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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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茶给妈妈打电话,她不回去吃晚饭了。

    然后跟着于故进了他的家门。

    于故从玄关处给她拿了一双棉拖鞋,“家里没有备用的拖鞋,你先穿我的吧。”

    茶茶换好鞋子,走进客厅,里面的布置如她想象中一般,宁静整洁。

    她:“你先去把衣服穿好。”

    穿着短袖走来走去,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冷吗?

    于故应了声好,去卧室很随意脱掉短袖,房门却没有关,茶茶不心瞟见少年线条流畅的腰腹,眼神一顿,她立马背过身,脸上滚烫,“你怎么不关门?!”

    于故似乎很抱歉,“对不起,我忘记了。”

    茶茶听见门锁合上的声音,才敢重新转过身。

    她的脑子不受控制回忆起方才的画面,少年身材极好,偏瘦却有力量。

    于故换了件单薄的毛衣,打开门,他:“我穿好了。”

    茶茶低声问他:“那你今晚想吃什么?”

    于故想了想,“什么都可以。”

    “我们点两个菜吧。”

    “好。”

    他什么都没意见,看着似乎很好养活。

    茶茶点好外卖,等餐期间,就和于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个时间点,除了广告就是新闻。

    茶茶握着遥控器不断转换着电视台,少年却忽然将脑袋放在她的腿上,把她吓了一跳。

    他轻轻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

    茶茶身体僵硬,除了沈执之外,她这辈子还没有和一个男人如此亲近过,她有些不自然,企图挪开自己的腿。

    于故的胳膊很自然搂着她的腰,声音慵懒疲倦,“有点累,让我靠一会儿。”

    他这么,茶茶都不好意思乱动,她问:“你今天很忙吗?”

    于故从鼻腔里嗯了两声,“这两天都忙着改论文,核对实验数据,凌晨才睡。”

    茶茶啊了声,好心建议:“不然你去床上休息,外卖来了我叫你。”

    于故却把她的腰搂的更紧,温柔又沙哑的嗓音落在耳畔格外有磁性,“嘘,让我睡会儿。”

    茶茶只好让他靠着自己的腿睡觉,看他这么累,也不忍心再苛责。

    电视里声音不那么清楚,她心不在焉看着电视,目光渐渐移到于故的脸上,他的眉眼很温润,皮肤透白,眼睫毛又长又直,神色倦怠慵懒。

    他很好看。

    虽然漂亮但又是那种令人舒服的长相。

    精致如画,却不会有月色般清冷的疏离感。

    五官柔和的没有任何的攻击力。

    不知过去多久。

    门铃响了。

    茶茶起身去拿外卖,动作心移开于故放在自己腰间的,刚站起来,她的右就被人大力拽住,整个人跌坐在沙发里,她愣了几秒,忙脚乱爬起来。

    刚睡醒的少年面露歉疚,嗓音里含着浓浓的倦意,“我刚刚做梦了,茶茶你没事吧?”

    茶茶有些尴尬地:“没什么事。”

    茶茶低着红红的脸,上还留有他身体上的余温,刚刚她整个人差点都扑到他身上去了。

    于故去门口拿了外卖,两菜一汤,闻着味道就很不错。

    茶茶食量,吃了两口就饱了,她放下筷子看着他。

    茶茶撑着下巴,好奇地问:“叔叔阿姨今晚也不回来吗?”

    于故习以为常,“嗯,要加班。”

    茶茶从来没有一个人住过,这会儿看着他的眼睛里多了十二分的同情,“你晚上怕黑怎么办?”

    她本来想让于故去同学家睡两天。

    又想到除了自己,于故几乎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她深深叹了口气,真希望于故能快快好起来。

    于故冲她笑了笑,“没关系,我晚上可以开灯睡。”

    “好,其实你不用怕,抱着枕头睡觉会好点。”

    “嗯。”

    吃过晚饭,将近八点。

    时间不能早,她爸爸期间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嘱咐她早点回来。

    合起,茶茶站起来,她:“我要回家啦。”

    于故舍不得她走,也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留下她很困难,于是他拿上钥匙,把她送到巷口,替她叫了辆出租车,透过车窗告知司准确地址,而后摸摸她的头,“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茶茶坐在车里,对他挥挥,“好,你快回去吧。”

    直到出租车开出街道,茶茶忽然想到一件奇怪的事,于故什么时候知道她家的地址了?

