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春风南浦送归船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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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到山顶,沈越一眼就望见正对着装裱起来的蝴蝶风筝,白绢作底,彩蝶为绘。大蝶下方以银丝作引,牵带着一同款材质样式的蝶,二蝶缠绵相随,灵动翩跹。

    “嘿嘿,”沈越冲上前去,抚摸量些时,对寻壑感慨道:“滇南那段日子,我很少梦见你,倒是你送我的这只蝴蝶,常常飞入梦中。庄周曾,‘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阿鲤啊,这俩蝴蝶以后就挂床头吧,每天一睁眼,我就想看看,大蝴蝶牵着蝴蝶。”

    寻壑明白沈越话中深意,可历经沉浮,寻壑早已惧谈未来,遂避开眼,兀自答道:“就依沈爷的。”

    沈越将寻壑细微的神情收进眼底,却未出言指责。把画框挂到房内床头后,沈越拉着寻壑来到前院。从张伯那讨来的盆花早被程隐搬上山来,南下一路沈越除了狭弄寻壑,就剩照管这花了。经过沈越悉心调养,原本蔫耷耷的叶片而今稍露生机。

    沈越取来花铲,就在院子里开始掘土,边挖边道:“种花除了日常浇水,从落种开始,我就得不停除虫、施肥、松土,碰上寒暑,我还要给它们保暖降温,总之劳碌不息。阿鲤你,为着一场花开,费这么大气力值得么?”

    寻壑思忖须臾,才答:“爷喜欢就值。”

    “嗯,这花奄奄一息,看着难伺候,所以没人肯买。但我不介意,相较坐享花开,我更享受生命在我手中重获新生的过程,所以不远千里,我也要把这花带回来照顾。”

    沈越驾轻就熟,不一会儿,一个二尺深的洞穴就掘成了。沈越将那花盆挪近,敲一圈外盆壁,好让泥土松落,接着抱起花盆,并吩咐寻壑:“扶好树身,别让它摔了。”罢沈越倒扣花盆,植株便连根带土脱落,寻壑在下面托着,轻放到地面。

    将植株扶正放入土中,沈越才觑了寻壑一眼,嗤笑道:“呵,既然明白‘爷喜欢就值’这个道理,怎就想不通我对你的好也是一样的。你只见我舍名弃利,却不见我乐在其中。”

    花树栽下,寻壑帮着沈越培土,权衡一番,才如实道:“人言可畏,京城我听了些谣言……我的名誉不紧,只是每回听了闲话,连我……连我都有些替爷不值。”

    沈越不屑:“闲言闲语少去理会,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这帮子人,以为封官定爵便是成就,子孙绕膝便是圆满,坐拥三妻四妾便是情爱,呵呵,不过是一帮随大流而活的蝼蚁罢了,自己都没活明白,还有脸面指点别人。阿鲤,你知我这人至情至性,这些话不是为了安慰你,而是我的肺腑之言,我想要和你坦诚相待,仅此而已,明白吗?”

    寻壑闷声培土,好一会儿才无声点了点头。

    沈越满意极了,啄一口寻壑面颊,紧接着拉起寻壑,‘吁’一声口哨,银狮即刻从后院奔出。原来这白毛畜生‘思乡’心切,甫一抵达仙眠渡,厮解开缰绳它就冲上山来,躲在后院玩耍吃草。一场战事历练,叫它筋肉紧致不少,银毛锃亮,行动间虎虎生风,颇有宝马之威。

    沈越一个手势,银狮将脑袋凑上前让主子抚摸,接着沈越指了指填埋一半的坑穴,对银狮道:“乖孩子,施肥!”

    银狮得令转身,对准坑穴,‘哗啦’一声,一泡粪水掉进坑穴里,沈越提了铲子将粪土混合,最后盖土。

    寻壑:“……”

    见寻壑一副无语至极的神情,沈越趣:“怎么?觉得西域名马被我糟蹋了?”

    寻壑只差当场翻白眼了:“简直暴殄天物!”

    花树栽好,沈越收起花铲,和寻壑走去后院厨房净手,边走边:“难道你没听过‘无用之用是为大用’?银狮是宝马没错,可宝马首先是一匹马,是个畜牲。畜牲的第一使命,是活下来。所以,若非迫于生存,我宁愿银狮‘无用’,我不要它为我厮杀卖命。”

    寻壑笑笑:“儒道教人进取,老庄则让人活得明白,爷真是深谙此道。”

    沈越率先洗净,拿毛巾抹干自己的手,接着又替寻壑擦拭,并道:“我能不能活得透彻,还有赖你配合。所以啊,以后别再做一晚收一文钱的傻事了。不但作践你自己,还糟蹋了我一片真心,两败俱伤。明枪暗箭我不怕,倒是你这自贱之举,叫我这颗心生生痛了几个月。”

