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我想护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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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的心思不在这些畜生身上,自然不同于诚王。”

    我沉了口气,随后对着诚王妃笑道。

    “也要恭喜诚王妃了,诚王是个善猎之人,也总算有点长处,毕竟——捉不住叛贼便罢了,若是连畜生也捉不住,那可当真成了废物了。”

    诚王妃和诚王明显地双双一僵。

    诚王的脸黑了一片,诚王妃却冷哼道:

    “妾身不过是在惋惜,公主何必字字不留情。”

    我笑:“王妃此言差矣。”

    “王妃是在惋惜,而我是在赞叹。”

    “怎么?方才还夸诚王善猎,便不允旁人夸上几句?”

    诚王妃脸一紫:“……你!”

    我勾起唇角笑着瞧她。

    却只见诚王一拽诚王妃的衣袖,再然后,诚王妃似是狠狠敛了脸色,松了口气:

    “也罢,公主也是可怜人。”

    “不别的,便是想跟自家夫君共乘一骑,都是做不到的,更不必得到夫君亲手猎到的玩意儿,如今公主也就能在这里酸上几句了。”

    诚王却道:

    “语儿切莫如此,伤了手臂,自己骑马都费劲,你如此,岂不是要惹得公子有心入猎场么?”

    诚王妃闭了嘴,诚王却扬唇对着我和顾君则笑道:

    “顾公子还是好生歇息着吧。”

    “公主若是想要个兔子,不妨由王代替罢。”

    我咬了牙。

    表面上客气,内里分明是更深的讽刺和蔑视。

    而这仅仅是因为,顾君则伤了手臂,进不了猎场。

    几乎不加多想,我张口便怼了回去:

    “本宫不稀罕什么兔子,只要他好好的。”

    “诚王好意,心领了。”

    眼看着诚王和诚王妃二人双双张着口愣在原地,我得意得紧。

    方才听着他们用各种尖酸的话顾君则,我心里颇不是个滋味。

    不管当初回门宴,他为何保护我——但总归我记得,在我最狼狈的时候,他抱着我低低了一声‘不要怕’。

    我也想保护他。

    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这边得意洋洋,却忽而听见身后有人低低而笑:

    “诚王此言差矣。”

    “既是来了,又岂有不上马的道理?”

    我一愣。

    顾君则这厮,竟是在我身后的。

    我刚刚就当着他的面,理直气壮地出那番话?

    现在一想,跟表明心意一般……简直尴尬。

    我僵愣在了原地。

    可是没来得及反应,便只觉得身侧风声一紧,转眼间,再回神,顾君则已然安安稳稳坐在马上了。

    只见他垂着一对凤眼,左手牵着缰绳,右手抚弄着马颈。

    这模样煞是好看,却又温柔得全然不像是个猎手。

    我瞧着他,只觉得心神漏了半拍。

    忽而在想,若是没有那一场变故,我仍旧是无忧无虑倍受宠爱的长公主。

    而顾君则若也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公子,择驸马之时,我定要选他。

    那边诚王妃笑了笑:“顾公子果真是个厉害人物,这样都能上马。”

    随后她却又眯起眼睛来:“不过可惜了公主,最终也只能在猎场外面看着。”

    诚王瞧着我亦是微笑:

    “昔日公主可是能自乘一骑的人,如今可怜,连被人带着的福气都没有了,只能留在外面,什么都做不得。”

    “只希望顾公子若有闲暇,单手擒些玩物,来宽慰宽慰公主。”

