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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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的组成要素很简单。

    草莓沙冰、空调的凉气、蝉鸣和作业。

    作业也就这个样子了,不会的就问问沈平格,会的就自己写上,作业本最后也写的满满当当的了。

    他和沈平格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连燕很想和他再亲密一点,但或许缘分就把他们定在了这儿,他慢慢就接受了这件事情。

    当朋友也可以。

    唐文思为署名的那些纸条还在写,连燕把这个充当了练笔,他喜欢聂鲁达,就仿写聂鲁达的诗,却写成了四不像,爱意都笨拙的很,但好歹胜在一份诚恳。

    写的太多,都塞在书包的夹层里,晃荡的要漾出来一样,连燕不敢放在屋里以及任何显眼的地方,生怕被发现。

    开学的那天天气依旧燥热,蝉鸣少了些,人间的曝光度过高了,颜色对比的鲜丽,连燕升了初三,沈平格则升了高二。他们的轨迹是分开的,却总是有丝丝缕缕是交汇的。

    开学之后连燕要准备作文大赛,比赛就在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挨得很近,语文老师葛红找了他去办公室。

    市里的作文比赛属于自命题,自由发挥来筛选人。

    看起来自由,却没那么简单,连燕莫名想起谁的一句话——忘记是中国还是西方的名人,人不会使用自由,人习惯有限的自由。有时候作文给了命题限制反而好写,那些是自由发挥的,最后大多都成了无边际的乱跑。

    “这次的自命题可能不是这样。”葛红。

    连燕看向她。

    “好像是上次自命题出现了有人买好稿子上场写的事情,这次改了,”葛红拿起办公桌上的A4纸,“还是会沿用之前的模式把,给一句话,不会长,其实归根到底还是自由发挥的。”

    “我也希望你不要有负担,”葛红笑着看着他,“无论怎么样,尽力就可以了,作家。”

    比赛那天下了雨,也算是秋雨了,从夏天到秋天,总是要降几次雨,雨是降温最好的借口。沈逸明送他们去了市里大赛的现场,沈平格给他撑着伞,沈逸明头探出车窗,朝他们攥了攥拳头:“加油哈。”

    连燕第一次参加大型的比赛,难免紧张,一进场就是乌泱泱的人群,他下意识扯住沈平格的衣角,沈平格揽着他朝前走。

    “不行啊,燕,”沈平格低下头,轻声对他,“你总不能一直躲我后面。”

    连燕犹豫了下,才站在他的身侧,他抓着沈平格的手腕,好像那是他的全部力气来源了一样。

    工作人员过来领着他们进场,高中组和初中组是分开的,一个岔道,尽头的灯光却都是明亮的,沈平格最后走的时候给他塞了一块糖,草莓的。

    市里的这次比赛不算太正式,是在一个密闭场所里独立现场完成,然后交给旁边的工作人员,所有的成绩也不是现场出来。

    连燕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他偷偷摸了摸上衣口袋,隔着衣料,他摸到了硬硬的触感,草莓糖静静的躺在那里。

    作文的题目是。

    -始终守候之人受苦较多,

    还是从未等待过任何人的人?

    出处是聂鲁达的《疑问集》,连燕见过这句话。

    落笔之前,连燕再次去摸那块糖,心里那种不安终是压了下来。

    沈平格和他一起的。

    他不必害怕。

    ·

    两个时的时间过得快,出会场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地上湿乎乎的,有种泥土的味道,连燕心情很好,沈平格在会场外等他,见他笑的开心,明知故问:“写的还好吗?”

    “嗯!”连燕重重应了声,他永远不知道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无论是悲伤还是喜悦,他跟沈平格比划。

    -我想去喝奶茶。

    这点要求沈平格还是能答应的,他们没急着回去,在附近的店点了两杯奶茶,连燕不喜欢太甜,要了抹茶的。

    “初中组和高中组是一个题目吗?”沈平格拿着铁勺搅拌奶茶,问连燕,“你们也是聂鲁达的《疑问集》吗?”

    “嗯,”连燕点点头,他在手机上字。

    -那你觉得,是等候的人比较受苦,还是从未等候的人?

    沈平格没回答,只是笑着看他:“你选了什么?”

    连燕又在手机上字。

    -从未等候的人。

    “为什么?”沈平格喝了口奶茶,看着连燕。

    连燕不为什么,只是眨了眨眼。

    “我觉得是等候的人比较苦一点,”沈平格的声音很轻,“等着来,等着不来,怕等的时候不来不等的时候来,都是煎熬而且痛苦的事情。”

    连燕慢慢喝奶茶,长睫垂下,奶茶店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上面。

    他和沈平格认为的不同。

    他觉得从未等的人比较苦。

    如果他没有遇见过沈平格,他会认为黑暗就是人生的全部,最好也不过银白色的月光粼粼,沼泽和荆棘是危险,可他遇到了沈平格,他知道万物也包含太阳,他知道月光不过假借太阳的名义,他就没法儿不去喜欢沈平格。

    何况他已经等了那么久。

    他不介意继续等下去。

    抹茶有些发苦,连燕喜欢这种味道,味蕾得到取悦,连同心情也变得更好一点了。

    比完赛,连燕一直忐忑的等着葛红叫他去办公室,他实在是焦虑,时不时会跑去高中部去找沈平格,慢慢他们班都知道初中部有个叫连燕的哑巴,和沈平格很熟。

    “平格!”男生朝教室里喊,“来找你了!”

