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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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这位皇叔的眼线孙大人,总算是看清了时局,为了保命向顾君则妥协了。

    他入了帐子,和顾君则交谈甚久,而谈的也不仅仅是这次如何汇报的问题,还有……关于如今都城的情况。

    孙大人,他方才之所以如此底气十足,是因为皇叔寻到了上方玉玺,而削弱顾君则的力量,是皇叔登基的最后一步!

    他如此讲时我全然愣怔在了一旁,半晌细细理好纷乱的思绪,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

    我以为我算计了皇叔,可到头来不过是他局中之物!

    此番不论我来不来,顾君则出不出事,对皇叔的计划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影响——因为只要顾君则离开了都城,皇叔便彻底可以在都城施展开手脚,为所欲为!

    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只可惜我意识到得太晚了。

    而事实证明,孙大人所言,有八成是对的。

    等顾君则在这边料理清楚了流寇之事,终于同我一并回到都城,已是秋日时分。

    而此时的都城早已不是我离开时的模样,似乎有一种气息,在潜移默化间蔓延开来。

    回到顾府,临风心地同顾君则交代,如今明王不知怎的寻到了上方玉玺,半月之前便已经开始当朝听政了,立着真正的帝王,只差披起龙袍,再在那龙椅上一坐了。

    其实不需他言,此事也已经是预料之中,因为即便是归来时分,马车走在大街上,我都能听见路两旁百姓的私语——却是关于我的,他们,我回来,估计是给皇叔最后一出认可的,让我以父皇唯一子嗣的身份,认可皇叔的地位,也是正所谓‘人证物证具在’。

    仿佛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而我和顾君则上午方才到达都城,下午时分,皇叔的信件便已到达,信中满是慰问之意,并言明第二日,希望顾君则能同我一并前往宫宴,皇叔意欲为我们‘接风洗尘’。

    可恨如今这都城是皇叔的都城,朝廷是皇叔的朝廷,统共上下再难寻到属于我、或是属于父皇的一隅了,尤其是入了宫,更是皇叔一是一,二是二,若此前他也许还顾及旁人可能认为他‘不善待’长公主,如今有了上方玉玺的他,已然可以为所欲为。

    我不愿去,却又不得不去。

    我把信读了一遍,随后递还给了顾君则,而他凝眉又细细瞧了一遍,方才折叠好收起,寻了纸笔准备写回信。

    我便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瞧着他。

    孰知顾君则提着笔停留许久,却是未落一字,直到他抬起眼来看着我:

    “公主,如今这回信如何写,公主心里,想必也已是清楚了。”

    “微臣觉得对不住公主,未能履行诺言。”

    他低声着。

    “其实那日对使臣所言,并非仅仅是威胁于他,公主,那其实是微臣的真心话,微臣本也想过,如若是大人物意欲加害,何妨带着公主退而求安。”

    “只可惜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想想罢了——事到如今,明王不会让我走,更不会让公主走,而在都城里,我们根本无力同他抗衡。”

    这又岂会是他对不住我呢。

    我狠狠沉下一口气,只对他摇头道:

    “我本也不曾想过要逃……即便他真能坐上那位置,也不代表他一辈子都能安安稳稳坐在那位置上,更不代表他的儿子能坐上去,不妨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在,如今左云、袁末、段忠平、和季将军皆已殒命,在边疆驻守的主帅寥寥又不便调回,他定会顾念你的将才,不会轻易动你。”

    我语罢又颔首复颔首。

    直到我眼睁睁瞧着顾君则的笔墨落在纸张上……

    有了上方玉玺,当真是脱胎换骨一般。

    如今的皇叔已经完全不需要客气、不需要我多、更不需要旁人三番五次地‘请’,只和来宾客套了几句,便自顾自地做到了宴会主位上去。

    我坐在主位之下,抬眼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我突然在想,这个位置是不是当真有神力,即便是只猴子坐上去,也觉得自己能主宰天下?

    “前些日子,贼寇纷乱,扰我边疆,顾帅心念国家,顾及百姓安危领兵而去,本王甚是感动;公主夫唱妇随,随后一意前往营中找寻顾帅,此行虽然冒险,以至于本王数日惴惴担忧、夜不能寐,但也让本王甚是感动、欣慰——二位能相互珍重、相互扶持,实乃大幸。”

    皇叔一口气讲了这许多,半晌匀了匀气息,继续道:

    “索性,二位均无性命之忧,公主安然无恙,本王便要在此替陛下,也代表本王自己,多谢顾帅对公主的保护;顾帅为国杀敌,骁勇善战,轻伤重伤皆是不少,本王亦是心忧,只盼顾帅好生将养,日后再现骁勇英姿。”

    语罢,竟是举起酒盏来向我和顾君则祝酒。

    我赶忙也执起杯盏,随后却又空出一只手来,从一侧取了一杯茶搁在顾君则面前:“皇叔,君则重伤尚未痊愈,依照医嘱,尚不应饮酒,皇叔若不介意,可否让君则以茶代酒,敬酒罚酒之事,由伏波代替?”

    皇叔在高台之上只是微笑:“自然可以,只是公主也当注意多少,陛下曾嘱咐过,公主酒量欠佳,饮酒断不可不知节制。”

    一口一个‘陛下’,仿佛他时时刻刻记着他的好哥哥、想着他的好哥哥,孰不知父皇被擒,他才是始作俑者!

    他如此反反复复地,当真让我恶心。

    可是,感到恶心又能如何?我只能在面颊上强扯出微笑:“多谢皇叔挂念,皇叔,第一杯酒伏波敬你,多谢你日夜挂心,念叨安康。”

    皇叔面上微笑依旧,执起杯盏来:“公主言重了,都是本王应该做的。”

    我便同他双双将酒一饮而尽。

    一旁,以茶代酒的顾某人,也在一旁缓缓地随着我们喝了一杯茶。

    三个杯盏几乎同时落下,皇叔此番垂着眼,只瞧着杯盏道:

    “公主,这杯酒下肚爽快得紧,不知怎的也想起一些事,我想起父皇当年曾嘱咐,太后娘娘也曾千叮咛万嘱咐……国不可一日失根失本,不知公主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