    一番话,叫寻壑感动得双目温热,正踌躇些什么话回应,不想沈越从怀中掏出一物。寻壑伸长了脑袋看进去,只见盒内白缎上横竖躺着几根汗毛。沈越语带嫌弃:“我栽的一院子花,一开就是一树,满园飘香。而你呢,半年了就产这么点儿花瓣。”

    寻壑脑门一轰,霎时想起这即是沈越装自己菊花的珐琅盒,未想时隔半年这老流氓还随身带着。寻壑一腔感动顷刻间灰飞烟灭,取而代之是恼羞成怒的气急败坏,亮出爪子就朝沈越挠去。

    二人追赶着回到房间,可惜寻壑不是沈越敌手,三两下就被沈越拿床单衣物捆成了螃蟹。厮磨了会儿,外面传来晏如的嗓音:“丘公子!”

    晏如素来大大咧咧,可毕竟知道沈爷丘公子共处一室就是干柴配烈火,是故入室必先提醒一句。

    “进来吧。”寻壑反应过激,没掌握好力道,竟一脚把沈越揣下了床。

    晏如进来,看到的就是脸砸在地面、半个身子还挂在床上的沈爷,好歹也是经过人事的新丈夫,晏如心里明白,却面不改色,对寻壑:“刚刚萱宝斋的伙计送来东西,公子的宝贝粘回去了。”同时交出一包裹。

    沈越才爬起来,才抬眼就撞见寻壑慌张神色。寻壑发现沈越注视自己,佯装随意将拿包裹丢掷到床尾,并让晏如退下。

    “什么东西?”沈越果然问。

    “玩意儿而已。”

    “给谁的?”沈越又问。

    “不给谁,我……我自己玩的。”寻壑显然慌张了。

    “既然是无关紧要的玩意儿,那我看看。”沈越着探身去取。

    寻壑要拦没拦住,终究被沈越抢了去。

    沈越开这缂丝绣的香囊,角落躺着一枚扳指,玉色泛黄,边缘多有缺损,确实是一块再廉价不过的玩意儿,可沈越见了,眼瞪得不能再圆……

    “你竟然存着它!原来它还在!!……”时,沈越语中带着哽咽。

    此物正是寻壑初进沈府那年,攒着沈府发的工钱,用这些清白银子给沈越买的生辰礼物。沈府抄没那天,王公公奉旨抄家,寻壑陪同前去,却避开了现场绕去水无月,在一地废墟中捡走了这枚被沈越丢弃的扳指。

    沈越心翼翼将扳指套进拇指,翻覆手掌看了许久,不由泪眼婆娑,喃喃自语:“我本以为……那六年……什么痕迹都被我毁了……谢谢你,阿鲤……”

    寻壑猝不及防,被沈越猛地摁进怀里。

    “它怎么碎的?”沈越又问。

    寻壑:“我把它放在密室的木箱里。”

    而那个木箱,那天被气急攻心的沈越摔了个粉碎。

    沈越闻言跳起,问:“那里头你还藏了什么!我要看看!”

    “别!不要!求求爷,我……我想留些秘密……”沈越虽是焦心难耐,可终究被寻壑的哀求给定住,没进一步举动。

    既然探求内心隐秘不被寻壑允许,沈越一腔不满,转而轻拢慢捻抹复挑,探索起寻壑身子,在他深处纵横,以换回少许弥补。

    ……

    款恰臂轻拢,倦把银缸照。不过**两回,寻壑就已腰肢困乏,亦雌亦雄的五官棱角,经过**浸润,妖冶妩媚,惹得沈越爱不释口。

    良辰美景,情意绵绵,却平地突起一声叫嚷:“丘叔!丘叔!你肥来啦!”

    “草,你崽子真会挑时间!!”沈越愤恨咬牙,从寻壑身内抽离。

    寻壑:我崽子?!?!

    “丘叔啊!我想死你了啊!!!”

    “滚出去!”

    “别进来!!”

    可惜重阳随父,跑得贼快,喊话间已冲入房内。重阳眨巴着大眼,脆生生道:“噢,大伯也在,大伯好!”

    寻壑:“……”

    沈越:好你妹!回头老子宰了你。

    “丘叔,你们举着被子干嘛?玩游戏吗?”

    寻壑倾身拦住就要下床把亲生儿子仍下山的沈越,同时圆场道:“不是游戏,哈哈,丘叔新买了块被套,正问你大伯好不好看呢。沈爷,你瞧这花色还可以吧。”

    沈越:“……不错,很好,棒棒的。”

    “噢,原来如此。丘叔,今年过年你不在,还没给我封红包噢~”着沈重阳咧开嘴,露出沈越同款大白牙招牌笑容。

    “那个……重阳你先下山,我跟你大伯谈点事,一会儿下去给你封个大大的利是。”

    孩子毕竟是孩子,重阳果断成交:“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