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哀默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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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面临突发状况的时候,反应会比平时要慢得多,所以苏娇即使清楚地看到马车已经冲着自己冲过来了,却很难及时作出躲避。

    苏娇呼吸一滞,未曾想到素来不许马车奔腾的街道上会发生这种事,一时愣住了无法动弹,而架着马车的人也来不及啦,这马子的一路飞奔而来,一路吵嚷着。

    “躲开,快躲开!”

    眼看着马车距离自己不足半步,甚至那马儿的呼吸声,苏娇都能够有着切实的感觉,好在还是木槿动作足够迅速,一把冲过来抱着她往旁边躲开。虽然两人齐刷刷的摔倒,有些狼狈,好歹保住了命。

    “什么人,也敢拦着本殿下的路!”胥如烈今日脾气格外不好,掀开帘子就要骂出声,而在发现倒地的是苏娇之后,两方人都愣住了。

    “居然是你?真是晦气。”胥如烈微微眯起眼睛,若换作旁人,兴许他还会问候个几句,但面对着苏娇,他只当做视若无睹而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不错了。反正这里都只是些老百姓,也不怕他们认得自己。

    罢,胥如烈便又放下了帘子,驾着马车又扬长而去。

    苏娇则给他这副态度气的差点没喘过气来,不过却同时有些庆幸,胥如烈既然出来了,那么自己入府看语歌,也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了。

    “夫人。”木槿连忙把苏娇搀起来,瞧着对面的木蓉和蝶翠也是满脸的关心。

    苏娇轻轻摆了摆,“没事,就当是碰到了一条恶犬,买了东西,咱们赶紧走吧。”

    这场闹剧过后,不一会儿功夫,苏娇的马车就来到了木槿所的侧门。侧门外边虽然都是些平民住的巷,难免叫人担心会有什么蛇虫鼠蚁混杂进去,却没想到竟这么干净。

    苏娇一下马车,便可以看到这巷里有不少人在门口乘凉吃饭,一个打扮的很像混道上的混混,然而他们话却意外的客气和直爽。

    “不是这里的都是三教九流之辈,凶巴巴的吗,怎么看起来还挺淳朴的?”苏娇瞧了一眼,假装若无其事地跟着木槿前往侧门,顺便声地询问。

    “仗义每多屠狗辈,那也只不过是些刁钻的文人编出来的瞎话而已,总归还是眼见为实,所以夫人就放心把张姐住在这里,应该不会有危险。”

    木槿着,将侧门打开一个口,确定这里没有人经过,并请苏娇进去。

    “这的倒是不错,没想到你还挺有学问的。”苏娇点点头,走进去躲在门后头,好给蝶翠和木蓉两人让开位置,又禁不住睁大了眼睛瞧着木槿。

    “跟在大人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自然应该多懂一些。夫人这边请,绕过了这条杂草路,就到了张姐的院子了。”

    木槿摸着后脑勺笑笑,假装没瞧出苏娇的意思,打了个岔就往前面带路,苏娇也不好继续追问,便闭上嘴巴。

    院子里头,梧桐正拿了一把稀疏的笤帚打扫庭院,张语歌就在那颗半枯死的树下乘凉,整个人窝在躺椅之中,闭着眼睛,咋一看就像是睡着了。然而她的睫毛还在轻轻扇动,仿佛映衬着她此刻究竟有多么不安。

    “姐若是累了的话,奴婢就扶你屋里去休息吧。”梧桐将落叶扫到一边,瞧着她睡得如此不安稳,便替她拿了一件披风过来。

    她们主仆两个搬的仓促,这会时间也就只来得及把东西收拾好,腾出了一间卧房,至于客厅和厨房等其他地方都还没来得及处理垃圾。

    正着话的时候,梧桐一转眼,忽然就瞧见了院子的篱笆外有两个人拎着大包包的东西过来。

    由于有杂草和灌木的遮挡,导致梧桐一开始没能看清楚是谁,一直到后边苏娇出现,她才松了口气。

    “啊,萧夫人。”

    “这是什么地方呀,这还是皇子府的院子吗?怎么脏乱成这样,三皇子的下原来也是这么的擅长偷奸耍滑呀。”

