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我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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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叔愿意的话可以自己嫁,或者让红绫郡主嫁给他,本宫——不嫁!”

    话出口,我知道自己疯了。

    可这个老男人逼我太甚,逼得我这么懦弱的人,用性命去换尊严。

    “洛伏波,你如此话之前,就要想到后果。”皇叔的眼睛里尽是阴霾,他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哼笑一声:“你不就是想用女子的性命去换政治利益么?别忘了,皇叔,现在皇族的女子——除了你家的宝贝郡主,便只有我了。”

    “我死了,要嫁出去的是谁,你自己心里没数?”

    “怎么样?你是要杀了我,还是要剐了我?”

    我看见皇叔狠狠沉了一口气,随后他冷冷盯着我:“长公主会永远存在,但是你……可就不一定了。”

    我心里一惊。

    ——皇叔,这个老狐狸,他的意思是,杀了我,然后让另一个人充当长公主?

    这样我白白死了,父皇母后还没有人救了。

    倏地浑身一抖。

    “……伏波……口不择言。”我咬了牙,只觉得声音在颤。

    “公子是一等一的好儿郎,能嫁给他是伏波的福分。”

    “我嫁。”

    忍气吞声。

    大概寻到我这般相貌的也不容易,我看见皇叔的脸上‘和缓’了几分:“好,公主知轻重便好。”

    我默然垂下头,鼻子一酸,眼圈也发涩,可是我又怎敢落下泪来。

    “蚕儿来了,你回去罢,我回头会替你去问公子的意思。”

    呵,去问顾君则吗?

    经历了今天的事,皇叔再告诉顾君则,我想嫁给他?

    我都觉得自己不堪。

    可是……

    我哪里敢拒绝啊。

    我咬着唇抬起头,却见皇叔已经转过身去,又向着那扇关着哭声的门走了过去。

    我好想一刀捅进他的后心。

    可是我知道自己不会成功。

    一旁的蚕儿扶住我,带着我往沉晔宫去,我想起前些日子她在花丛里同阉人纠缠的场面就觉得恶心,我不想让她碰我。

    可是走了几步我发现自己的腿是软的,还得让她扶着。

    罢了,恶心就恶心吧。

    我就是这么懦弱,为了活命,什么都可以扔。

    我在沉晔宫足足躺了两天。

    这期间,给我送饭的贺子偷偷摸摸告诉我——皇叔真的去提亲了,然而顾君则的答复是——摄政王丧期未过,尸骨未寒,不宜。

    这个口口声声我‘始乱终弃’的男人,正大光明地甩来一句‘不宜’。

    我呵呵笑了,虽我的确也不想嫁给他,可是心里却屈辱到了窒息。

    在顾君则眼里,我大概是这样的罢……

    在摄政王没死的时候,我勾引他,睡了他。

    后来摄政王死了,我便想趁机,顺顺当当地嫁给他。

    不干不净,趋炎附势,他是如此瞧我的罢?

    我甚至能想象得到,他‘不宜’二字时眉眼里面的冷漠和嘲讽。

    我咬了半边唇,加了力道,恨不得咬出血来。

    难受,屈辱。

    可是顾君则,你一个在摄政王生死未卜的时候把他的‘未婚妻’吃抹干净的男人,如今却能得如此冠冕堂皇,并以此拒绝,你也是厉害啊。

    可我没想到,在我瞧来是拒绝是屈辱,在皇叔看来……

    却只是接受和延后。

    “顾公子的意思是,再过些时候,便能迎娶公主了。”

    那天皇叔站在我面前,背着手,整张脸上只有嘴在动,没有分毫多余的表情。

    我用鼻子哼了一声。

    皇叔却又:“明日摄政王的丧礼,公主也是要去的。”

    我心里很不愿意,但是自从那日我和皇叔吵了一架,他把话彻底挑明,我的胆子就更了,于是只能忍气吞声地应下。

    我蚊子哼哼一般地了一声‘好’,皇叔便转过头去,又走了。

    第二日,是蚕儿和那个丑陋的侍从陪我过去的。

    我跪在灵堂的第二排,周围哭声震天,我伏在地上咧开嘴,别人大概都以为我在哭,但其实……我在笑。

    这么做也许算是不敬死者,可是平心而论,就这一上午,有多少假装哭晕了过去被人抬走的,离开屋子的时候,他们的眼皮还在抖——显然,都是装的。

    我觉得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至少还实诚地给那个老色胚跪了这么久。

    腿都麻了啊。

    傍晚时分灵堂里进来一个人,那时我还专心致志地跪在地上,他却不由分地扶着我的手臂将我拽了起来,我跪了许久腿都是麻的,一个不留神,身形一晃竟然跌进那人暖和的怀里。

    四下皆是沉香味。

    我一愣,想要离他远些,奈何腿是麻的,动了动身子又靠回了他身上。

    对方在我耳旁低低哼了一声。

    “公主总该有点骨气罢。”

    这声音,真的是……顾君则。

    骨气,骨气。

    可惜,我洛伏波早已不是当年的长公主。

    我的骨气早就没了,脊梁早就断了。

    多少次被人是‘废物’,被他们‘放荡’,我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

    可是,这句话砸在我心上。

    仿佛他在嘲讽我,刚刚我是故意投怀送抱,我心里一抽。

    我咬了咬牙,随即狠狠推开他,可是腿麻又站不住,于是我只好一屁股又坐回了地上。

    “晚上本是不用公主守灵的。”顾君则低头垂眼看着我,轻描淡写道。

    “本宫知道。”我揉着腿,不瞧他。

    只盼着腿快点儿缓过来,这样子我也能早点跑掉。

    “不过公主既然这般讲情义,执意想留下来再陪陪先王,那便留下吧,先王泉下有知,想必也会含笑的。”

    我心里一激灵——泉下有知,还‘含笑’?

    我可不希望这个死鬼摄政王泉下有知,他会带着那张褶子脸来找我索命的。

    “本宫不……”

    “第一晚,君则便让给公主了。”顾君则却根本不给我讲完话的机会,他拂了拂袖子转身就走了,随后,还不忘体贴地把灵堂的门合上了。

    四周暗了下来。

    我心里一慌。

    时候母后曾经给我讲过,冤死的人,半夜三更会去寻杀他的人索命的,他会浑身滴着血水,摇摇晃晃地从地地下、窗子上、厚墙里爬出来……

    或者,摄政王的棺材就在前面,还没下葬,他会不会……从那里面爬出来?

    恰好这时候天暗并且起了风,门外面风声呼啸。

    我吓得闭上了眼睛。

    母后之前,索命的鬼,他们的手很长很冷,从后面扣住仇人的肩膀,让他们动弹不得。

    然后封住他们的口鼻,然后……

    等等,身后,怎么好像、真的有声音……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