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风兰渊得了确切的消息，心情大好。

    秋冬趁邀功：“七姐，你的奴婢都做到了，之前你答应给奴婢一笔钱，让奴婢离开风家”

    “你放心，风清卿一出嫁，我就放你走。”风兰渊承诺。

    秋冬便欢欢喜喜地下去了。

    素儿从外面进来，：“姐，府里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素儿听人，三姐听闻此事，高兴得直抖动身子哭泣呢。”

    “是吗？”风清卿低笑，“那真是恭喜她了。”

    这一晚风家魏家都热热闹闹的，张灯结彩，贴满了喜字，就是后山上的花灯也都换上了大红灯笼。

    丑时风兰渊站在山顶的巨石之上，望着山下风家大宅一片喜气洋洋，面无表情。

    魏文骏娶她的时候，她连家里都待不得，而风清卿大喜之日，府内洋溢喜气。真是讽刺！

    “好段。”神爻依旧是悄无声息地出现，这次并肩站在了她身边。

    “多谢夸奖。”风兰渊回敬。

    “不去看看自己的杰作？”

    “真正的杰作明天才会推出，欢迎主神先生赏光。”

    风兰渊一字一句都回得镇定精准，让神爻怀疑她其实只是个旁观者。

    “想听听风清卿心里的话吗？”神爻问。

    风兰渊这才偏头看他：“你还能听到别人的心声？”

    “天与地都是本尊的力量，何况只是善族凡人的心声？做神仙的，若听不到凡人内心的诉求，如何成为他们的信仰？”

    风兰渊连忙警惕地双交叉环胸。

    神爻轻笑：“你放心，本尊不会无故去听人内心的声音，知道凡人太多秘密，对自己不是什么好事。”

    风兰渊虽然放下了，依旧尽量控制着自己不乱想。

    “想听吗？”神爻伸。

    “不想。”

    “哦？”

    风清卿还能想什么？除了诅咒她，怨天恨地，她还有什么心声？她可不想去听她无能的咒骂声。

    “可是本尊听了，还听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你想知道吗？”

    风兰渊吞下了“有屁快放”四个字，淡淡地：“你若真心帮我，自然会告诉我。你若只是觉得好玩，你随意。”

    “哈哈哈哈哈”神爻笑起来。

    风兰渊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开怀，长得好看的神仙就是不一样，就算是嘴巴咧到后脑勺去了也依旧好看。

    神爻收了笑，：“风清卿的心在，为什么你要对她这么狠，她不过是听了江秋婷的吩咐打了你几次，不过是扇了你一个奴婢的巴掌，为什么你却要让她这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果然是这些话，如果她懂为什么，今天也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了。

    “可是”神爻顿了顿，盯住了风兰渊的眼睛。

    风兰渊挑眉：“？”

    “可是江秋婷却杀了你的弟弟，杀了你的母亲，你从未想过报复她，难道杀母之仇夺亲之恨还比不得几鞭子的仇恨大吗？”

    风兰渊的脸僵住。

    神爻没有错过她眼底的愕然，随即发现她很快就敛去了情绪，甚至连愤怒都没有。这又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是啊，这天地万物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唯有恶族和风兰渊，总是不在掌控。前者是有天生而来的善恶屏障所隔，他听不了恶族的心，后者呢？是不能听，还是不敢听，亦或是不想听，神爻也不知。

    “本尊以为，以你的性子，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杀了江秋婷。毕竟本尊看得出，你心中唯一的牵挂，就是你过世的母亲和如今还在你身边的丫鬟素儿。”

    “寅时初了，我们走吧。”风兰渊没有回答，而是很自觉地站在了天池边上。

    神爻揽过她的身子，发现冷了些。再看她的神情，虽然有着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却比从前坚定了些。

    他把风兰渊带到天池下面，大一挥便布置了到处都是关的训练场。

    “这万箭穿心是真的，你若稍慢一点便会被刺中，记住了？”神爻提醒。

    “嗖——”一支箭破空而来。

    风兰渊闪过，马上就紧跟着“嗖嗖嗖”地射过来好几支，她都一一躲开，再过一会儿，箭阵就成了箭雨，密密麻麻的，但中间依稀是隔开了一人可钻的空隙。

    风兰渊身姿灵敏，不断躲开。

    脑子里却总想起神爻的话。

    江秋婷却杀了你的弟弟，杀了你的母亲

    杀了你的弟弟

    杀了你的母亲

    江秋婷杀了你母亲

    “噗！”

    腿上中一箭。

    “噗！”

    胳膊又中一箭。

    “叱！”

    一箭削断她一缕头发。

    就在又一箭笔直朝着她心脏射过去，而她却毫无反应的千钧一发之际，神爻纵身一跃，袍子一掀，卷走了那支箭，并用力量震落了其它的箭支。

    神爻看见，风兰渊的脸上流满了泪水，她努力睁大眼睛，泪水就这样从她眼眶里跌落，她连眨一眨眼的本能都仿佛被抽走了，只是直直地看着前方，死死地咬着牙，不让哭声溢出口，

    神爻轻叹一声。什么也没，走过去，单摁住她的后脑勺，忽然就往自己怀里送。

    风兰渊的脸埋在他胸前，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心尖上的疼痛让她无暇顾及这些。

    她的心很痛很痛，难过溢到喉咙处，可是她的脑子却很混乱很混乱，乱到快要爆炸了。

    那是一种无法哭出声来的乱。

    就好像，她的心知道她很痛，她的身体也在诚实地表达，可是她的意识却像一层膜包裹住了她的这些悲痛，以至于她的脑子和她的心也像分了家。

    也许，心是原主的，脑子是她的，所以才会出现这样极端的情绪吧。

    神爻掌心的温热不断透过她的后脑勺传到她全身的每一处角落，原本冰冷的四肢逐渐地温暖。

    神爻忽然有些后悔把这件事告诉她，以至于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膈应，胸口熟悉的绞痛袭来，他不断耗费灵息压下。

    眼前出现了几次重影，神爻的眼睛不断变化，从正常的眼珠，变到全是眼白，又到全是黑色鼻翼沁出了汗。

    这些风兰渊都没有看见。

    直到眼泪再也不会从眼眶里流出，风兰渊才想抬起头来。

    神爻却死死地按着，低声道：“我带你离开。”

    饶是如此，他也是一按着风兰渊，一抱着她，冲破天池，回到地面。松开后，他就迅速背过身去。

    “神爻？”风兰渊察觉到了异样。

    “下山去吧，明晚丑时再来。”神爻的声音听不出异常。

    可风兰渊敏锐地感觉到，神爻好像在竭力压制某种痛楚。

    “下山。”神爻又出声。他的声音依旧随意又温和。

    风兰渊多看了他两眼，便依言下山。她知道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也许神仙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不过，他应该会信任贺今朝吧

    这样想着，风兰渊加快了脚步，也因此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神爻倒在了地上，朦胧的视线强撑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