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阁中，常年缭绕着香气，那香是凌霄子亲自配置，以天香为基，配以十数种灵药，非但对天境飞升修有极大的滋补之效，即便无法吸收香火之力的凡境修，也可从中获益非凡。

    站在香几之前的古灵，此刻眼中尽是坚定。

    “掌门，我千里迢迢来剑霄派，为的就是替族人报仇，天猩派为恶一方，如今更是成了全天下的祸患，我现如今成了剑霄派弟子，自当秉承剑霄派的意志，与邪魔抗争到底！”

    凌霄子站在香几的另一头，听到古灵这番话，才重新转回身。

    “此话，可是你由心而发？”

    “是，就算掌门您再问一遍，我还是那句，与剑霄共存亡，与邪魔势不两立！”

    “既如此，你且坐下，我接下来会将剑霄派的真传秘诀讲与你听，此法我只传一次，能领悟多少，全看天意。”

    半夏自然不知道，在前两日，古灵也是如她这般，安安静静地盘坐在这香几之前，等待着凌霄子亲传秘法。

    她更不知道，凌霄子为古灵指点的，竟是与她截然相反的另一条路。

    香气冉冉升起，如同舞姬中丝带一般，只是不知最终蒙蔽了谁的双眼。

    关于之后剑霄派大劫的事情，凌霄子并没有与她解释太多，只是此事与如今正在四处扩张的天猩派有关。

    “这九霄剑歌，是我剑霄派千万年来不传之秘，如今我已悉数传授与你，若日后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我只有一个要求。”

    三个时辰后，血红色的夕阳仅余一丝光辉，在窗边舍不得离开，整个凌霄阁被映照的如同一片余烬。

    然而这样的感受在半夏的心头也只是浮现了一瞬间，随即便被凌霄子疲惫的眼神所取代。

    “是，弟子领命。”

    对于半夏而言，此刻的凌霄在再也不是与她全然无关的掌门真人，虽然传功一事在她看来，当中颇有些交换的味道，可无论如何，一日为师终生为师，这份恩，她记下了。

    “将这份道统，传承下去。”

    夕阳，在凌霄子完这句话后，便落到了云层之下，如同一轮火焰在浩瀚星空之中沉溺。

    半夏是抱着臭臭回到自己的房间，仍是那间外门弟子房。

    突然卸下了育兽场那边的事情，反倒是让她有些不大自在了，过去在这个时间，要么是在给育兽场里的灵兽们准备晚饭，要么就是检查看看有谁的身体出了状况好及时治疗。

    可现在，她一个人端坐在桌前，面对着一桌美味佳肴，却不知该如何动筷。

    唧唧？

    “怎么了大姐，好不容易能清闲了，反倒不习惯了吗？”

    臭臭摇晃着绒绒的尾巴，眼睛却是始终盯着桌上的菜肴，瞧他的样子，要不是害怕半夏的爆栗，只怕这会儿已经化作饕餮了。

    “我只是觉得，有些凄凉。”

    “你凌霄子？”

    “不。”半夏摇摇头，“是人生。”

    “那还真有点高深了。”臭臭撇了撇嘴，看起来像是不知如何接话的模样，但实际上已经偷摸地拿了一片肉放进嘴里。

    “你在剑霄派待了多久了？”

    半晌，臭臭听见半夏询问自己，赶忙将背到了身后。

    “啊？哦！大概有七八百年了吧，怎么了？”

    “你本是系牵着剑霄派气运的灵物，如果剑霄派难逃一劫的话，你会怎样？”

    臭臭十分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道：“会死吧，毕竟到了那时候，剑霄派的气数已尽，我就是剑霄派的气数，所以应该错不了。”

    “你怕不怕？”

    “怕？以前的话倒是不会，可现在，略微有一点。”

    “为什么？”

    “当然是”臭臭看了一眼半夏，本想些不着调的，可却怕半夏生气，便收敛了些，表情上也严肃了起来，“我活了这么大，除了跟爷爷过话以外，就只有半夏大姐你了，总有些舍不得。”

    “亏你还能正经些，不过万灵谷中不还有很多灵族么？它们不和你话的吗？”半夏好奇地问道。

    啪嗒。

    臭臭背在身后的里，那块藏好的肉不经意掉了下来，只是半夏并没有如何责怪它，这倒是令它突然紧绷起来的心弦为之松缓。

    “它们啊，都是些不成器的家伙，别智慧没多少，就算当中最优秀的那个傻子，起话来也是磕磕绊绊，根本不像个样子。”