    她想,也许是她曾经跟他过吧。

    于故记性好又聪明,往往一遍就能够记住。

    茶茶到家后,就去浴室里泡了个热水澡。

    楚清映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将温好的热牛奶放在她的桌上,隔着一道门,她对女儿:“茶茶,睡觉前记得喝牛奶。”

    茶茶刚洗完澡,脸颊被热气熏的透红,裹着水汽从浴室里出来,白里透粉像颗刚摘水蜜桃,她嘟起嘴巴,“妈妈,我现在已经不喝牛奶了。”

    楚清映笑着问:“以前每天抱着牛奶瓶子咕噜咕噜喝个不停的是谁?现在怎么又不喜欢了?”

    她记得女儿初中和高中那几年,每天都把牛奶当成水喝。

    茶茶顿了顿,“妈妈,以前是以前的我,现在是现在的我。”

    楚清映也没多想,“好吧,妈妈出去啦,早点睡觉。”

    “好。”

    茶茶盯着桌上的牛奶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动。

    她从来都不爱喝牛奶。

    时候也不喜欢,觉得纯牛奶味道腥,酸牛奶又太浓稠。

    后来她为了能快快长高,最好能长到像姜妙颜那么高,每天忍着不喜,硬逼着自己喝很多的牛奶。

    那是她少女时代,听起来都很可笑的心事。

    想要长高,想要变漂亮,拼了命想让沈执喜欢上她。

    笨拙的、幼稚的、迫切的,在劣质的笔记本上一笔一划把他写进自己的世界里。

    茶茶把牛奶倒掉,洗干净杯子放回客厅。

    她今晚有点睡不着,窗外下着簌簌的雪花,厚重的冬雪仿佛要把窗外的海棠树枝条压断。

    茶茶打开窗户,冰冷的风抚过她的脸颊。

    她纤细的指轻轻搭在窗台,目光安静落在海棠树上,过了一会儿,她重新关好窗户,拉好窗帘。

    *

    还有不到两天,就是除夕。

    沈家和江家关系不错,因为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相处的不错,所以几个大人,平时往来也不少。

    沈执的母亲颜穗生日正巧在除夕前一天晚上,家中设了宴会,低调请了些走得近的朋友庆祝。

    沈执的父亲又比较疼老婆,请的宾客虽然不多,但排场不低。

    江家也在宾客名单上,沈执的母亲也就是颜穗还特意和楚清映,让她一定把茶茶带上,她可太喜欢茶茶这样软萌善良的女孩了。

    到了颜穗生日那天,茶茶却赖床不起,楚清映敲了几次房门,催促几声,卧室里的人都没什么反应。

    等楚清映打开门,床上的姑娘躲在被子里,她:“妈妈,我起不来。”

    楚清映又好气又好笑,“你都已经醒了,怎么就起不来?”

    茶茶磨磨蹭蹭,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她撅着脸,“妈妈,我不想去。”

    楚清映倒是没想过会是这个理由,女儿以前从来没有排斥过去沈家,相反态度很积极。

    “怎么了?”

    “我还有很多作业没写完,得留在家里赶作业。”

    “不能回来再写吗?”

    “回来就写不完了。”

    楚清映也聪明,她问:“茶茶,你是不是和沈执闹矛盾了?”

    茶茶沉默,随即点点头:“嗯,所以妈妈,我能不能不去?”

    楚清映当然不会逼她,“好,那你就待在家里。”

    茶茶保证:“我肯定乖乖待在家里。”

    楼下等候多时的江承舟,倒也没有不耐,只是问:“茶茶不去了?”