    他罢干笑几声,旋即一手揽着诚王妃,一手执着缰绳调转了马。

    我心里却是一哆嗦。

    是了,是了——

    想当年,我洛伏波也是能扛枪上战场的,漠北一役,父皇亲征,我随着他坐在高高的马车上。

    后来,军情混乱之时,眼看着对面的将军一刀劈向父皇。

    我现在都记得,当时的自己奋力一滚,从那敌将后方,拼了命一般地、将手边的长枪捅进他的后心。

    长刀在离着父皇大抵一尺的地方停下,然后像离水的鱼一般砸落在地上。

    被我捅进的、高大的身躯疯狂地颤抖着,然后轰然倒地。

    我救了父皇一命,而后我才知道,那个被我捅死的敌将,名叫胡瑟,当时他已是北国的主将了。

    也是在那之后,我被封为‘长公主’。

    人们,长公主救过陛下,又是嫡出的女儿,最得陛下宠爱。

    人们,长公主武艺卓绝,容纳百家武学,年纪便可一刀斩杀敌将。

    可随着父皇母后被擒,人们又。

    长公主大病一场,武功尽失,全全成了个废人。

    没有人知道,在明王妃将她毒药强灌入我口中,那一晚,我是如何浑身冒着冷汗地在榻上滚,数次晕死过去。

    没有人知道,第二日一早,当我庆幸自己还能再瞧见阳光,便发现自己周身用不上力气了,再然后,力气渐渐恢复,武功却没了。

    许久之后,我才得知,那日我被迫咽下的废除武功筋脉的毒药,是明王妃亲手所配……

    如今,瞧着面前诚王得意无比的背影,我心里发涩——

    墙倒众人推,这话真是不错。

    弱势之人的苦痛绝不会被同情,旁人会以揭开他的伤疤为乐。

    马蹄声却在耳畔响了起来。

    再然后,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来。

    “来。”

    我一愣,抬头看着顾君则。

    顾君则也垂着眼瞧我,又重复了一遍:“公主,来。”

    我愣愣地盯着他,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右手无法用力的他怎么单手把我带上马?

    “不是这只手,伤的是右手。”

    大概是因为我始终也没有回话,他低声着。

    我却伸不出手去。

    我不能让一个伤病员把沉沉的我拽上马。

    顾君则眸光闪了闪,随后却又道:

    “来,不要怕。”

    “微臣带着公主进去。”

    “公主想要什么,微臣……”

    顾君则。

    你是不是忘了你还伤着一条手臂,还是右手?

    单只手和人家较什么劲?

    “我什么都不要。”

    我斩钉截铁道。

    顾君则眉头皱了皱,随后看着我:“公主信不过微臣?”

    “不是,我……”

    不知道什么好,但是刚才气势汹汹吼出来的、那番近乎表白的话,反正是不出来了。

    顾君则皱着眉头,瞧着我,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也不话了。

    我瞧着他那一对漂亮的凤眼越来越黯淡,看着一旁‘自称还要收拾东西’却‘一动不动’的诚王夫妇,突然想着,我这么拒绝他,也许太伤他的面子了。

    “……好。”

    迟疑了一下,我终于还是把手交给他。

    本还算计着,意思意思,左右我也是上不去的,实在不行就马上装作身体不舒服、不去了。

    谁知道他扶住我的一瞬间,只见他身形一晃,紧接着,腰被紧紧扣住,身子一轻,再回过神来,我已经稳稳当当坐在马背上、顾君则身前了。

    一旁诚王妃那模样,仿佛刚刚囫囵吞了个枣。

    诚王的脸上也是一片僵滞,随后却是启口笑道:

    “公子果真是厉害。”

    “既然如此,还请公子给王几分薄面,今日同王比试一番。”

    “既然公子伤着一条手臂,王的猎物,到时候便以半数算。”

    罢他笑着调转马头,马鞭一挥,潇洒而去。

    而我和顾君则,依旧停在原地。

    他的右臂折起来执着缰绳,左臂则牢牢地护着我,怎么看,也没有多余的手用来猎了。

    这样下去必输无疑,偏偏诚王那所谓的‘半数条款’,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顾君则,我下去。”

    我想,如今什么都做不了的我,还是不要再拖他的后腿了。

    孰知顾君则抱着我的手臂却紧了紧,耳畔传来他的一句话:

    “没事,走了。”

    两人一骑就这么晃晃悠悠进了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