    苏娇皱着眉头,提起裙摆,一边烦躁的拨开杂草,一边嘴里还不住嘟嘟囔囔。

    忽然听到梧桐的声音,她转过身来高兴地挥了挥,又赶紧收敛,将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声一点,我们是悄悄过来的,别惊动了府里其他人。”

    闻言,梧桐果然闭上了嘴巴,连忙出来为几人打开了门,让蝶翠和木蓉进来把东西放到院子中的茶几上,暂且歇一口气。

    “多谢萧夫人还能记得过来瞧瞧我家姐,只是这里,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呀?”梧桐一面一面给客人倒上茶水,张语歌依旧躺在躺椅中没有醒来。

    苏娇瞧了一眼,这套茶具和茶水瞧着都不是一般品质,在这么荒凉的院子里面,简直显得格格不入。

    “你问这个我也觉得奇怪呢,好歹也是皇子府,留了个侧门,那上头的锁长年未修,木槿轻轻一推,它自个儿就掉了,也不怕有人过来偷东西。呵呵。”

    苏娇抬头将茶水喝尽,同时盘算着这个院子还需要什么打理的工具,顺便吐槽了一下胥如烈的府宅,轻声笑了一声。

    “三皇子自然是不用担心的,这处院和皇子府相当于是隔开的。就在前面,还有一堵铁棍架成的围墙呢,就算有人进得了我们这院子,也不一定能够潜入三皇子府。”

    梧桐也跟着勉强的笑了一下,再拿往前边一指,神情又顿时黯淡起来。

    这完全是相当于把语歌她们放在这里自生自灭呀。

    苏娇顺着方向看过去,不禁沉默了片刻,又怕气氛实在太过沉闷,便打了个岔看向张语歌。“算了,先不这个了,对了,语歌是睡着了吗,怎么我们过来这会儿功夫,她还没醒?”

    “嗯,早上皇后娘娘才把姐和三皇子叫到宫里去话,姐这一番折腾,也确实是累坏了。”梧桐一点头,刚想劝苏娇不要去打扰,张语歌就悠悠醒过来。

    “梧桐,我好像听到了萧夫人的话?”张语歌将盖在自己的身上的披风扯开,忽然一开口,吓得梧桐和苏娇两个人都一抖。

    “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呢,心着凉。”苏娇干巴巴的起身安慰着,几乎都忘记了这会儿是烈日当空的正午。

    “你先躺着,好好休息,就不要起来了,我过来跟你话。”

    着,苏娇一挥,连忙叫木槿她们把包裹打开交给梧桐,“我听你身上不舒服,特意给你带了几样效果比较好的药,正好这几天天气比较热,你常洗澡常换衣服,用不了多久就能好的。”

    “对了,你们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点点心过来,要不尝尝?”苏娇生怕自己的话,又勾起张语歌的伤心事,交代了一句就赶紧转移话题。

    然而张语歌却摆摆,神色很是疲倦,却不见多少神伤,“夫人不必忙了,多谢你这时候还能来看我。”

    “所幸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三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我并没有多少的难过。也实在多谢夫人,你雪中送炭带来的这些伤药。”

    话音落地,苏娇还没来得及跟张语歌搭话,就听见后边梧桐捂着嘴巴,差点哭出来。

    “原本姐身子就不好,老爷夫人在姐的嫁妆里着意添了许多的药膏,偏偏昨天晚上殿下却不分青红皂白的拿走了姐调养身子的雪莲。这样耽搁了姐的药疗,还不知姐要多久才能恢复。”

    梧桐紧紧的捂着口鼻,之前因为张语歌的嘱咐,她什么话也不能,这会儿苏娇过来了,好歹也算是有个能倾诉的人,便禁不住讲了出来。

    苏娇听得一愣,伸拉住张语歌的,“怎么,你是有什么旧疾吗,那雪莲究竟有多大的用处,怎么差不多所有人都要抢?”

