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二度翻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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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是太过分了。

    那时,回过神来,我的头脑便是一蒙,张开口还想跟顾君则解释。

    “公子。”

    好巧不巧,外面临风有事唤他,于是顾君则瞧我一眼,随后拂了拂袖子转身便下了马车。

    尴尬倒是没了,但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了。

    我便独自一人坐在车架里左右不是个滋味。

    谁知没出息的,我偏偏心大,一个人留着,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再醒过来自己便已经在房间的榻上了。

    霜桥候在床榻一旁,瞧见我醒了,匆忙执了茶盏赶上前来:

    “公主可是无碍?刚刚公子送公主过来,公主伤了脚。”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确是山路上绊了一跤。”

    可随后又反应过来——是顾君则送我回来的?

    许是我眼睛瞪得太大了,一旁霜桥瞧着我一愣一愣的,随后心翼翼道:

    “公主,怎么了?”

    我回了神来,匆忙又摇了摇头:“没什么,摔了一跤,有点迷糊。”

    我是随口诌的理由,孰知霜桥那边却是低着嗓音道:

    “是了,公主,容婢子句不当的,公主如今已经没有了武功……公主平日里做事、即便仅仅是走路,都要多加心啊。”

    我愣了愣,随后回过味来——明枪暗箭,现在我只能心翼翼地躲。

    倏地心里就左右不是个滋味了。

    一看霜桥眼眶红红的,我更是讲不出话来。

    我二人相对无言,便默默待了许久。

    直到霜桥沉了口气道:

    “婢子……险些忘了正事。”

    “公主,公子有急事处理,要出去几日,医者王先生便在府里,会按时来给公主瞧伤的。”

    “公子嘱咐公主当心着些,动弹时要顾及着伤。”

    有事出门了……

    可我还什么都来不及多。

    起来,顾君则也是许久没有丢下我在府里转身就没影了。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莫名其妙别别扭扭的。

    我在府里闷了足足十日。

    这十天里,那天在车上给我瞧伤的王老先生天天来给我瞧伤,每次都要同我絮絮叨叨讲上几句。

    人年纪大些,事情就喜欢反反复复地讲。

    我便隔三差五地听着他念叨顾君则当初那伤口,可奇怪的是,一遍又一遍,每次我听他形容当初那道疤痕,都觉得惊心动魄。

    等他带着药箱走了,我坐在榻上,心里便是五味杂陈。

    顾君则当年险些丢了性命,如今又这般护着我。

    而我?

    除了为了目的而接近他,便是那日稀里糊涂的‘第二个父亲’。

    此后还颇为心大地睡了过去。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厚道,过分得很。

    不过,心里别扭归别扭,脚伤好得倒是快。

    许是因为没有伤到骨头,许是因为时候习武磕磕碰碰的本就不少摔得结实了——这十天过去,脚踝已然不疼了,走路时稍稍快点也已无妨。

    我正算计着趁着脚好了,顾君则和青萝也都不在,出去晃荡晃荡,碧雪便心翼翼地过来同我讲:

    “公主,方才管家托婢子带话来,公子早则今日下午,晚则今晚,便会回府了。”

    我便知道,自己和外面无缘了。

    没敢乱跑,就闷在府里。

    可是午饭时候顾君则没回来,晚饭时候他依旧没回来。

    直到晚上我算收拾着睡了,碧雪才过来着:

    “公主,婢子刚刚路过时候瞧见,那边正厅的灯亮起来了。”

    “许是公子回来了。”

    我原本算拆开头发的手停了停。

    ——按理,我也许该见他一面的。

    我搁下手来,便在塌边坐着等着。

    我拉不下脸来去主动找他啊。

    可是他也真的没来找我。

    我眼睁睁看着对面窗亮了起来,又渐渐昏暗下去。

    顾君则真的没有找我,可能是他奔波几天太累了?可能连这个算都没有,可能是他还记挂着我那句‘第二个父亲’?

    心下暗暗觉得他心眼,可自己何尝不心眼?

    我坐在榻上犹豫了许久,眼看着对面那扇窗子暗了,我回手一展被子:“不早了,睡了。”

    一旁候着的碧雪和霜桥都愣了愣。

    随后霜桥低低叹了一声:“那天不还好端端的。”

    我回眼瞅了瞅她,她便摇头:“公主睡吧。”

    两个丫鬟手脚都利索得很,麻利地给我收拾好了。

    只一会儿,我就一身寝衣散着头发窝在暖和和的被窝里面了。

    我换了很多个睡觉的姿势,每次都以为这样能睡过去,却是折腾了许久都没有睡的意思。

    终于忍无可忍坐起身来。

    屋子里一片漆黑。

    不知怎的我就往窗外虚晃了一眼。

    隔着一个花园,对面的窗子竟然发着些略略晦暗的光辉,我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心里犹豫了一下,随后披衣下榻,心翼翼地、不出响动地收拾好了,我推开门穿过那花园去。

    莫名其妙地想去见他一面,哪怕……不知道自己去了该做什么。

    脚踝好得差不多了,那窗子之前也修过了,这次翻过去,勉勉强强也算是顺利,我轻轻巧巧落了地。

    顾君则这卧房里当真不是全暗的,隐隐约约还有些光。

    我便心翼翼地躲在屏风后面,没听见响动,方才心翼翼探头出去。

    榻上没有人。

    转眼一瞧,才瞧见顾君则一动不动地伏在桌案上。

    一旁的烛光暗得紧,想必是许久没挑亮了。

    而这厮便枕着一条手臂伏在桌案上,露出半边面颊来,睫毛停在眼前一动也不动,不知睡过去多久了。

    我鬼使神差地从一旁榻上摸了个毯子来,带到桌案边给他披上。

    凑近了,只觉得顾君则一呼一吸均匀又温热,借着光细看来,还能瞧见他眼窝处有些青青紫紫的。

    心里莫名其妙地颤了一下,随后又是鬼使神差地向前凑了凑,唇角便蹭上他的眼窝。

    柔软而又温热的感觉,还能轻轻地蹭到他的睫毛。

    我想我大概是魇着了,如此竟还敢得寸进尺。

    莫名其妙地继续接近,莫名其妙地任凭自己的唇在他面颊上游移。

    直到触碰上那温润的、带着沉香味的薄唇。

    柔软的触感、氤氲的香气,让人有咬上一口的冲动。

    倏忽间却只觉得身边人动了动身子。

    再然后,耳边传来一声哼笑,随后微微低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怎么,公主这么对待自己的‘第二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