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伶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在走一条长长的甬道, 甬道只有两人宽, 逼仄又拥挤，连转身都做不到。

    最初清伶和一个陌生女子同行。清伶虽然没见过那个女人的脸，却莫名觉得她很熟悉, 熟悉到……像是融入到自己灵魂里一样。

    那个女人长得很清纯可爱, 眼睛里有莫名的光彩, 看起来很天真又漂亮。清伶生活在那种环境下，素来跟这种类型的人不太对付。

    可这个女人对清伶笑的时候, 竟然她有一种心动的感觉。

    清伶刚刚想跟那个女人些什么, 那个女人就加快步伐，越过了清伶。

    清伶想追上去，没想到那个女人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清伶只能追逐着对方的背影，从慢走变成了快走, 从快走变成了疾跑。

    最后那个背影消失在耀眼的白光里，清伶就这样醒过来了。醒来之后,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眼角, 竟然摸到了一滴眼泪。

    赵湛的声音响起来：“清伶, 你感觉怎么样？”

    清伶循着声音, 看见了赵湛担忧的神情。这副表情第一次出现在赵湛脸上，清伶隐隐觉得有些违和——她从前死心塌地地“爱”着赵湛的时候, 的确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如今真的看到了, 她却只想着梦里那个女人的笑容。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清伶稍微有些愣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从前汲汲营营，想在所有方面做到无懈可击, 但她现在却没有动力。反正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那个人……真的不在了吗？

    这样想着，清伶的心脏又抽痛起来。

    云景断了赵湛望向清伶的深情眼神，：“既然清伶姑娘醒过来了，那么暂时没有危险了。接下来不能掉以轻心，还要尽快调养才是。”

    赵湛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云大夫妙手仁心，能否调配出见魅的解药呢？”

    云景犹豫地沉思，没有话。

    清伶听到这个，神经下意识紧绷起来。见魅的解药……赵湛知道自己找越仙人求助的事情了吗？她会怎么处置自己，又会怎么处置越仙人？自己会害死越仙人吗？

    清伶紧张地盯着赵湛，谁知赵湛对清伶抱歉地笑了一下，：“对不起，要不是因为见魅，你也不会晕倒。头现在还疼吗？”

    清伶：“因为见魅？”

    见魅怎么可能让人痛到晕过去？

    如果赵湛认为是见魅让自己晕过去，又怎么可能不追究自己“背叛”的责任？

    清伶的疑惑摆在脸上，云景解释道：“见魅会破坏人的大周天循环，致使气血流失。长此以往，服用者头眼眩晕，严重时也会晕倒。”

    见魅还有这种副作用？清伶从未听属下反馈过类似的情况——这种副作用可能影响到任务成败，肯定是要上报的。

    赵湛捏了捏清伶的手掌，带着歉意：“对不起。你体内的见魅太多了……”

    这么一来，清伶便清楚了。

    云景的意思是，长期大量服用见魅，会影响人的神经系统，导致眩晕甚至晕倒。组织里其他人都只服用过一次见魅，而赵湛却暗中给清伶加大了剂量，所以清伶才会在家宴上晕倒。

    清伶自己都不知道赵湛什么时候又给自己下蛊的，对她来，一倍的疼痛和两倍的疼痛没有任何差别，她已经习以为常了。而对赵湛来，她怀疑清伶，所以给清伶一次又一次地下蛊。

    此时副作用发作，赵湛自然不会怀疑见魅的效果。

    没想到，赵湛的多疑反而救了自己一命……

    清伶看着云景安然的侧脸，在心里默默摇头。不，不是赵湛的多疑救了自己一命，而是云景救了自己。

    赵湛：“你突然晕倒，家宴被迫中断。裘信和穆山还在外头等着，朕先去处理一番，你好好休息。清伶。”

    赵湛摸了摸清伶的额头，然后离开了。

    赵湛离开之后，清伶从床上坐了起来，倚靠在床板上。这个过程格外艰难，但云景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并没有搭把手。

    清伶略微有些喘气，对云景：“见魅根本没有那些副作用吧。我中蛊那么多次，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云景沉默片刻，：“积年累月的疼痛，也是副作用的一环。”

    清伶又问：“你为什么要撒谎？”

    云景升上院判之后，曾经对清伶过一句“医者父母心”，意思是如果清伶要对赵湛的药出手，她一定不会为清伶遮掩。这是云景身为医生的本能，也是她做人的原则。

    然而清伶这一次晕倒，是因为听闻了柳宁欢的死讯所以气火攻心。云景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却欺骗赵湛是见魅的副作用，让赵湛心生愧疚，从而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

    这不是违背了云景做人的准则吗？

    云景淡淡地：“医者父母心。”

    清伶：“嗯？”

    云景：“做一个好大夫，要懂得救死扶伤。如果我出实情，皇上或许会追究你的罪责，你有可能因此而死。我不是一个……不懂变通的人。”

    云景话慢条斯理，带有大夫特有的慈悲和服力。

    清伶却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云景的这么冠冕堂皇，实际上全是放屁。她并不会被这样的伪逻辑欺骗，但也不会揭穿云景拙劣的借口。

    完这些之后，云景朝清伶点了点头，：“该的我已经了，清伶姑娘信不信，是清伶姑娘的事情。你好好休息，我先离开了。”

    云景快要走出房间的时候，清伶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叫住了云景。

    “云大夫。”

    云景站在门框边，回头看着清伶。

    清伶心中悲痛，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伤心到晕倒吗？”

    你知道柳宁欢死了吗？

    云景听到这个问题，没有回答，而是仓皇地转身离开了。

    清伶没能看到云景的表情，但她知道，云景同她一样伤心。

    柳宁欢的离去，到底碾碎了多少人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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