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那么,现在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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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丫鬟涨红了一张脸,战战兢兢地瞧着我,嘟囔了半天,再没反驳出一句话来。

    可我知道,现在在这里服她并没有什么用处。

    因为女人的哀诉和眼泪对男人很是有用,特别的,如果这个女人恰恰是那个男人在意的人。

    这道理我一直都懂,就像当年母后坐在主位上,垂眼睥睨,淑妃泣涕涟涟,终究母后也只能收手,放她一马。

    母后当时同我讲明这道理,我摇头晃脑不甚在意,不想如今,便真真切切落在我身上了。

    顾君则赶了回来——从那事务忙碌的军营赶了回来。

    我走入刘青萝屋中的时候他已经在了,刘青萝斜靠在榻上已然醒了,医者在床榻旁嘱咐着什么,而顾君则便坐在房屋角上的桌案旁,偏着头看向床榻。

    我心下冷笑,举足而入。

    “可是不巧,这次磕得,恰恰好碰上了上次肩膀上的伤口。”

    医者叹口气,收拾着药箱。

    刘青萝声音里带着虚弱,缓缓道:“不妨事,谢过先生了。”

    她那丫鬟在一旁瞧我一眼,身体向后一缩,畏畏缩缩道:

    “公主……”

    “公主,侧夫人挡了您的路,确是不对,但是您……您何必伸手推她呢?侧夫人为了侯爷,肩膀本就伤得那般重,如今雪上加霜……”

    刘青萝在一旁叹口气:“别了,是奴婢的不是。”

    就属她俩戏多。

    顾君则在一旁,瞧了瞧她二人,又瞧了瞧我。

    随后他转眼看向医者:“先生,伤势如何?”

    我心下一凉。

    是了,他没有任何话语,没有表达任何立场。

    但是,他向医者寻问刘青萝的病情,这用意便明明白白的了。

    医者毕恭毕敬:“回侯爷的话,如今尚好,老朽留了药方,按时处理便好。”

    他犹豫了一瞬,又道:“不过此番也是危险,本就是旧伤再添新伤,若是磕得再深点,伤及骨头,只怕要落下病根了。”

    顾君则微微颔首:“辛苦先生了。”

    那医者躬身行礼,复又抬眼看了看顾君则,转头看了看床榻又瞧了瞧一旁的我,许是意识到风雨欲来,他脚底抹油一般,转身即出。

    屋内一片安静。

    刘青萝那丫鬟到底是个戏多的,见状泣涕涟涟:“侯爷,请侯爷给侧夫人做主……”

    顾君则垂了眼看向她。

    刘青萝却是在一旁充好人,充出一副虚弱却顽强支撑的模样,在床榻上挣扎起身:“公主面前休得胡闹。”

    她又看向顾君则:“侯爷,不妨事的,是奴婢的不是。”

    顾君则不曾瞧我,只是看了看那婢女,又抬眼瞧了瞧刘青萝。

    我听见他一字一句分外清明:“你已不必自称‘奴婢’了。”

    他的话语很是清朗,简简单单,听在我心里,却仿佛碎了琉璃盏,倏忽间七零八落,碎了一地。

    呵,顾君则,你是在对她话吗?

    只怕是指桑骂槐,你是在告诫我,她是侧室,你是在指责我‘伤了她’?

    刘青萝愣了一瞬,随即面色微红颔首称是:“是,谢侯爷。”

    手拢在袖中,兀自攥紧,我想动弹下身子,却觉得僵硬麻木得紧,无所适从。

    刘青萝那丫头倒是喋喋不休,仿佛她不话别人就会把她当哑巴一般地嚷嚷:“侯爷,侧夫人和奴婢一直念着公主是公主,不敢冒犯半分,侧夫人事到如今还想忍让,只是奴婢实在不忍再看侧夫人受苦了,请侯爷为侧夫人做主……”

    顾君则手指在桌案上轻敲几下,尚未答复。

    刘青萝那边又撑了撑身子:“侯爷,是……是妾身的不是。”

    我却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忍气吞声,任人摆布,如斯狼狈。

    可我堂堂公主,岂是白白受这等气、只能巴望着别人给我做主的窝囊废?

    迈开步子径直走到顾君则面前,他坐在椅子上,我站在他面前。

    “顾君则,所以你如何以为呢?”

    顾君则抬眼看着我,犹豫了一瞬,随即道:“公主,此事……”

    犹豫。

    我心下冷笑。

    人的第一反应不了慌,无法干干脆脆出来相信我,有一分一毫的犹豫,那便是不信了。

    “你在犹豫什么?”我径直断他的话,转眼看向那边的婢女。

    “那你便是相信她,认为是本宫伤的刘青萝了。”

    我身后,却突然传来‘噗通——’一声。

    霜桥直接跪伏在地上,看向顾君则:“侯爷,真的不是公……”

    我低眼看她,腾出一只手直接拽她起来:

    “站起来。”

    “需要摇尾乞怜的永远都不会是本宫。”

    霜桥一愣,颤颤巍巍随着我的力道站起身来。

    我转脸过去看向顾君则。

    我不会什么‘你过信我的’,那未免太狼狈太不堪了。

    心下苦涩,表面上却是强撑着扯起唇角,我看着他一字一句:

    “顾君则,本宫与你此前有约,现在总也不能辜负你的信任。”

    “——那便如你所愿。”

    床榻上,刘青萝泣涕涟涟,还在哭诉:“侯爷、公主,莫要生气了,都是青萝的不是,这伤也不……”

    ‘啪!’

    我几步走到刘青萝面前,干脆利落抬手便是一个耳光。

    声音分外响亮。

    刘青萝声音戛然而止,转化成一声惨叫,整个人身子一个飞旋,直接扑向床里,脑袋‘咚’的一声磕在床板上——我的力道我知道,这回她真不是装的。

    屋子里一片安静。

    我施施然拍拍手,转身环顾这间屋子,只是扯起唇角继续微笑:

    “那么——现在是真的了。”

    “公……公主。”霜桥在身后,颤着手拽我的袖口。

    我微微一笑,低头再看刚刚那丫鬟,抖若筛糠,再没吱声。

    我哼笑着低头下去,抬手狠狠钳起她的脸:“怎么,要不要再给本宫加个罪名,刚刚在外面,本宫把你也伤了?”

    “放心,本宫如你所愿。”

    这丫鬟瑟缩一瞬,拼命地向后挣扎,脸上全是泪水:“主子!主子给侧夫人做主啊!”

    蝼蚁一般,困兽犹斗,又怎么可能挣脱得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