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晴朗的气里，一个噩耗传来，差点没把林建国震晕过去。

    宋太英哭哭啼啼地进了家门，夏有金立即想扑过去控制住她的哭声，夏有金很迷信，绝对不希望有人在她家里哭，那简直就是惹祸上身嘛，以后的这一年，恐怕就不会有什么好运了。

    林建国盯着满面泪痕的宋太英，“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

    充满关切和同情的颤音，夏有金一辈子都没有听过。不由得心里酸酸的。

    林建国心里暗自惊诧，难道是林建明欺负宋太英了？

    以前，他们两口子打架以后，总是找他这位大哥协调断案。

    这一次？

    两口子的两个孙女都那么大了，不至于这样为老不尊吧？

    林建国仔仔细细听下来，听出了一个“死”字。

    “三娘，你慢慢，怎么回事，死？什么死了？”

    宋太英一把鼻涕一把泪，嘴唇哆嗦着，不出话来。

    林立开紧跟着跑了过来，顿了顿，惊风忽扯地大呼：“不得了啦，大伯爷，我哥死了！”

    林建国一凛，胸口处涌出一股热气，仿佛“嗖”的一声已经直达脑门。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太震撼人心了，以至于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夏有金轻轻地站起来，面前模糊一遍，这不是真的。

    一时之间，大家都柔软下来，顷刻间，众人六神无主。

    大家沉默一阵，方海珍一家过来了，林建民过来了，左邻右舍也过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整个屋子像炸开了锅。

    林母杵着拐杖，颤巍巍地奔走在后面，那瘦削的身体像一阵游荡的风，面颊上挂着泪痕，一丝银发随风颤动，看起来沧桑而又疲惫。

    不堪一击的老太太，拼尽全力拔开众人，来到林建国面前。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建国啊！你要为立军做主啊？立军就这么走了，不顾老婆子的死活，立军啊，你怎么舍得奶奶啊，你抛下奶奶干什么啊？要死也应该是奶奶先死啊，阎王爷，你不公平啊？立军做了什么事情啊。要你惩罚他啊，你惩罚我吧，我老了，拿我的命换他吧？”

    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响彻屋顶。

    宋太英搀扶着林母，见婆婆哭得大声，也放肆地哭了，顿时，屋子里哭声震。

    林建国随捡了一根木棍，狠狠敲打在桌面上。

    “咚咚咚！”

    犹如战鼓的擂声，众人噤声。

    “怎么回事呢？”

    “在锅炉房，被发现了，全身，腐烂了，死了，两了。”

    林立开完，挤下两滴眼泪。

    宋太英嘤嘤嘤地哭。

    夏有金面露沮丧之色。

    林建国眼睛红红的，蓄满了泪水。

    这可是他们林家的长孙啊，他们引以为傲的。大长孙，就这么没了，没了就没了，这谁顶得住？

    “那怎么办呢？人埋了没有？”

    “还没埋呢，让赶紧去处理，我们家里的人没个主意，大家都没出过远门，又没知识没文化，所以，大伯爷，你一定要帮这个忙，帮我们去处理这个事情。”

    林建国捋着下巴，问：“这么热的，怎么还不埋呢？”

    “那边不让埋，都是烧的。”

    “我知道烧啊，那怎么不烧呢？”

    “私自去的锅炉房，还是下班后去的，在下班时间中的一氧化碳，不能算工伤，厂里不管。”

    林建国低头不语，旋即，“这恐怕是一个棘的事情，老三啊，别我一个人去搞不定，去一群人也未必能搞定，这样，你通知本家的所有男人们，今遇见这个事情了，咱们得过去讨一个公道。”

    “所有人吗？”

    “当然啊，这么大的事情，去得越多越好。”

    “好、好，大伯爷，可是，这，很多人都外出打工了，精壮的男人们都不在家”

    “去叫吧，有多少算多少，不能打架的，勉强凑个人数，也不见得会打架。”

    林立开似懂非懂，突然又返回来，“明必须出发哦，不然，去晚了毁尸灭迹。还有，大伯爷，去那么多让花不少路费钱吧？这个钱，咱家拿不出来啊。”

    “哎呀，你子，让你去叫人，你就去叫，快点去，磨磨蹭蹭的，其他事情要你操心啊？”

    林建国推了林立开一把，悲愤的心情让他头脑混乱，路费钱，人数，湖南，永州。

    “回来，廖淑芬娘家谁去通知？唉，建明、建峰大家分头行动吧？”

    晚上，大家都聚在林建明的堂屋里，大大老老少少一共十五口人。

    “好，咱们集合完毕，明出发，我在这里跟大家一声，今，林立军在湖南遭难了，家里两个女娃这么，廖淑芬肚子里还有一个没出世的，这真是造孽啊，林立军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走了，家里怎么办？老婆孩子怎么办？我们这一批人过去，就是为了讨一个公道，尽可能多地争取抚养费。当然，人家是地头蛇，我们再强，也强不过他们，可是，不蒸馒头争口气，我们林家人，什么时候服软过？”

    有的亲戚心里叽叽咕咕的，马上面露难色，也有不怕事的，嘴里得很有劲。

    “怕他们什么，不赔钱，我们就抄他们的家。”

    “对，抄家。”

    很多人附和。

    “大家的心情，我都理解，我们过去，不是打架，我们讲道理，讲道理好不好？不管什么情况，我们一定要理性，不要做伤害饶事情，否则，有理都变成没理的了。”林建国苦口婆心。

    “我们人都没了，还怕什么？就是要闹，闹得越凶，他们才不会认为我们好欺负，我们就是要他们多赔点钱啊，要不然，老婆孩子这么多口人，怎么办呢？以后谁来养呢？”

    大家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差不多一宿未睡。

    讨论来讨论去，没一个好结果，主张胡闹的人却占多数，这与林建国的初衷背道而驰，他站起来宣布：“今先这样吧，大家抓紧时间睡一下，明要赶一一夜的路呢，精神都抖擞一点，到时候见行事吧，毕竟，我们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回家的时候，夏有金也非常痛心。

    “真是可惜了啊，林立军才三十岁，这么年轻。”

    “是啊，这就是饶命吧，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这就是林立军的一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