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里, 地上湿哒哒的不是水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血。各种触目惊心的器具被散落在各处。这里没有阳光、没有希望、充斥着绝望和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地牢的门缓缓开了, 满身血迹的厮跑上前谄媚道:“二皇子您来了, 您怎么亲自来了, 心脏了衣裳。”
赫连習皱眉,脸上带着厌恶的神情,冷声道:“问了出什么了没?”
厮摇头:“那人嘴硬得很,是个死士,死活不肯出来是谁指使的他,这家伙一直想要自杀,好容易拦住, 刑具都用了一遍,却依旧不松口,再这么下去怕是会死。”
赫连習怒斥:“废物。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
厮声道:“不过我怀疑,跟云游四方的侠士云墨有关。”
赫连習冷哼道:“这个云墨,本宫想了那么多办法都没能收服他,结果本宫一提白家嫡女白子兮,他反倒是慌了。这个人平时看着冷冷不话,原来也有命门。”
厮道:“只是这个刺客若真是云墨的手下, 殿下可要好好防着云墨了。殿下帮他毁了白子兮的婚事, 他怕是不晓得报恩的。”
赫连習道:“不会是云墨的,云墨喜欢一人独来独往, 本宫倒觉得像是天机楼的人。”
“天机楼只是个传,没有人真的见过天机楼的人。”
赫连習不屑道:“没见过就一定没有了吗?把这个人的头颅摘下,挂到云墨宅子门口, 本宫要他明白不听本宫的和本宫作对的,都是这个下场。他若是真的在意白家的白子兮,他最好乖乖和我合作。”
凉州一个宅院,
宅院不大也不起眼,仿若寻常人家,却坐落在一片梨树之中,风微微浮动,梨花落下在木质匾额之上,上面只有两个生硬的字“墨家”。
梨花洒落在匾额之上,随后又顺着匾额缓缓轻飘飘地降落在一个圆滚滚的头颅之上,那头颅甚是血腥,那味道在梨花的香甜味中扩散。血液滴落在台阶的梨花上,雪白的梨花瞬间染红。
一个剑客,着一把红色油纸伞,站在门口,油纸伞上是满满的梨花花瓣,油纸伞下是一张不然尘世的脸庞,淡漠地眼神似乎是看透了人间的诸多沧桑和纷扰。
他玄色的衣袖下隐藏的长剑,隐约刻着两个字“云墨”。
霎时间,他拔剑出鞘,梨花从地上被席卷而起,随之那匾额之上的头颅从匾额上掉落。
他看清了那人的脸,沉默良久,道:“天机楼。”
……
“赫连胤!”白子绛拍案而起,怒道:“我花了那么多钱,你事情办好了没?”
赫连胤忙着擦桌子,根本不理会白子绛的愤怒,擦干净了,甩甩袖子道:“你看,我桌子擦的干净吧。”
白子绛冷哼道:“别想转移话题。你坑了我五百两黄金,别告诉我你贪污了!”
赫连胤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道:“我很好奇,你哪来的那么多钱,你该不会偷的白家金库吧。”
白子绛道:“这些都是我的陪葬品,我可是把老底都掀给你了。若是失败了,我就去天机楼悬赏你的人头。”
赫连胤起初“噗嗤”一笑,随即是肆无忌惮的笑着:“陪葬品?那你以后去地下了岂不是一穷二白了。”
白子绛踹了赫连胤一脚,叉腰道:“关你什么事?”
这时管弦匆匆忙忙跑进来,看了眼白子绛,难以启齿地看着赫连胤,道:“王爷不好了。”
赫连胤不务正业地笑着:“哪里不好了,你看我桌子擦的多好。”
“天机楼派出去的死士,死了……”管弦越越声。
赫连胤看了眼阴沉着脸的白子绛,拔腿就跑。
管弦刚完,白子绛就感觉被赫连胤耍了的感觉,白子绛气得捏紧拳头,追着赫连胤,骂到:“赫连胤!你个混/蛋!还我五百两黄金!”
