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你欢喜的是洛伏波,还是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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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拱手让江山。

    这五个字简简单单,轻轻巧巧,可如今砸到我身上,这么疼。

    更不幸的是,即便是疼,也不能喊出来。

    脑中一片乱麻。

    ——我就这么,轻轻巧巧一句话,送出了父皇的江山。

    枉父皇疼爱我这么多年,予我长公主之尊……

    我咬紧唇角只是原地坐着,强忍着不让自己颤抖得太过剧烈。

    四下且嘈杂且热闹,却都予我毫不相干。

    顾君则在一旁伸手出来攥住了我的手,他攥紧我的一瞬间,我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冰凉到了如此地步,以至于他手上的温度如同滚烫一般。

    “我们早些走。”

    他倾身向前,便在我耳畔低声着。

    我略略颔首。

    有些丢人吧,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无力感侵袭而来的时候,他凑近我,我竟然萌生出一种想要整个人缩进他怀里的想法。

    顾君则的身形又向前靠了一靠,随后他翻手褪下外袍来,反手便披在了我肩头。

    “明王殿下。”

    我听见顾君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大殿里安静了一瞬,齐齐注视这边。

    顾君则便立在我面前,缓声讲着:“公主念及明王殿下的情义,不忍辜负,因此哪怕一路颠簸,略受风寒也执意前来赴宴。”

    “如今时辰略久,微臣担心公主身体不适,不知明王殿下可允微臣带公主先一步离开?”

    他的声音平平静静。

    但是我知道,这大概是顾君则第一次对皇叔自称‘微臣’。

    若是寻常时候我大概应当反感,好在顾君则这一字一句,虽自称‘微臣’,却毫无卑微之意,话音起落间,依旧是战场上挥刀弯弓的战神。

    皇叔面上带笑,点了点头:“公主懂得本王用心,本王甚是感动。”

    “既是身体不适,便劳烦顾帅先带公主去休息吧,如若需要,便请同本王,本王只当派御医为公主看诊。”

    顾君则一拢袖:“多谢明王殿下挂怀。”

    皇叔捋了捋胡子:“哪里哪里,顾帅客气了,公主可是本王的亲侄女。”

    亲侄女。

    呵。

    我心下越想越不是个滋味,但如今早已没了当初那等以卵击石的勇气,我再度选择了忍气吞声。

    顾君则颔首拂袖,转身过来扶住我,引着我站起身来。

    我依礼向着皇叔一拱手,待皇叔点一点头,总算能随着顾君则离开了。

    从座位到大殿门口,寥寥数步而已,可是我觉得自己不是在走,而是在逃,在逃,却又需要逃这般久,这距离仿佛瞬间拉长了许多。

    身后的人们在什么?

    庆祝、吹捧,或是嘲笑?

    真难啊,越长大,越难。

    时候我以为一切都是易得的,父皇挥一挥手我便能拥有一切心仪之物。

    渐渐大些,我知道父皇也是有所顾忌的,九五之尊并非是无所不能。

    再大些,我愈发察觉到父皇的无力,直到他中了皇叔的门道,被贼寇擒走。

    再然后,楚长宫中囚禁的日子,我天真的以为,一切不利是因为我没有武功。

    可如今呢?我有武功了,一切却还是这样,全然不受掌控。

    因为这世界上存在一种,比武功的力量更为强大的力量。

    顾君则将我带上马车,随后他跟我讲,时局复杂,他不放心,要下去再嘱咐下左右侍从。

    我向他点了头,随后抱起手臂径直伏在了马车内的桌案上。

    顾君则垂眸看向我,长睫毛颤动了一下,随即抬手给我披上件外套,愈发塞得严严实实的。

    “微臣去去就回。”

    我又点头,迷迷糊糊闭了眼,听着他跳车而下的声音。

    我想,如若我睡着就好了,不用再想这么多难过的事。

    只可惜我趴在桌案上没能睡着,头脑里反反复复都是宴席上的事。

    直到——

    我听见马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

    “君则。”

    似乎是有脚步停了下来。

    “郡主。”

    顾君则的声音响起,恭敬而又沉缓。

    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洛伏苓吧。

    洛伏苓却是笑了:“君则,你如今还唤我郡主,可是也许几个月后,你便该唤我长公主了呢。”

    她轻飘飘、得意洋洋地出这番话来。

    我心里却是猛地一个抽疼。

    好在,马车外,顾君则没有回话。

    洛伏苓却继续道:“君则,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欢喜的究竟是长公主,还是洛伏波呢?”

    “不,我的意思是……如若你因为她是长公主,而接受了和她共度余生的机会,如若我成为长公主,你会不会也接受我?”

    我攥紧了拳头。

    好想、趁着顾君则什么都没,跳出去把洛伏苓赶走。

    可是,心里却又……莫名其妙地期待着顾君则的回答。

    顾君则依旧是缓声道:

    “郡主多想了,于顾某而言,欢喜的人便是一直欢喜,不干旁的事分毫。”

    我把他这一句话,牢牢地记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咀嚼。

    洛伏苓的声音急切了几分:“确是如此,欢喜的人便是一直欢喜,可是,君则,你可知道,我对你,也是一直欢喜……”

    “从时候在漠北第一眼瞧见你的时候我便欢喜上你了,如今算来应当有十年了罢。”

    “那时候你还是怯生生的男孩,沉默寡言得紧,君则,我识得你的时候,她洛伏波还不知在何处呢。”

    “所以,君则,你不若也给我一个机会吧……我相信我会比洛伏波更适合你……”

    “郡主,此事绝无可能的。”顾君则却是启口断了洛伏苓的话。

    “顾某并非什么善人,顾某一向势力,但独独在这一件事上,顾某不肯再为了权力或是金钱而妥协。”

    洛伏苓安静了下来。

    马车外的二人安静得紧,直到洛伏苓低声道:“如此……但我还是愿意等。”

    顾君则却道:“还请郡主斟酌一二,贸然决定大抵不妥。”

    洛伏苓死缠烂:“可是,此事我已斟酌许多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君则每每都是如此作答。

    好在最后,马车颤了颤,沉香味逼近而来——他终于上了马车。

    我却是不好意思让他瞧出来,我听见了他二人的对话,于是我索性趴在座子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