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这是本宫给你的嫖资
下午,皇叔将一只盒子塞给我,盒子里是一支上好的玉如意。
“这是陛下当初留给公主的,公主便去给公子罢。”
皇叔的话语冷清到了极点。
我本是不情不愿的,可是听他出‘陛下’二字,我也知道,皇叔又在用父皇母后提醒我、要挟我。
于是我咬了咬牙,艰难而乖顺地点头应下。
我捧着那个盒子走到西面的落雪宫,门内,顾君则一袭白衣坐在桌案边,修长的手执着杯盏,轻轻浅浅喝着茶。
对比之下,我只觉得自己太可怜。
我走进门去,他便抬眼瞧了我一眼,随后目光移向我手里的盒子。
目光停留了片刻,这厮便平平淡淡地启口,直接得很:
“公主来送信物?”
很平常的一句话,可是在我听来格外别扭。
仿佛是我在死皮赖脸地往他身上贴。
我沉了口气,下一瞬间挑起眉睫,随手将盒子搁在桌案上:
“公子误会了,这不是信物。”
顾君则略一愣怔,随后微微皱起眉头瞧着我:
“那是何物?”
我毫不顾忌地对上他的目光,随口甩出两个字去:
“嫖资。”
顾君则的身形明显一僵。
我瞧着他,只觉得分外解气——我痛恨他此前轻蔑的目光,因此,此番哪怕是被逼无奈来送信物,我也要同他讲明,此前那晚,不是他睡了本宫,而是本宫睡了他。
见他没更多反应,我勾起唇角又解释了一下:
“这是本宫因为那一晚,给公子的嫖资。”
顾君则闻言却是扬了薄唇,随后他抬起那对漂亮的凤眼来,定定瞧着我。
平心而论,日光斜映下,白衣公子的五官和骨相被勾勒得颇为受看,一眼瞧去只觉得入了画。
我量着他这张脸,忽然在想——如若他的眉眼里没有那几分凉薄和轻蔑,只因他这张脸,我大抵也会欢喜这个男人的。
直到瞧见这厮扬起唇角,对着我似笑非笑,我猛地回过神来。
突然觉得自己很没出息,竟然会盯着他这张脸发愣。
可我却又愣愣地不知什么好。
顾君则,这厮长得太好看,当真是个祸害。
孰知他却施施然执起我带着镯子的手,薄唇碰了碰我的手腕。
“微臣……谢公主赏赐。”
他的唇柔软灼热,仿佛是燃了火的花瓣落在我腕间。
长发挠着我裸出半截的臂,毛绒绒的,竟是莫名带着几分诡异的温柔。
那一瞬间,我不由自主地一个激灵,头脑顿时一片空白。
像碰到火似的,我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一眼也不再瞧他,转身夺门而去。
一路上也是迷迷糊糊的。
顾君则那张脸就在我面前晃,可是我想着,他分明是瞧不起我的,而我也不该同他有什么瓜葛,嫁给他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我狠狠摇着头不想在想他的笑,可是却怎么都忘不了他唇角的弧度。
——果真,人长得好看了便是祸害,一笑便要勾了人的魂。
我咽了口气,随后却想着——
今晚。
只要今晚狐狸帮我掘了摄政王的坟。
我和顾君则,很可能就不会再有缘分了。
从此大可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那帕子上的落红,我这几日已然想得分明。
我这十几年丢的东西不少了,如今更是几乎剩不下什么了。
过去的事就过去罢,我背后还有父皇母后,事到如今,远没有闲心思为此寻死觅活。
至于几日前那荒唐而又意乱情迷的一晚……我大抵,可以全全当成一场痴傻的梦。
当晚待夜色深了,狐狸带着我一路到了皇宫西侧。
摄政王的墓地还没准备好,但宫里那几位大人物,不得入土,逝者难安,便安排着先在这里将摄政王葬下了。
这一晚,月黑风高。
狐狸一只手扶住我,另一只手扶住树枝,带着我藏匿在一棵茂密的树上。
他微微眯起眼睛向下看着。
我也心地看着,树下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狐狸,我们要不要……”
我犹豫了片刻,心翼翼地开口,压低了声音。
可是话了一半,他就腾出另一只手来捂住我的嘴。
“等等,看来是不用我们动手了。”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果然,他话语刚落,下面便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狐狸紧紧地捂住我的嘴,而我更是大气不敢出。
只能死死盯着树下……
一队黑影闪了出来,向着那一处坟心翼翼地挪了过去。
再然后,我看见他们从背着的东西里取出工具来,开始动手掘坟。
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惦记着这坟的人,真是不少。”
狐狸在一旁低低地笑了一声。
随后他转过头来瞧着我:“公主,对你而言,是不是只要摄政王的尸身没了,你便放心了?”
我点了点头。
狐狸当真是个聪明人。
他答应帮我来掘坟的时候,并没有让我过多解释,但如今他这么,显然明白我为什么想挖摄政王的坟。
狐狸沉了口气,又道:“既然他们动手了,不若我们先走?”
我又点了点头。
尸体落到旁人手里也好,我也不用费心思考虑如何处理。
如今回去了,还能免于被怀疑。
树下,那些黑衣人已经动作飞快地将棺材抬了出来。
他们将棺材盖子撬开来,我模模糊糊地能瞧见棺材里面的人影。
在那些人便把尸体往外拽,一面拽一面将之往麻袋里装。
尸身一半进了麻袋的时候,狐狸在一旁拽住我,带着我悄无声息地飞身而去……
四下静谧的楚长宫,暗中好像牵着一张无形的网。
这张网是黏密的蛛网,会缠住猎物的手脚,消磨它们的性命。
——直到四下皆白骨尸骸。
当晚我躺在榻上,只觉得后半夜里,门外的脚步声来去频繁。
似是有人在刻意地探查什么。
而我,只是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假寐,一动也不敢动。
就这么一夜战战兢兢,直到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