别看赫连胤平日里总是装作一副“柔弱”样,跑起来还真是白子绛追不上的,赫连胤七拐八拐地跑到亭子后面,求饶道:“我怎么知道天机楼办事效率这么差。这怎么能怨我。”
白子绛逮住不跑了的赫连胤,喘着气,道:“呵,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欺骗我的感情,害得我血本无归,什么破主意。你赔钱给我,否则我就卖了你的王府!”
赫连胤抱着柱子耍无赖:“这可是皇上亲赐的,你卖不掉的。反正要钱没有,要不我把我卖给你?”
“我呸!”白子绛真想一口唾沫星子淹死赫连胤这个厚脸皮:“你值几个钱?你有黄金五百两?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你吧怎么办?”
赫连胤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良久开口:“我养你呗。实在不行你再死一次,还能再骗一点陪葬品。”
“我踹死你,赫连胤!”白子绛又是一脚踢在赫连胤大腿处,赫连胤吃痛“哎呦”一声后,开始装可怜。
“完了,我残废了。你得赔偿我了。”赫连胤捂着腿道。
白子绛和赫连胤还在争论那水漂了的五百两黄金的时候,管弦又追着过来了,气喘吁吁道:“王爷不好了!”
“怎么又不好了?今天什么日子?”赫连胤算是怕了管弦这句话了。
管弦道:“金燕郡主来了,拦都拦不住,已经在正堂了。”
赫连胤推了把白子绛道:“你去,就我死了。”
白子绛才不上赫连胤的贼船,道:“你想让我给你当挡箭牌?你都没完成我给你的任务,还想我帮你?没门!”
赫连胤道:“你着什么急,你见过哪家的反派是这么容易就被解决的?”
白子绛怒吼道:“赫连胤你记住你欠我的!”
管弦对白子绛劝慰道:“四姐您快去正堂吧,再不去怕是要出事,那金燕郡主可是出了名的不好对付。”
白子绛被哄着,跟着管弦到了正堂,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一个捏着嗓子的女声,叫喊着:“快请你们王爷出来,我今日带了东西来。”
“是什么好东西啊?”白子绛挂着笑脸相迎。
眼前的金燕郡主扮的靓丽,一看就是精心梳妆准备而来。金燕郡主虽然年纪不了,却依旧喜欢穿着花花绿绿的绸缎,带着昂贵的步摇。
金燕郡主看道白子绛先是一愣,随后把白子绛从头到尾量了一番,之后有些生疏道:“莫不是白家四姑娘?看着还像个孩子。”
白子绛轻笑道:“我比郡主了几岁,自然在郡主眼中像个孩子。郡主请坐吧,上茶。”
金燕郡主入座,随即便有丫鬟上茶,金燕郡主搅弄着手绢,道:“这王府如今是四姑娘当家了。不知四姑娘算在这里待多久呢?”
白子绛听得出来金燕郡主口中浓重的醋意,不以为然道:“等王爷病好了,自然就得走了。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王爷还要娶亲呢。”
金燕郡主笑着道:“那,四姑娘可否告诉我,王爷算娶谁呢?”
“这我怎么知道?王爷的心思我可猜不到。”白子绛敷衍地笑着。
金燕郡主开茶盖,用手指沾了些许水,在桌子上隐隐约约写了个字,问道:“四姑娘觉得这是什么字?”
白子绛瞥了一眼道:“胤。”
金燕郡主得手指微微收拢,道:“你喜欢王爷?”
