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冷凝一改往日穿衣风格。

    一席青花瓷旗袍，

    勾勒出玲珑婀娜的身姿，令人眼前一亮。

    她向来以男装示人，

    今天换成江南女子的打扮，只为送行。

    “天狼军其他三位统领，见到你这身女子装扮，恐怕会魔怔啊。”

    叶问天取出战袍披风，道：“披上吧。”

    夜冷凝伸出双，郑重接过披风。

    披风上，绣有四个烫金大字，龙城飞将。

    叶问天加冕封帅时，穿的便是这件战袍。

    叶问天想了想，又将披风拿回来。

    “转过身去。”

    “诺。”

    夜冷凝身体突然紧绷，呼吸仿佛停滞。

    她最敬仰的王，亲自为她系上了披风。

    “谢，吾王。”

    这短短的数秒时间里，她斟酌了无数个词汇。

    最终，却只有这颇为生硬的三个字。

    “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霓裳统领，面对上千骑兵围困面不改色的巾帼英雄，竟然也有不知所措的一天，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听着叶问天爽朗的笑声，夜冷凝眼眸低垂：

    “吾王，古代女将军花木兰，尚有对镜贴花黄的时刻，属下这一身女儿装，好像并不过分吧。”

    叶问天轻咳一身，急忙转移话题：“霓裳主帅，出发吧。”

    霓裳主帅，而不再是霓裳统领。

    叶问天这样称呼，是对她身份的认同和肯定。

    “吾王，冷凝和十万天狼军将士，不会看着您去送死。”

    “你想利用主帅军职，号令三军，劫持刑场吗？”

    叶问天深知她心意，当场点破。

    “是！”

    夜冷凝挡在他身前。

    她的正前方，是前来羁押叶问天的皇室精兵。

    这个从五年前，

    便一直跟在他身后，

    随他南征北战的倔强女子，

    如今成长的羽翼丰满。

    已经能站在他面前，替他遮风挡雨。

    “冷凝，除非我同意，否则无人能杀我，也无人能救我。”

    叶问天去意已决。

    “上车，送我去刑场。”

    “诺。”

    夜冷凝万分沮丧。

    “为我吟唱一曲送别吧。”

    叶问天注视着车窗外，蓦然间道。

    “诺。”

    夜冷凝缓缓开口：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伴随歌声，叶问天的心境，也随之发生改变。

    老帅之死，他难辞其咎。

    正因如此，他甘愿受罚。

    只是，

    有些问题，依然让他无所适从。

    他，还没有考虑清楚。

    帝都。

    天龙城。

    天龙大厦，宗祀祠堂。

    二皇子皇甫隆昌，身穿鎏金黄袍，跪在祠堂中，向列祖列宗上香祈愿。

    而在他身边，有一位身穿华丽婚纱的女子，正是安素素。

    三天前，国主皇甫苍亲自赐婚。

    今天便是两人，拜堂成亲的日子。

    老帅尸骨未寒，喜事一切从简。

    祭拜完祖宗，这场隆重的婚礼仪式，也就接近尾声。

    今后，安素素就成为二皇子的女人，为皇家血脉延续香火。

    “二殿下，恕民女安素素冒昧，也请陛下宽恕。我要悔婚！”

    天龙国最为神圣的祠堂里，当着皇族历代君王的灵牌，安素素的话，让一众皇族脸皮抽搐。

    “我，考虑清楚了！”

    安素素提起珍珠裙摆，跑出祠堂，跑出皇宫，跑出天龙大厦。

    “安素素姐，安素素姐！”

    在她身后，一群花枝招展的侍女哭喊着。

    安素素摘掉发髻上的金簪，一头宛如瀑布般的长发，垂到腰间。

    她拎着两只粉色的高跟鞋，赤脚站在马路口，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最快的速度，送我去飞场！”

    出租车载着她疾驶而去，很快消失在，车水马龙的道路尽头。

    天龙大厦祠堂窗边。

    皇甫隆昌全程目睹了这一切。

    皇甫秀容揶揄道：“弟弟，姐姐早就跟你过，你们缺乏感情基础，难以修成正果。”

    皇甫隆昌冷哼一声：“多管闲事。先操心你男人青衣的死活吧。”

    一言不发的皇甫苍，开口训斥道：“姐弟两个成天斗嘴，何时才能替朕分忧。”