    沈平格穿着校服,他身上总有种干净的气质,从眉眼到手指,校服上有洗衣粉的淡淡味道,他:“来了啊。”

    连燕不好意思的笑笑,他实在是紧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心底的想见到沈平格。

    “找我做什么?”沈平格笑眯眯的看着他,逗他,“怎么一见我还不话了。”

    话音刚落,连燕看了看四周无人,大着胆子上去抱了抱沈平格,他不如沈平格高,只能稍微踮了踮脚,抱的也很轻。

    他又重新看向沈平格的眼睛,比划。

    -只是想来抱抱你。

    “高中部的成绩出来了,”沈平格,“我进全国组了。”

    连燕先是愣了下,继而开心的看向他,眼睛好像都在发光,他使劲点点头,好像是他获得了进全国组的资格。

    “所以啊,”沈平格声音很轻,“我们连燕肯定也可以进的,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连燕又点头,沈平格也抱了抱他,揽过他的肩膀,在他耳边。

    “不要紧张了,回去上课吧。”

    比赛成绩出来是在第二天的下午了,连燕再次被葛红叫到办公室里,葛红给他倒了杯温水,“猜猜我叫你来做什么?”

    “……”连燕忐忑的拿着那杯水。

    “成绩出来了,”葛红笑着,“想先知道名次,还是先知道你有没有获得进全国组的资格。”

    获得全国组资格的是初中组的前三名,葛红这句话等于默认他进入全国组了,连燕心里对成绩大概有个估计,但真正听到这句话,还是感觉脑子空白了,手都在抖,半晌才在递过来的纸上写。

    -名次。

    葛红竖起食指。

    “第一。”

    连燕迟钝的看着她,好像不认识这个数字了一样,半晌眨了眨眼,却是直接掉了眼泪。

    “哎哟,怎么还哭了,”葛红忙去拿纸,连燕觉得丢人了,拿过纸胡乱擦了擦,眼泪越擦越多,整的他跟眼泪做的一样,他也不清自己什么感觉,明明是该高兴的事情,他却特别想哭。

    好像很久以来,他身上都是黯淡无光的,他要去借着别人,才能被看到,可是今天,他身上也有了闪光点。

    他也是被承认过的。

    连燕一直掉了快十分钟的眼泪才停,眼睛都是红的,葛红有些心疼的揉了揉他脑袋,“有什么好哭的,都十五的人了是吧,回头要是拿了全国赛的奖项,是不是得高兴的昏过去了?”

    连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总之啊,连燕,我一直都觉得你很有才华,你是有灵气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即便是比完赛,也能继续写,写你想写的,”葛红,“既然有才华,就要对得起自己的才华,是不是?”

    连燕把湿了的纸巾攥在手心里,看着葛红,点了点头。

    好。

    放学的时候,沈平格来初中部找他,一下子就看到连燕还没褪去红色的眼睛,皱眉:“哭了?”

    连燕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拿过沈平格的手心,写了两个字。

    -第一。

    沈平格反应过来,“初中组的第一?”

    连燕点头。

    “可以啊,”沈平格笑起来,“那回头可以一起去北京了。”

    北京。

    连燕还没出过省,也没去过北京,首都这样的地方听起来就很酷,到十月份才会去,他却开始提前期盼起来,十月该是秋天了,落叶该多了,可是想一想,也觉得金光闪闪。

    连燕和他击了击拳头。

    回去的路上,沈平格给他买了杯抹茶芝士,连燕不喜欢喝甜的,却对抹茶情有独钟,这也就权当是给他的奖励。连燕明显的心情很好,走路都要踢石子,跳上石柱,再跃下来。

    天气还是有点热,连燕的额头出了汗,原本透白的脸有些泛红,到了别墅,沈平格帮他拿了抹茶,:“你先去洗澡吧,洗完去吃饭。”

    连燕笑着应了声,书包随手放在了沙发上,去二楼洗澡了。

    抹茶芝士是冰的,外壁凝了水滴,摸上去湿凉,沈平格坐在沙发上,看见了连燕放在一边的书包。

    连燕是个很情绪化的人,一高兴起来什么都忘了,以前都是把书包直接放在卧室的,很少随手放,沈平格无奈的笑了声,起身拿起连燕的书包,算帮他放到卧室里。

    书包刚拿起来,没拉好的书包兜忽的掉出了东西。

    叠的整齐的纸条哗啦的掉出来了。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