    楚清映被迫挽着他的胳膊,点了点头:“她不想去。”

    江承舟眉头舒展,“不去也好。”

    他巴不得茶茶不去。

    江总当然不乐意宝贝女儿被别人家的儿子拐走,以前看她欢喜,忍着没有阻止。

    颜穗听茶茶没有来,面露遗憾,“我好久没见到茶茶了,真的怪想她的。”

    她又拉着楚清映:“本来年之前,我还打算让沈执带着茶茶去他外公家里玩几天,他外公老家在乡下,养鱼养鸡养羊,茶茶肯定喜欢。”

    着她又叹气:“可惜沈执寒假都特别忙,整天见不着人影,我连提这事的会都没有。”

    楚清映随口问:“沈执呢?怎么没看见他?”

    颜穗有些心疼地:“早上才忙完他爸交给他的策划案,这会儿应该还在补觉。”

    沈执确实还在睡。

    半梦半醒,似真非真。

    这些日子沈执的睡眠质量都不太好,有几次需要靠着药物辅助才能入眠,他还总是做各种各样的梦。

    那天从楼梯上摔下去之后,他浑浑噩噩回到宿舍,睡了一天。

    崔南按理他不喜欢茶茶,分个也不至于要命啊,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沈执自己也在想,怎么就这样了呢?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冯景年:“养只猫养条狗,养个动物养个几年都会有深厚的感情,何况是认识相处了那么多年的人呢?”

    冯景年告诉他,等他习惯了没有茶茶,一切就都会回到正轨。

    沈执觉得不对。

    就是不对。

    他试着用忙碌的生活,麻木自己。

    白天他衣冠楚楚,气定神闲,看不出任何破绽,依然疏远客套清冷如月。

    可是到了晚上,把他往回忆里拉扯的梦境总是不肯放过他。

    那些被沈执忽略在角落中,刻意封存在记忆深处,被他弃之如履毫不珍惜的过去,一幕幕重映在眼前。

    他看见五岁的自己,被养母打的遍体鳞伤,背上脖子上都是鞭子抽出来的血痕,他面无表情抱着双腿坐在没有灯的房间里,浑身瑟瑟发抖。

    他看见门把被人轻轻拧开,五岁的茶茶踩在板凳上踮着脚才够得着门把,打开门后,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创口贴,难过的快要哭出来,“我先给你呼呼,妈妈呼呼伤口就不疼了。”

    完,扎着羊角辫的漂亮姑娘认真的开始吹他的伤口,帮他降解疼痛,然后在他的伤口上贴好创口贴。

    可惜她很快就被他的养母发现。

    披头散发的女人拿着枝条,嗓音尖细:“你干什么!?你怎么又来我家?快滚,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她自己明明也特别害怕,腿肚止不住的发抖,还是要挡在他身前,她:“阿姨,我要告诉警察叔叔你虐待孩。”

    “我自己的孩子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谁都管不着。”

    养母完用力揪着她的胳膊把她扔出门外。

    到了傍晚,她又偷偷的找了过来,胖乎乎的握紧他的指,她:“阿执,我带你走。”

    他实在太疼了。

    他也再不想在这个家待下去。

    于是,他真的就跟着她走了。

    他被她带回自己家中,她把他藏在自己的卧室里,她替他盖好被子,很声地:“我们躲起来,她就找不到了。”

    他的宁静只不过维系了一个下午。

    晚上夜深时,养母的叫骂声从远到近。

    过了一会儿,茶茶的母亲打开了房门。

    茶茶将他藏在被子里,她掩耳盗铃般:“妈妈,不在我这里。”

    她的母亲安安静静望着她,面色为难。

    茶茶抓着被子,边啜泣边:“妈妈,就让阿执在我家睡一晚,行不行?”

    她的母亲同意了。

    也仅仅只能为他争取到那一天。

    他从来没睡在那么温暖的房子里过,不用忍受鞭打、饥饿和寒冷。

    对五岁的他来。

    他从来没有那么幸福过。

    两个孩子睡在一起,拉着,都舍不得松开。

    沈执从这场回忆里醒来,已经是黄昏。

    他茫茫然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的温度是凉的,上的温度也是凉的。

    他望着玻璃窗外,湿润的眼眶在他都没察觉到的时候,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滑落,滑过下颌,潮湿了他的衣领。

    沈执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向过去乞讨。

    她是被他遗忘的影子。

    他是个放不下回忆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