    最优秀的傻子，不得不，这个臭臭还真是会形容。

    只是灵族不是还号称一个“灵”字，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不等半夏询问，它又自顾自地了起来。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它们，我的存在，或许也是它们无法正常生长的原因，半夏大姐，你别看我体型这么，可要按照你们人族修为来，起码也是半步仙尊的存在了！”

    “半步仙尊！那可是很厉害了！”

    话虽如此，可半夏的心里实在没有多少惊讶。

    臭臭自然也看得出这一点，它讪笑了一会儿，才道：“明白明白，半夏大姐是见过大世面的，而且我这半步仙尊也是随便，真要动起来，铁定是比不上凌霄子这个一品仙君的。”

    “那你的，让它们无法正常生长的原因究竟是”

    “哦哦，归根结底下来吧，我占用了它们太多的养分，这灵族与人族、妖族，还有什么魔族、鬼族，都不大一样，是以所在之地的气运为食，照理，即便一个区域之中存在像我一样的强者，其他弱者也不会生得如它们这般歪瓜裂枣。”

    道强者的时候，这家伙还特意把头昂起来，看的半夏有些想笑。

    “可是呢，剑霄派的气运啊，已经不多了，为了能够稳定住门派的运势，不至于立刻被魔道吞并掉，先代掌门人便在与魔头两败俱伤后，又耗尽了毕生修为，将我创造出来，半夏大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是神兽貔貅的模样么？”

    被它这么一问，半夏倒是有些奇怪，就比如器灵，她自从学会了御灵诀以后，也试图与梁钺之中的器灵交流，但也没见它显现出什么具体的形态。

    这当中或许有梁钺器灵本身层次太低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臭臭的特殊性。

    “貔貅嘛，光吃不拉”到这儿，半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再看臭臭，一双透亮的眼睛里满是赞赏：“所以你明白啦，我与剑霄派这一片地界，或者在剑霄派的万古传承，本就不是一个自然的循环关系，我只是将这气运吞食下去，然后缓慢消化、消散，也不会再参与其他灵族的生长环节了。”

    “可掌门，长则半年，短则三月，那你体内的气运岂不是只剩下这些了？”

    半夏忽而感到一丝担忧，她看着眼前的臭臭，心中尽是这两个月以来的相处，虽对于这个家伙，她更多的是规避麻烦的抗拒，可陪伴，总还是会产生依赖的，就像她对于育兽场生活的依赖一样。

    臭臭这会儿像个人一样，坐在桌上，还伸出一只指在半夏面前晃了晃。

    “不是这样？”

    “当然不是，气运啊，解释起来有点玄，但也就跟两军交战差不多，剑霄派的士兵少了，这不假，可也没有到那种眼看要死绝的程度，可这种情况只需要那些气运正盛的邪魔外道率军来攻打，杀伤一些，投降一些，也就不剩什么了。”

    “而且我能感觉到，他们这会儿已经在酝酿了，只怕时间上，比起凌霄子预料的会更快些。”

    连三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了，半夏不知道，真的到了那一天，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能扭转局势。

    或者她根本无法扭转，毕竟一消一长，乃是天地至理，既然魔道也是天地承认的大道之一，那边没有什么正邪之分，魔来道往，道来魔往，与父子相承也没什么不同之处。

    自然而已。

    “你能不能逃走？”半夏虽然开口，可刚一完，便知道自己这是在痴心妄想，“我只是觉得，总归是一场大劫，能活一个是一个。”

    臭臭却是豁达一笑，似乎生死这种事，它从没有放在心上过。

    随后它抬起前爪，将自己脖子上的鬃毛翻开，一只如同白玉般的光圈，正紧紧箍在它的脖子上。

    那白玉般的光圈之上，有咒文流转，半夏觉得与御灵诀当中的一些内容有相似之处，便试图想要阅读，可还没读上完整的一句，她却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竟在飞速流逝。

    “别试了，这是先代掌门结合了前辈高人留下的御灵之术，和他自己的毕生修为烙印下来的禁锢，就是怕我临阵脱逃，这八百多年我都试了不下上万次，然而都没什么屁用，根本不可能解开的。”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臭臭摇摇头：“本来是有，两个月前，我不是问大姐你要那门神通的修炼方法么。”

    “牵丝？”

    “应该就是它了，好好听的名字啊。”

    “可如果没有修炼过我这门功法的，根本不能施展啊？”半夏有些无奈地道。

    “啊，不过也无所谓了，因为就在那之后不久，我发现自己的力量再次减弱，即便学会只怕也无法解开这道禁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