“是你喜欢王爷。”
在白子绛眼中金燕郡主写这个字不过是为了告诉自己她心悦王爷。
金燕郡主抚摸着自己头上那金步摇,道:“四姑娘,既然你知道,那我就不遮遮掩掩了,我喜欢他已经五年了,五年前妹妹还是是个孩子呢。”
白子绛道:“郡主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没有误会。他从不让别的女人进他的府邸,若不是因为我是皇上恩典的,我也进不了。可你,偏偏是那个例外。四姑娘,我希望你能明白,你虽然出生在东寅府,可你是白家的庶女,他若是要娶也该是个嫡女。”
金燕郡主似乎不算给白子绛留什么颜面,只是单刀直入,直接想给白子绛一个下马威,这么几句话不过是想提醒白子绛不配。
可是白子绛天生反骨,怎么会被这么几句话就降服,反倒是笑着:“金燕郡主,我知道我是庶女,不需要您金口玉言的提醒我,只是王爷若是想要,庶女又如何,嫡女又如何?苍梧国始皇的皇后不就是庶女出生,皇后死后,始皇便禅位与太子,独自皇后陵墓前守灵。由此可见,若是有情,不拘身份。”
金燕郡主收敛了笑容,道:“你喜欢他,可你不承认。”
“郡主,你真的误会了,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别人拿嫡庶堵我的嘴。郡主若没旁的事情,可以回去了。”
金燕郡主怒道:“你赶我走?你还真把自己当女主人了?”
白子绛起身,依旧带着假笑道:“郡主,王爷尚在养病,不见客。您若是惊扰了王爷养病,怕是你我都得吃罪。等王爷病好了,您大可再来。”
“白子绛,你好大的胆子。”金燕郡主怒视道。
“东寅白府,金燕郡主若是生气,大可日后来东寅府找我算账,只是现在我有照看王府之职,实在不能奉陪。”白子绛完也不算再废话,对着身旁已经目瞪口呆地丫鬟道:“送客!”
“白子绛!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入宫告诉皇上,你欺负我!”
……
赫连燊头都快要爆了,光是朝廷之事已经够让他头疼得了,可偏偏今日宁远公府的宁远国公带着他的女儿金燕郡主来御书房哭哭啼啼了一阵子。
叽里呱啦一阵子,赫连燊好容易才听明白了,这金燕郡主是嫉妒白子绛留在风陵王府这才来闹腾,可是让白子绛留下来是赫连燊的,若是收回,岂不是脸。
宁远国公在底下老泪纵横,金燕郡主也是不依不饶,赫连燊此刻只想化作烟立刻逃走。
“陛下,皇后娘娘请您去用膳。”门口太监道。
救兵可算来了。
赫连燊松了口气,道:“好了朕知道了,你们也去吃饭吧,朕也饿了。”
金燕郡主怎么愿意罢休,还算拦着,却被宁远国公拽回来,宁远公擦着眼泪,道:“女不懂事,可是却是痴心一片,还望皇上成全。”
赫连燊停在了半路,前脚出了屋子,后脚却被叫住了。赫连燊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自己是个明君不能发火,不能发火。
太监见状道:“皇后亲手做了您最喜欢的鲈鱼烩,若是去晚了怕是变味儿了。”
赫连燊连忙道:“对对对,不能让皇后久等,走吧走吧,送宁远国公回家吃饭。”
赫连燊跑着到了皇后宫中,看到皇后才算是松了口气,道:“差点被宁远国公逼死。他女儿嫁不出去来怨怼朕,真是不可理喻。又不是朕拖着他女儿,朕看他真是老糊涂了。”
皇后劝着:“皇上可别不吉利的,金燕郡主年纪不了,宁远国公怎么能不着急。宁远国公也算是爱女心切。”
赫连燊吃了口鱼片,道:“那朕能怎么办?赫连胤不肯娶,朕若是逼迫他,名声岂不是更臭,本来就因为夺位一事落下不好的名声了,现在还来这么一出,进退两难。”
皇后道:“其实有两全法,如今珩儿的婚事算是定下了,倒不如把習儿的也定下,我看金燕郡主就不错。”
赫连燊想了想道:“门第确实是可行,只是習儿如今交由何贵妃,也得听听她的意思,不然有的闹。”
皇后放下筷子,不高兴了:“臣妾才是后宫之主,所有皇子的嫡母。”
赫连燊连忙安慰:“是是是,朕再考虑考虑,毕竟这金燕郡主比習儿也大些,这样委屈他,也不妥当。”
“珩儿娶了没落竺家之女,难道不委屈?”皇后不依了。
赫连燊道:“那好歹和你沾亲带故的。”
“金燕郡主也算是和皇上沾亲带故!”
