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我的孩子
顾君则又没了踪影。
我在这偌大的庭院里晃来晃去,只是偶尔能瞧见那绿衫的婢女,现在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青萝。
比起我来,青萝倒是更像这院子里的正室夫人,上上下下的宅内事,都是她在操持着,而我也不曾对顾君则、顾君则也不曾对我讲,将这些事交由我处理。
而我也不得不承认,青萝是个做事麻利的人,这府里上下被她点得井井有条。
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直到那天,在府院里莫名其妙迷了路。
几步走过去,面前却是一道黑漆漆的木门。
门里……
传出来‘咿咿呀呀’的声音。
我愣了一愣,不敢上前,只是愣在原地。
里面的声音却加大了,似乎是女子的声音。
“孩子……我的孩子……”
“顾君……则……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凄厉悲凉的声音,生生惊出我一身冷汗。
我愣在了原地,只听着门里的人依旧在凄凉的叫喊,与此同时,传来了‘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还给我,还给我……”
“顾君则,你个畜生,他可是你的亲……”
“住口。”身后却传来了冷冷一声断喝。
我转头过去,却见青萝凛着眉,她身后带着一众随从。
“夫人,请移步。”
青萝看着我,不咸不淡了一句,随后强行将我推到路一旁去,带着随从上前。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将门开,里面跪坐着一个女子。
蓬头垢面,衣裳也乱糟糟的,脸色蜡黄,狼狈又可怖。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青萝等人,本来逼近门前,如今开始瑟缩着后退。
青萝却是对着身后众人一挥手:“带走。”
那些强壮的侍从冲上前去,解开束缚那女子的锁链,她便疯了一般地挣扎起来:“孩子、我的孩子……”
“把他还给我……”
那几个侍从擒住她,给她的嘴里塞上东西,连拖带拽地将她往屋外移。
这个女人不出话来,却依旧在拼命地呜咽着。
我愣愣地看着她。
青萝却转头走到我面前来,她抬头瞧着我:
“夫人不必多想,只是个疯婆子罢了。”
“这里本就是关奴才的地方,不合适夫人的身份。”
“以后,还请夫人不要到这种地方乱逛。”
我咬了咬牙。
可是也知道,自己这个‘夫人’,不过是个虚称。
她不会给我解释这个女人的事,我也没法强迫她出来。
“知道了。”只得回了她一句,转身离开。
可是那个女人没完的话却始终在脑海里回荡——
“顾君则,你个畜生,他可是你的亲……”
那个孩子,是顾君则的亲……什么呢?
这一晚,始终没有顾君则的消息。
早早躺在榻上,却是辗转反侧。
自从武功没了,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用了,又被困在沉晔宫里,不知不觉的,就成了个糊涂人。
哪怕设计嫁给顾君则,进了这府里,被那青萝压一头,也依旧浑浑噩噩得过且过。
可如今,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我身边。
崭露头角,然后被人狠狠地掩盖下去。
如此,我就要心安理得地视而不见吗?
母亲过,很多事情,可以不插手,但不可以不知道。
当时我愣愣地问她,母亲是皇后,还需要担心这么多东西吗?
母亲的眸光闪了闪,随后笑得有些奇怪:
“我若早知道担心,也不至于时至今日,只有你这一个宝贝了。”
咬了咬牙,我猛地从榻上坐起来。
我要去知道,不能这么迷迷糊糊。
不然的话,不过是囚笼之鸟,换了个笼子罢了。
交代霜桥和碧雪帮我守好了所住的溪水苑,我趁着夜色正身,悄咪咪地往顾君则的卧房跑去。
——今天处理了那个女人,她的孩子多少和顾君则‘沾亲带故’,青萝会向顾君则复命的,也许就会在他的卧房里。
顾君则这宅院设计得充满了‘善意’。
主卧和正室锁在的溪水苑之间距离极近,而且后面的园子还是半连着的,如此,两个人见面变得轻而易举,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见上一面,满满地都是幽会的感觉。
当然,对我而言,除了今天,这没什么用。
我偷偷摸摸从园子里穿过去,摸到主卧后面。
后窗被一棵树挡了一半,看起来是不常开的。
不过现在这是我唯一的入口了。
我心翼翼地碰了碰窗子,发现确是能开的,只是很沉,还不知道该怎么固定。
只能弯腰挑了个结实的树枝支着一边,然后咬牙从另一边翻了进去。
自以为很是天才。
里面黑漆漆的,空无一人。
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回去,可是一想,现在还不晚,不如再等一会儿。
不然,那窗子那么高,我这短胳膊短腿儿的,白白翻过来,多亏。
摸黑走了几步,手戳到一个硬硬的架子,好像是木制屏风。
担心碰倒了弄出响动,我顺着屏风挪了几步,走到个角落,便蹲下身子。
这是个死角,屏风立着,不会被瞧见。
窗口离着我不远,要是被发现了,跑掉应当也不难。
我蜷成一团,也不知蹲了多久,直到刚才在榻上的困意又钻回脑中,开始昏昏欲睡眼皮架,外面却忽然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公子,到了。”
“心点。”
“叫王先生去。”
这声音……好像是一直跟在顾君则身边的那个冷面侍从的。
我一惊,随后屏息凝神。
“拿药箱来,快点!”
有人在催,外面脚步声很乱。
“不必急。”顾君则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点伤不算事。”
他的声音沉缓依旧,却好像有点气力不足。
不知怎的,我心里莫名地抖了抖。
攥了拳头默默听着,外面的声音有点混乱,随后,临风低低唤了一声‘王先生’,应当是大夫来了。
屋里便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有些苍老的陌生声音低低响了起来。
听着好像是在交代什么药,大概就是大夫的医嘱。
前面的我没听清楚,只听见最后一句话是:
“公子,一会儿麻药过去,可能会有点疼。”
“半月之内,这条手臂都不要用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