    “父皇，儿臣知错。”

    皇甫隆昌和皇甫秀容跪下。

    “老帅为我天龙国鞠躬尽瘁，对他的孙女当照顾有加，不能让天下人寒心。”

    皇甫苍背着，眼中有天南地北、大好山河。

    在他心中，子女的幸福只是次要。

    真正的头等大事，是民心所向，是国之气运。

    “隆昌，去把素素姑娘追回来。你求朕赐婚，朕都做了。能否修成正果，还得靠你自己。”

    “是，父皇。”

    皇甫隆昌面色不善。

    从很早之前，他便倾心于安素素。

    奈何老帅在世时，不同意他和安素素交往。

    直这次老帅遇难，他又恳求皇甫苍，将安素素嫁他为妻。

    只是未曾想到，关键时刻，安素素却变卦了。

    劳斯莱斯幻影，在距离刑场十里的地方，被迫停下。

    道路两旁，尽是密密麻麻的老百姓，一眼望不到头。

    夜冷凝建议道：“吾王，换乘直升吧。”

    舆论报道对叶问天不利，他害死老帅。

    这么多老百姓涌来，夜冷凝开始担心他人身安全。

    叶问天微微一笑：“不必。冷凝，你还是没有悟透民心所向呐。”

    完，只见叶问天推开车门，徒步前行。

    “没错，就是他！跟新闻上的照片，长的一模一样。”

    “他就是天狼军的指挥官，叶问天！”

    “天呐，他才不到三十岁吧。”

    道路两边的百姓，都在悄声议论。

    这时，从人群之中，跑出一位女孩。

    “哥哥，谢谢你的天狼军，守护了我们的家园，也保护了我的贝贝！”

    贝贝是她怀里的宠物猫。

    叶问天礼貌回礼，继续前行。

    前方一位老奶奶，拎着一箩筐鸡蛋走出人群，哭道：

    “你是我们所有人的恩公，英雄一路走好。”

    叶问天搀扶着她，表示感谢。

    叶问天朝前走着，有百姓忍不住，哭出声来。

    得知叶问天即将处死的消息，乾江两岸的老百姓，很早就赶到这里，为英雄指挥官送别。

    数日前的那场暴雨，造成乾江上游水位暴涨。

    天狼军十万将士，以肩挑人背的方式，从百公里之外的钢筋厂，运来钢筋及时巩固了堤坝。

    否则那一天，乾江大坝已经决堤，沿江两岸上百万群众，将会死伤无数。

    今天他们自发前来，十里长街，夹道为他送行。

    叶问天治水有功，百姓都记得。

    叶问天让老帅遇难，百姓也记得。

    功过是非，自在人心。

    短短十里路，叶问天却足足行了半日。

    刑场上空，有直升盘旋，地面，有坦克并列。

    执行枪决的十名卫兵，持枪瞄准叶问天，缓缓扣动扳。

    叶问天转过身，望向远方。

    “等等！别开枪！别开枪！”

    卫兵们听到呼唤声，暂停了开枪动作。

    只见一位妙龄女子，赤脚从远处跑来。

    她穿着婚纱，脸上挂着泪水，焦急万分。

    “我有丹书铁券，可赦免叶问天死罪！”

    女孩子从袖间，取出古朴的徽章。

    天龙国自千年前建国以来，先祖共铸十块丹书铁券，赐予元老、肱骨之臣，作为皇室对他们的特殊表彰。

    丹书铁券，可赦免一切死罪！

    侍卫将那丹书铁券，反复检查了数遍，正色道：

    “的确是丹书铁券。不过按照规定，唯有您的亲属，才能赦免。”

    这块丹书铁券，是多年以前，天龙国主赐予老帅的荣誉。

    安素素在祠堂与皇甫隆昌拜堂成亲时，看到皇室先祖灵位，突然想到这一计。

    果断逃婚带着这丹书铁券，乘坐飞从帝都来到江南市，然后十万火急的赶到了刑场。

    但是现在，这卷来自千里之外的丹书铁券，却是被卫兵拒绝了。

    “唯有家属才能赦免吗？”

    安素素低下头深思，然后作出一个郑重的决定。

    只见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向叶问天，宣布道：

    “我，安素素，现在要嫁叶问天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