赫连燊被堵的没话了,只道:“行吧,朕待会儿问问習儿。”
……
风陵王府,
“云兄云游四海,竟然来本王这里做客,可真是三生有幸。”
赫连胤懒洋洋地侧躺在卧榻上,墨色长发凌乱地遮掩住他半张绝世脸庞,却隐隐看得出他嘴角难以捉摸地笑意。
而在他的面前站立着的,便是有着“墨家剑侠”称号的云墨,云墨一个手持红伞,面不改色。
“风陵王,我有一事相求。”
“你走错地方了,二皇子的宅院在街巷西侧。”赫连胤依旧是没心没肺地浅笑。
“我没走错。我就是来找风陵王的。因为只有您能帮我。”
“你要什么?”
“我想带一个人走。”云墨的眼中出现了少有的神色,是那般坚定。
而那个眼神触动了赫连胤的心,曾经他也站在她的面前,问她:“你愿不愿跟我走。”
可她笑话他,她以为那只是个笑话。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她凤冠霞帔,一步一步走向了另一个人。
“若是为了白子兮你大可不必开口了。你应该明白她是白家嫡长女,她有她的责任,她若是跟你走了,那便是一场浩劫。”赫连胤缓缓起身整理着自己松散的衣衫。
“你为了白子绛用掉了你母亲的遗物,我也可以为她舍弃生命。”
“包括自由吗?”赫连胤问。
云墨这一生云游四方从未停下过脚步,他向往的本该是如风般的自由,可如今却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
赫连胤起身,嘴角上扬:“你怎么知道,本王为了白子绛做了什么?”
云墨道:“西凉国有宝物,名唤——九龙币,传言可以起死回生,重回往日。西凉国国君宠爱幼/女,可幼/女要远嫁苍梧,为了女儿平安特赐此物。你问我怎么知道你用了,因为九龙币有利也有弊,用者手臂之上会有九龙印记,你在西凉受伤的时候,我发现你有。只是,九龙印记一旦消失,你也就消失了。”
“云墨,本王讨厌你。”
赫连胤断了云墨,继续道:“你在凉州救了本王,本王本来是感激你的,可是,如今本王真的很讨厌你。”
“王爷过誉了。”
“本王没在夸你。”赫连胤对视着云墨,赫连胤此刻已经收敛了笑容,此刻的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没有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反倒是像一个野心勃勃地野心家,深邃地眼眸似乎是想要看透眼前这个遇事波澜不惊的男人。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看不透云墨。若是朋友也就无妨,若是敌人……
赫连胤道:“你想要白子兮,可你拿什么报答本王?”
