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中无老虎
阴世,某城郊外的一处茶棚下,坐着几个远道而来的大汉。
这几个大汉身上穿的衣衫形制相仿,黄底子,前胸绣着一只精巧的凤凰纹饰,看起来应当是同属一派。
茶棚的摊贩是个年轻人,只要是年轻人,便容易好奇。
此际看见眼前这几人衣衫相似,个个魁梧,倒茶的功夫便忍不住要上前搭话。
“不知道几位客官打哪儿来啊?”
“不该问的别问。”
得,刚一张嘴就被人家给顶了回来,后面想要开口可就难了。
不过摊贩有摊贩的本领,就比如这年轻人,茶壶一起,明晃晃的茶汤便自其中流出,分成五股,同时斟入眼前一桌五人的茶碗里。
“呵,有点意思,练过?”
五个人当中,自然有那种喜欢搭话的,当即对摊贩这一有了评价。
这摊贩练过没?
当然!
只是这些都是早年跟着个不知名的山野村夫瞎胡练的,本想成仙成道,结果也抵不过一张要吃饭的嘴,半年不到便没了耐性,到如今,只剩下这么一,偶尔使出来,博得两声客人的喝彩也就罢了。
“雕虫技而已,比不得几位远道而来身怀绝技。”
“,怎么看出我们几个身怀绝技了?”
摊贩笑了笑,放下里的茶壶,随拿起身边的一只矮脚板凳,坐在了边上。
“不怕客官笑话,的在十五岁那年,跟着山里的师父学过一段时日道法,虽学艺不精,但也能看出几位身上带着仙气儿。”
“嘿嘿,这你可就错了。”
靠东那张桌子前的人,尽管眼睛一直看着这边,可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一句话。
他的两只眼睛十分狭长,眼角有两道泪痕,凶光隐隐透露出来,但他在隐忍,在克制,因为他并不想打扰眼前这五个人。
被五人当中那个好搭话的否了自己的法,摊贩不气也不恼,脸上始终还是带着笑意,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还想听?”
摊贩点点头。
那人冲他勾了勾指,眼中带着神秘。
摊贩知道故事来了,他笑眯眯地凑上前去。
锃!
光影一闪,刀锋出鞘的声音响起,只是当摊贩想要做出反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喉咙,尽可能地让鲜血不要那么快地喷涌出来。
东边桌上那人见此情形,放下中的茶碗便要起身离开。
库嗵一声,摊贩倒在了地上,顺带还踢翻了几个凳子,身后的一摞碗碟也掉落在地上,碎得不成样。
“等等。”
他听见背后那人话,很明显是在叫自己,可面对几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徒的时候,哪里能等?
修为灌注双腿,脚上用力,地上便被他蹬出了一个深深的印记。
“哟,想跑?暗地里偷偷摸摸观察你家几位爷这么久了,不留个名儿就想跑?”
五个人当中,其余四人明显以这个爱搭话的马首是瞻,他随口一,当即便有身旁一人出。
只见他躬身作跪拜状,修为同样灌注双腿。
但在下一刻,他的腿部猛然鼓胀起来,鞋子也因撑不住这样的力量而碎裂,露出了一双兽脚。
狂奔,距离得近一些不难发觉,这是一双形似猎豹的双腿,强健有力。
而前面那个被追的人,在跑了一段路程之后,也显露出了自己的速度,当然,他的双腿也变化回了本体的模样。
正如那个黄衣人对摊贩的,他们身上的并不是什么仙气。
而是妖气。
这五个人,还有前面那个被追的,都是妖。
自从冥府大帝和天界的妖域至尊更易了人选过后,整个阴世的规矩便彻底颠覆了。
原本妖、鬼两族因为早前花鬼的事情而闹得不可开交,双方见了若不大打出,都可能被人认作是叛徒。
可现在,一切恢复了正轨,冥府大帝也换做了仙道之人,从前的恩怨也都一笔勾销了。
尽管还有一部分因为时代的原因,无法放下一直以来的坚持,但从人心而言,将一个陌生人杀死,只是因为他所在的阵营与自己所在的阵营是对立关系,这种情况的确会令人感到痛苦。
或许感受不到痛苦的,要么是彻头彻尾的恶人,要么,就是如眼前这五个一样,所代表的势力仍旧能从对立当中攫取好处。
宁豺承,也就是前面被追的那个,他和这几个人,都是来自南疆的妖族。
阴世自开天辟地以来,一向以鬼族为尊,其余各族,大部分都在长久的岁月中逐渐融入了鬼族之中,只有少量的部族,占据天涯海角,在那荒蛮之地,自给自治。
妖族便是其中之一。
就在一个多月以前,宁豺承自家门派莫名其妙地被妖族修真界巨擘落凤岭收编,统一由妖族大能炎雀率领,进军中土。
中土灵气丰沃,周遭各族自然愿意跟随前往。
更何况冥府大帝易主后,将飞升之修尽皆约束起来,不显于世,一时间,笼罩在所有修士头上的阴影彻底消失。
俗语,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飞升修隐匿起来,不再现身,便也就意味着飞升之下修为之人能够一飞冲天,获取庞大的资源。
于是各种掠夺地盘,各种杀伐争斗,又一次展开了。
作为渡劫后期的大能,炎雀自当率领本族攻城略地,占领更多的资源,以求壮大,但奈何鬼族一向势大,如今即使改换了天地,也就是不容觑的势力。
妖鬼两族不合,乃是亘古以来的故事,因此在这一场动乱之中,妖族首当其冲地,成了鬼族第一个要打压的对象。
“不过鬼族打压你们,又跟你被自己族人追杀有个什么关系?”
宁豺承还在尽力狂奔着,前方是一片山林,从南疆那个荒蛮之地出来,眼见中土尽是这般丰饶之地,如此一来,更容易掩藏身形。
被身旁那人问得一怔,宁豺承甩了甩头,尽可能地不去想后面要如何躲藏的事。
毕竟这凭空蹦出来一个人,若无其事地在你身旁走着、问着,速度还一点不慢,这本身就足够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