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筱，大伯的事，我也很悲痛。”

    谢德泽突然开口，谢柔锦一愣。

    没想到这么快焦点就到自己身上了。

    迎上谢德泽情真意切的目光，谢柔锦点头，“大哥有心了。”

    屋内气氛瞬间凝固。

    谁知道谢德泽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可谢德泽表达的是对家人的关系，是谢老夫人最喜欢的“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氛围。

    “你大伯出事，你们都在外面，你大伯理解你们的难处，你们有心了，都是好孩子。”

    几句话带过，谢老夫人关心地问起了几人路上的趣事，一家人笑笑就到了晚饭时间。

    王氏落寞地坐在一边。

    她倒不是羡慕。

    从她进门起就是这样，她早就习惯了。

    她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谢柔锦。

    是她和霖哥儿连累了谢柔锦，想当初，谢老夫人对谢柔锦也是百般宠爱，若不是谢柔锦为了维护她和霖哥儿，也不会惹老夫人的不喜，被冷落在了一旁。

    谢柔锦才不关心什么氛围，拉着王氏和谢文霖落座，该吃吃，该喝喝。

    期间，谢德泽多看了谢柔锦几眼。

    眼底有不解的诧异，做哥哥的宠溺，和一点点担心。

    用了晚饭，谢老夫人本想再拉着谢德泽几句，可见几个孩子脸露疲态，大一挥，让各房的人都回去了，只让谢德泽明儿到松鹤院用早饭。

    期间，从头到尾都没提谢大爷尾七的事，更没烧纸钱之类的话。

    不失望是假的。

    王氏几次欲言又止。

    可看到大家其乐融融的场面，也知道不该破坏谢府美好的气氛。

    就是

    心里不舒服罢了。

    恹恹地跟着谢柔锦回到一院，丫鬟们都把东西准备好了。

    月季被谢柔锦“送”到庄子上后，一院的丫鬟们也都“安分守己”了。

    “娘，没必要为了其他两房的事不开心，我们长房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霖哥儿要开蒙了，这是大事，一定要给爹，‘蜀绣楼’那边也上正轨了，爹也该放心了，还有，”谢柔锦突然一顿，再开口时，语气凝重，“爹的意外，女儿也会查清楚，爹若是在天有灵，一定要相信女儿，女儿会查出真相。”

    谢柔锦接过丫鬟递来的纸钱，正准备与王氏和谢文霖一起蹲在铜盆旁，门房大少爷谢德泽来了。

    谢柔锦一顿。

    讲真，谢德泽给她的印象不错。

    温润如玉，是个好哥哥。

    只可惜，他是二房的人。

    比起三房，二房才是最让谢柔锦忌惮的。

    “筱筱？”王氏没了主意，朝谢柔锦看去。

    谢柔锦让门房把谢德泽请了进来。

    “正好赶上。”谢德泽脸上的笑容有点淡。

    毕竟这不是一件让人赏心悦目的事。

    “泽哥儿，这是”

    谢德泽看向王氏，“大伯娘，大伯去世，我这个做侄子的没能赶回来，心里很愧疚。今儿正好是大伯的尾七，所以侄儿就过来了。”

    谢德泽里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的是香蜡纸钱。

    顺着谢柔锦的目光，谢德泽抬了抬提着竹篮的，“这是今儿进城前，我让明玉去买的。”

    明玉是谢德泽的书童，平时也充当厮的角色。

    “泽哥儿有心了。”

    “大伯娘，我们是一家人，这些都是侄子该做的，”谢德泽道，“我们二房，若不是大伯，也不会有现在的风光。大伯对侄子、对二房的好，侄子都记得，大伯娘若是有什么地方用得上侄子的，尽管开口。筱筱也是，你接管了‘蜀绣楼’，有不明白的地方，需要帮的地方，可以告诉大哥，大哥虽然不会做生意，可同窗有很多都是圈子里的人，大哥不懂的，他们或许能帮上忙。”

    谢柔锦一边点头，一边挑眉。

    作为十八线，未出道的艺人，好歹也上了几天专业课，能分辨出谢德泽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

    当然，若是演技高超，她也没办法。

    四人一起蹲下。

    王氏碎碎念叨着长房的琐事，最后到了谢文霖明儿开蒙的事。

    这是谢大爷去世以后，长房的一件大事，王氏难免唠叨了几句。

    完了，见谢德泽似乎有话和谢柔锦，嘱咐了两人几句，先带着谢文霖回房了。

    拜师是大事，王氏要好好准备，还要教谢文霖一些基本礼仪。

    “筱筱，不请大哥喝杯茶？”

    谢德泽话都到这个份上了，谢柔锦自然没有撵人的道理。

    舒心地喝了一口茶，谢德泽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大哥一路上很赶？”