云墨道:“我知道白家四姑娘没有九龙印记,因为你把所有的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我有办法可以消除这个九龙印记并让你活下来。”
“你威胁我?嗯?”赫连胤睨视着道。
“我还知道你就是天机楼楼主,你为了消除皇上的顾虑,在凉州自编自演自导了一出戏。”
“你掀本王老底?嗯?”赫连胤地语气开始不耐烦,他不喜欢忽然被人牵着走。
“你爱她,我也爱她。”
“你敢爱白子绛,本王剁了你。”赫连胤假意怒斥。
“王爷您曲解了我的意思,我爱白子兮,为她我可以放弃自由,帮你荡清障碍。”云墨语气笃定。
“好。”
赫连胤上前要夺云墨道手中的红伞,二人风驰电掣之间,云墨侧身想要躲开赫连胤,赫连胤却丝毫不给云墨这个机会。
赫连胤的手已经狠狠掐住了云墨的脖子,而云墨的注意全在他的红伞有没有被赫连胤夺去。
“你这样丢墨家的脸。”赫连胤缓缓松开了手,继续道:“你现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刺客。你越是放不下就越得不到她。”
“天机楼聚集天下豪杰,你能当上天机楼楼主,你便不可能是那个世人眼中的病娇王爷。”云墨护着红伞,完全不顾惜脖子上的红印。
“赫连胤!赫连胤!起床啦!”门外传来白子绛清丽的叫喊声。
赫连胤了个哈欠,又带上了那让人捉摸不透地笑意:“本王得起床了,刚刚似乎是做了个梦。”
里头赫连胤迟迟不开门,白子绛一脚踹在门上,硬生生把门踹开了。
眼前的一幕,让白子绛倒吸一口冷气。
赫连胤衣着凌乱(就没怎么好好穿过衣服。)的赤脚站在地上,而在他面前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
“难怪怎么叫你都不起,原来是屋子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白子绛冷哼着,她就知道这个赫连胤有问题。
云墨瞧了眼白子绛道:“四姑娘误会了。”
“四姑娘?你都知道我在家排第几?看了赫连胤没少给你吹枕边风。”白子绛倚靠在门框旁,一副不嫌事大的脸。
赫连胤走到白子绛身旁,一副认真的模样道:“这是我的新侍卫,叫云墨。”
“我管他是哪家铺子的墨水,反正他出现在你的房间里,准没好事,但这些也与我无关。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今早我五妹从景阳被抓回来了,我现在得回家一趟,我怕父亲一怒之下把她残废了。”白子绛不想看赫连胤玩世不恭的笑容,便别开了脸。
“这个方旭连媳妇儿都看不住。”赫连胤抱怨着。
白子绛叉腰道:“方旭拐走我五妹,我看你八成也是帮凶。可是不管怎么,纵容她离家出走是绝对不可行的!”
赫连胤只是笑着抬手轻轻拂去白子绛头顶的一片花瓣,温柔道:“为夫知道错了,你快去吧,免得你妹妹挨板子。”
赫连胤又看向云墨道:“云墨你陪着绛儿一起去吧。”
白子绛道:“不必了,不过几步路的事情,不用你的人辛苦。”
白子绛完自顾自的先走了,云墨看向赫连胤,赫连胤声道:“记住,是你选择放弃了自由,那就得听本王的。”
云墨不解:“你在担心什么?”
“你来这里,赫连習早晚会知道的,与其让他以为你跟着本王,不如让他以为你只是想要接近绛儿,然后以此来接近白子兮。本王现在还不想跟赫连習硬碰硬。”赫连胤完拉了拉衣袖,转身进屋。
云墨回头看了眼赫连胤,他在白子绛面前恍若另一个人。云墨又看了看手中的红伞,这把伞是她给的,他忘不了她,哪怕只是匆匆一面之缘。
若他的剑是冷若冰霜的铁器,那他手中的伞就是炙热如火的心脏。
而这颗心,从遇到那个人开始,就已经完完全全属于她了。
……
“跪下!”
白长宗对怒不可恕地对着眼前的妙龄女子,怒斥道:“你看看你的样子,一副农妇扮。”
跪在地上的白子灵并不畏惧白长宗的雷霆之势,依旧道:“农妇有什么不好的,比起做你的女儿,还不如做一个农妇。”
白长宗抬起手,一巴掌狠狠在了白子灵的脸上。
一旁的白子锦吓得后退了一步,这是她头一回看见父亲亲手子女,从前他都只是手心和跪祠堂,此次怕是真的动怒了。
主母泪眼婆娑,跑到白子灵身旁,护着白子灵,道:“你别她,她不过是个贪玩的孩子。”
“孩子?”白长宗冷哼道:“谁家的孩子不回家和他人厮混,还是个低贱的商人,真是可笑至极。”
白子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良久开口安慰白子灵道:“五妹,你就认个错吧。”
“呵,认错?”白子灵缓缓站起身,拂去眼角的泪痕道:“父亲您扪心自问,从我出生起,你可曾对我有过半分的嘘寒问暖?的时候,我跑到明月楼找你,你是怎么对待我的?除了长姐和四姐你从不许人踏入明月楼,你的眼中只有她们。你可曾把我当做过你的女儿?”
