用尽力气,躺在床上喘息。耶勒脱下柳宁欢的鞋袜,抓着柳宁欢的脚,在某种粘稠又腥气的液体上蘸了一下,又印在了粗糙的纸上。

    做完这些,耶勒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柳宁欢,:“上次是手印,这次是脚印。你觉得下一次会是什么?你猜阿缪露会不会因此发疯?”

    柳宁欢没有话,看着耶勒癫狂又扭曲地笑。

    耶勒:“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在我手里,阿缪露就永远为我所用。哈哈哈哈哈……”

    听见耶勒这么,柳宁欢眼神闪了闪。

    ……

    卓玛在帐篷外候着,听见里头传来激烈挣扎的声音,不知如何是好。

    她绕着帐篷走,看见了影影绰绰的光,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映在帐篷壁上,看得人胆战心惊。

    那可是鲁格的妻子,王应该不会……?

    可那声音让卓玛心神不宁。

    过了一会儿,耶勒出来了。鲁格心翼翼地量耶勒,想瞧出些许端倪。

    耶勒瞥见了她,却没有避开,而是对卓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后,便离开了。

    卓玛心下一紧,想:完了……

    卓玛想进去看看柳宁欢的情况,谁知士兵拦着她,完全不让她进去。正在卓玛着急的时候,她看见一个相熟的族人端着热水朝这个帐篷走来。

    卓玛听:“怎么了,为什么需要热水?”

    那个相熟的妇女:“我奉王的命令,给鲁格的妻子洗身体。”

    卓玛大惊失色,问:“发生了什么,竟然需要洗身体?!”

    那个妇女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掀开帐篷走进去了。通过帐篷的缝隙,卓玛看到柳宁欢光/裸的腿脚,洁白的皮肤上全是新鲜的血迹……

    卓玛有了不好的联想,心中暗自思索: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鲁格呢?

    赵国公主是鲁格的妻子,如果真的被王欺负了,与情于理鲁格都应该知情。这并非是为了赵国公主的公道,而是为了鲁格的面子。

    可现在是特殊时期,如果因为这件事情,鲁格和王有了矛盾,那对于阿尔泰族来,是大不利的事情……

    到底该怎么办呢……

    还没等卓玛犹豫出个结果来,过几天就发生了一件更大的事情。

    耶勒又一次进入柳宁欢的帐中,不知道要做什么。然而没过多久,耶勒便急忙宣了族里最德高望重的巫医进去。帐篷里的光通宵未灭,第二天早上,耶勒和巫医才从柳宁欢的帐篷里走出来。

    卓玛心里觉得奇怪,再次找自己熟识的族人听。结果才知道那个族人的丈夫她“被派出去买香料了”,是王的任务。

    卓玛知道那个族人从没接到过这样的外出任务,唯一接到的任务就是去在那个诡异的晚上又去了柳宁欢的帐篷里。

    卓玛惊出一身冷汗。

    正在这时,卓玛看见有人从柳宁欢的帐篷里运出来了一口四四方方的大箱子。那箱子约有十岁孩童高,落地面积约有一张书桌那么大。

    正好装进一个人。

    卓玛跟着那支分队,一路夜行。那马车载着大箱子,跑得比卓玛快。卓玛跟到半路跟丢了,只好在原地等待马车返回。

    等了大半夜,那马车原路返回。卓玛却发现,那口大箱子不见了……

    阿尔泰族有个丧葬的习俗,是把人装在马车上,在草地上随意奔驰。马车颠簸,尸体什么时候落了地,就明那是上天为死者选定的埋骨之地。马车回到族中,便是完成了一次丧葬。

    卓玛惊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回到族里,卓玛等候了两天。她找专程给王和贵族做饭的厨子听,这两天有没有给赵国公主做饭。

    厨子想了想,:“没有,她可能已经习惯我们的饭菜了。”

    卓玛脸色惨白,顿时知道,柳宁欢已经死掉了。

    她不敢表现出异样,只好给自己的丈夫写家书,让即将去往战场的哥哥替她带给丈夫。

    哥哥:“他才离开这么几天,你就舍不得了吗?我们草原的汉子,就是要征服四方。你不要成为他的累赘。”

    卓玛忍着心中的惊疑,面上却还是要装出甜蜜的样子,:“哥哥,就这一次。求求你,一定要把这封信亲手交给我男人。”

    她哥哥同意了。

    .

    阿缪露在战场苟延残喘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了援兵。

    副将欣喜若狂,:“鲁格,军队来了!援兵来了!”

    阿缪露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心中没有惊喜,只有烦躁。她问:“还有信使过来吗?”

    援兵到来固然令她高兴,可一想到信使可能带来新的威胁信件,阿缪露心情就不是很美妙了。

    她担心柳宁欢被耶勒折磨。

    副将:“没有。”

    阿缪露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对副将:“你笑这么开心,是为了什么?莫非援兵还带来了好酒?”

    副将憨厚又羞涩地笑了一下,举着手里的信件:“卓玛给我写信了!这还是第一次呢!”

    阿缪露挥挥手,不耐烦地:“瞧你那样!你去看信吧,这里我替你看着。”

    “多谢鲁格!”草原汉子不拘节,爽朗地笑着。

    过了片刻,副将却又站在阿缪露身后,深深皱着眉头,把信递给阿缪露,:“鲁格,这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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