    谢柔锦早就发现了，不仅谢德泽，就是三房的那对双胞胎都是一身疲惫。

    长途跋涉是让人疲惫，可这次是游学，一路走走停停，要多疲惫，那是不可能的。

    可谢德泽眉眼间的疲劳显而易见。

    “进入蜀州后，我们就快马加鞭赶回来了。之前，得到大伯去世的消息，我们都在渝州，只远远地给大伯烧了香，磕了头，心里着实愧疚，所以我就想着，赶在大伯尾七回来，给大伯好好上一炷香磕个头。”

    “大哥有心了。”明显敷衍的话。

    谢德泽也不恼，“大哥听筱筱受伤了。”

    “早好了。”

    “大哥问过府医，也看出筱筱与之前不同了。”

    “所以呢？”谢柔锦朝谢德泽凑了过去，眼角挂笑。

    她不怕身边的人发现她的不一样。

    在这些人眼中，不过是她受伤后性情大变，谁会想到本尊的内芯早就换了一个人。

    “这样的筱筱，很好。”

    啊咧！

    饶是谢柔锦想了无数个可能，也万万没想到谢德泽居然会这句话。

    看着谢柔锦目瞪口呆的模样，谢德泽突然爽朗地笑了，还不忘恶趣味地刮了刮谢柔锦的鼻子。

    “这样的筱筱，才是大哥心目中的样子。”

    呵呵，她什么样子，关谢德泽什么事！

    谢德泽也没想过要谢柔锦答话，自顾自地道：“筱筱是个好孩子，之前任性胡闹，不过是个想要关注的孩子。祖母宠筱筱，筱筱恃宠而骄，大哥还担心筱筱会走上歪路。这次大哥回来，见筱筱的变化很大，大哥很欣慰。霖哥儿岁数，大伯娘性子软弱，长房全靠筱筱。‘蜀绣楼’是长房的，筱筱放心，在这一点上，大哥是站在筱筱这边的。”

    呵呵，她还是个想要被关注的孩子？

    谢德泽看向谢柔锦，“大哥知道，筱筱对二房和三房有意见，对大哥防备是应该的。只是，大哥的是实话，‘蜀绣楼’是长房的，筱筱若是相信大哥，需要大哥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谢府这些年的嚼用，就是大哥的束脩都是大伯在承担，大哥惭愧。大哥再没本事，也不会肖想不属于二房的东西。”

    所以，这是谢德泽读书人的清高，还是迷惑她的辞？

    不怪谢柔锦多疑。

    虽然谢德泽给她的印象不错，可她不敢，更不会轻易相信谢府的人。

    二房扒拉“蜀绣楼”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谢德泽。

    谢德泽将来是要走仕途的。

    需要银子。

    需要大笔银子。

    特别是，如果谢府因为“蜀绣楼”成为皇商，谢德泽的仕途路将会顺畅很多。

    “你呀”

    无奈地叹息，夹杂着浓浓的宠溺。

    谢德泽伸揉了揉谢柔锦的头顶。

    谢柔锦炸毛！

    这个动作好熟悉！

    不是她对待谢文霖朋友常用的招数吗？

    她和谢德泽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可以让对方撸毛了？

    “谢府的人，你谁都可以不信，但一定要信大哥。”

    丢下一句让谢柔锦纠结的话，谢德泽回前院去了。

    谢柔锦想了想，敲开了王氏的房门。

    王氏正不厌其烦地给谢文霖着明儿拜师的事。

    谢文霖虽然面无表情，可从他的眼底还是能瞧出他的兴奋。

    讲了规矩和礼节，王氏才吐出一口浊气，“霖哥儿，娘的这些都记住了？”

    谢文霖点头。

    谢柔锦撇嘴。

    这子，这段时间太安静，肯定有猫腻。

    想当初怼她的时候，那叫一个彪悍，现在居然装自闭。

    “娘，大哥一直都是这样吗？”谢柔锦问得直接。

    王氏知道谢柔锦伤了脑子，虽然没大的后遗症，可对记忆还是有一些影响。

    “你大哥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自然是不像二房的虚伪和三房的贪婪。

    “你大哥开蒙早，一直住在书塾，回来的时间少，就是放假回来，也是在前院温习功课。”

    没有参与谢府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与长房的关系也没那么糟。

    谢柔锦若有所思地点头。

    谢德泽一直在外面，心思又在学习上，梅氏野心大，断不会用这些事去打扰谢德泽。

    她只要给谢德泽铺好路，谢德泽专心做学问就是。

    这也使得谢德泽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算计什么，所以，谢德泽与长房的关系还算过得去。

    在谢德泽心中，长房是谢府的一份子，更是谢府的支柱。

    因为远离是非，远离腌臜，所以谢德泽看得清楚。

    谢府的一切，甚至是他的束脩都是长房出的。

    不对长房多感恩，至少不会有坏心思。

    不是谢德泽单纯，而是梅氏把他保护的很好。

    梅氏只想让谢德泽安心做学问，殊不知这也间接地让谢德泽保住了一丝单纯。

    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目前看来，谢德泽是个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