白长宗上前,又狠狠甩了白子灵一巴掌,斥责道:“我不在乎你?我不在乎你就该送你去喂狗,就不该把你从景阳接回来。”
白子灵偏着头,捂着脸,哭着:“长兄的记忆里没有我,长姐忙于家事,父亲忙于国事,母亲最疼的也是长姐,我算什么?”
主母解释道:“灵儿,你怎么能这么想?母亲的眼里怎么会没有你?你是家中最的孩子,谁会不疼你?快跟父亲认个错。”
白子灵直视着白长宗,丝毫不低头,直言不讳道:“父亲若是觉得我丢人,那就移除我的祖籍,把我赶出白府吧。”
“你再一遍!”白长宗指着白子灵的手指都有些颤抖,浑身都被愤怒席卷。
“我,父亲若是觉得丢人,可以赶我走。反正东寅白家有没有我都一样。”白子灵看着白长宗又了一遍,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坚定。
在白子灵眼中,白长宗或许是一个好父亲,但这个好父亲从不属于自己。
“好,好的很。”白长宗又指向主母道:“你听见这个逆女什么了吧,她她要移出祖籍,行,可以啊。”
主母慌了神,跪在地上,抱着白长宗的大腿,哭着:“女儿那是一时失控胡言乱语的,你怎么可以就这么听信了呢?”
“白子灵,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不后悔吗?”白长宗想做最后的确认,他想确认他的女儿是不是已经决意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她的族人。
“是。”单单这一个字,却是百感交集,白子灵的泪水从眼角滑落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白子灵你疯了!为了一个男人?”白子锦差点没忍住冲上去就想醒自己的五妹。
“对不起。”白子灵的回应只有三个字。
白长宗妥协了:“好,好。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从今往后,不许你踏入白府一步。你不再是我白长宗的女儿了,你爱跟谁跟谁走。”
主母听了,差点晕过去,幸得白子尘及时扶住了主母。
白子灵跪下来磕头道:“永别。”
……
白子绛刚赶到东寅府,却发现府门紧闭,敲了半晌的门,也是无人理会,这倒是奇怪了,白子灵回来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反倒把门锁了。
也许是父亲顾着面子怕事情传扬出去,误了白家名声。
白子绛又敲了好几下门,里头依旧是没有声响。
“若是无人开门,四姐不妨还是回去。”跟在身后的云墨道。
白子绛道:“你是赫连胤派来监视我的吧,听雨暴露了,他就明着来了。”
云墨摇头道:“不是的,他只是怕你受伤。”
这时东寅府的门缓缓开了,出来的是陈三,陈三看着憔悴了不少,见到白子绛先是一愣,随即道:“四姐怎么来了。”
“我听五妹回来了,就想来看看。”
陈三为难道:“五姐……五姐走了。”
“走了?不是刚回来吗?”白子绛不解,父亲怎么可能回放白子灵走。
陈三叹了口气道:“奴才也就不瞒您了,五姐自愿脱离祖籍,她已经不是白家五姐了。”
“什么?”白子绛忽而觉得晴天霹雳,白子灵是任性了些,但也不至于如此吧。
前世白子灵一直都家中一颗草般的存在,长姐身负皇命,二姐同自己时常跋扈耍心眼,可唯有她一直是笑呵呵的,白子绛曾经以为她该是白家最快乐的人才是。
前世白家出事的时候白子灵尚未婚配,白家被定罪之后,白子灵也被连坐。
白子灵怎么会有勇气出那样的话!为了方旭,放弃生养她的父母吗?不,方旭认得赫连胤,不准就是赫连胤出的主意。就像是他间接搅黄了长姐的婚事那般,莫不是他……
白子绛转身匆忙想要赶回王府,跟在身后的云墨,拦住了白子绛,道:“你不必就和他兴师问罪。”
“你也知道?是他做的对不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白子绛质问道。
“他都是为了你。”
“我不认为,放弃家族成全自己是一种救赎。”白子绛压制着怒火道。
“他很爱你。”
“若他觉得爱就是单纯为了自己然后毁天灭地舍弃大道的话,这样的爱,我承受不起。”白子绛一把推开云墨。
云墨看着白子绛离开的背影,待在了原地,或许她确实是得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
白子绛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如今的形式她回不去白府,但她也不想回王府看见赫连胤。
赫连胤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看着若无其事,看着毫无心思,可实则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在干预白子绛,而且根本不问白子绛想要什么。
路上人来人往,今日见过的明日就不一定会出现,可是白子绛却不一样,她既属于这个时候也属于前世,她讨厌赫连胤,厌恶他的自作多情,厌恶他的虚伪,厌恶他自以为是的爱情。
白子绛一脚踹起地上的石子,那石子不偏不倚,在了一个碧衣少年的身上。
白子绛看着那少年不怒反笑的走向自己,那少年便是萧玦。
萧玦走近白子绛,他的声音就像是清泉,缓缓道:“白姑娘好巧。你是在生气吗?”
白子绛别开脸道:“我没事。”
萧玦道:“若是白姑娘生气的话,不妨跟我一同去长桥走走,散散心也便好了。”
京都的长桥有很多,可偏偏脚底的这座长桥最与众不同,就如同白子绛棠离镜中的白玉桥一般,这座桥通体都是白玉砌成,也叫“桥富贵”,这也算是世人调侃的一种法。
“其实这座桥的本名叫做雨廊桥。”萧玦看着白子绛道。
“我知道,听这里下雨的时候最美,常人人在此作画。”白子绛道。
“我难过的时候,常常回来这里,这汪湖水叫同心湖,你看看是不是有点像心形。”萧玦笑着道。
“不像。”白子绛没心思看什么湖水,也顾不上萧玦的话。
萧玦继续道:“白姑娘,你觉得不像,那是因为没有心上人,只有有心上人的人才会觉得这湖水像心,这也是为什么它叫同心湖。”
“你有吗?”白子绛好奇问。
“前几日还没有,直到那一日遇见了她,再看这湖水,我才觉得世人的话不算是谣传。”萧玦的语气很缓,却异常笃定。
萧玦继续道:“白姑娘相信一见钟情吗?”
“不信。”死过一次的人已经不奢求什么一见钟情了,辰冥背弃已经够让白子绛心伤得了。
“我相信。我还相信,我和她有特殊的缘分。”
白子绛听了这良久,倒是越来越好奇萧玦口中的那个女子了,白子锦不是挺喜欢萧玦的吗?莫不是萧玦口中的女子就是白子锦?
若真是这样那倒也不错,虽然父亲不怎么喜欢恭勤侯府萧家,但是萧玦看着却是个温婉如玉的公子,托付终身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白子绛问:“萧公子了这么多,我都有些好奇,那是哪家的姑娘,能得到你的青睐,我可听喜欢你的姑娘多了去了。”
“白姑娘真的想知道吗?”萧玦淡笑着,他的笑意像是孩童般的纯真,不染一丝杂质,这样的笑容,白子绛从未在一个同龄男子身上看到过。
“也许是冥冥中注定的,父亲让我去见她,我一开始还不是那么乐意,可是当我看见她的时候,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心动,她是我这么多年唯一触动心弦的女子。看到她的时候,她的性格还有些像我的母亲。”
萧玦停顿了一会儿,认真地看着白子绛疑惑地脸,继续道:“她的亲生母亲也姓萧,我喜欢你白子绛。”
春日的长桥,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廊桥的白玉被雨湿,隐隐约约的雾气笼罩在雨廊桥上两个年轻人的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