    闻言,张语歌拍了拍苏娇的背,又抬头向梧桐,“萧夫人她们远道而来,想必还没来得及用饭吧,梧桐,你不如去厨房瞧瞧,做几道汤面过来。”

    “是。”梧桐深吸一口气,苏娇也随即道,“你们也去帮帮梧桐的忙,我就在这里跟语歌两句话。”

    话音落地,等几个丫鬟全都走了后,苏娇回过头来,只见张语歌抿着嘴淡笑,“多谢萧夫人,其实也不值什么,只是家母分娩之日受了寒凉,才导致我身子骨在天热的时候一直不好,分明捂出了汗,身子却还凉得很。”

    “至于夫人所问的雪莲,它确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真要起来的话,除了大部分是靠他国进贡,难得取来,大概也就相当于快要渴死的人,一次不能喝太多的水,这雪莲就相当于刚好能解渴,又不至于伤身的一斛甘泉吧。”

    “那就相当于是百利无一害的良药补品嘛。”苏娇听着,在脑海中大致的思索了一遍。

    由此看来,这雪莲可以算得上是鸡肋,但偶尔也能派得上救命的用场。

    “是药三分毒,苏怜还没有到那种程度,三皇子就给苏怜喂雪莲,还真不怕把人给喂坏了。”

    “若非如此,怎能显示的出三皇子对苏姨娘的重视,我也难得获得这一片清净。”张语歌浅笑,险些牵动了后背上的腰伤,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苏娇看的不忍,抚摸了一下张语歌的臂,好让她安抚下来,顺便再找了一颗缓解疼痛的药玩来,“话虽如此,可你们昨天晚上,三皇子就这么轻易地抛弃你吗,也太过分了吧。”

    “若我告诉夫人,昨晚并非三皇子有意,也非我之愿,夫人可信吗?”张语歌拍了一下胸口,勉强觉得好了些。

    “我信。”苏娇给她递了杯茶去,的十分坚决。

    见状,张语歌回以一笑,“今早,皇后娘娘派人叫我和三皇子入宫,了好一些话。原本害的三皇子丧失理智的那壶酒,我就有所怀疑,结果皇后娘娘自己漏了,三皇子才知道,并非是我所为。”

    “但即使如此,也没有半分改变,三皇子自然不可能跟皇后娘娘两个人呛声,便只能发泄在我的身上,想来我这后半生估计都要在这里度过了。”

    这一番话,让苏娇瞬间想起了那场宴会上偷听到的皇后向世子妃的保证。皇后会解决这件事,原来就用的这样的法子。

    “其实,如果可以,你完全可以告诉你的父亲或者永安伯爵,好歹换一个好点的地方,住着跟三皇子彻底撕破脸都没关系,两个人各过各的,你也能活得逍遥。”

    苏娇抿着嘴巴,这会儿她是彻底明白皇权的罪恶之处,可张语歌安静的听她讲完了话,却并没有表示赞同。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三皇子是不会轻易放过的,我还不如就呆在这里,既清静又省了烦扰,还能省了给家里人惹麻烦。”

    “若是哪日我兄长立了战功回来了,或许我还能在得个便利去什么古刹中修行,安稳一生。”张语歌表现得十分平静,好像真的已经打定决心远离红尘。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已经有了后半生的打算,”苏娇给她的话感到诧异无比,而后反应过来,不禁蹙起眉头。

    “若真有那么一天,你的兄长该有多心疼呀,再修行什么的也太苦了,你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我知道,可是凭借家中权势谋夺便利,这本不是我的心愿。既然不能有一位良人,倒不如让我活个干净。”张语歌抬头老天,瞳孔中平静如水。

    “只是这话我只告诉夫人你一个人,还请夫人千万保密,不要叫父亲和姑姑他们知道。”

    “这是当然的。”昨晚伯爵夫人都已经够崩溃的了,再听到张语歌这样的话,岂不是要直接气晕过去。

    苏娇思索了片刻,拍了拍她的背站起来,“今天我出来的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你记得一定要保重好身子,如果有什么缺的,我想办法给你弄过来。”

    想着,苏娇又着意添了一句,“等下次我来看你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我还打算向你请教学绣花的针法呢。”

    “好。”张语歌点点头,刚好去后面做饭的几人,一人端了两碗面出来。

    “萧夫人,不留在这里用饭吗?”梧桐把东西放下擦了擦,苏娇摇摇头,“不必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随后,乘着张语歌没注意,苏娇要特意凑上去,在梧桐的耳边嘱咐,“你可记得一定要看好你家姐,时时看着,避免出事。”

    “什么?!”闻言,梧桐大惊失色,然而苏娇完就已经走了,再看那躺椅上,张语歌又陷入了深睡中。

    什么东西,连人家一样补品都要抢,苏怜他们俩这是打算把张语歌给吸干了吗。

    回去的马车上,苏娇越想越不得劲,愤愤的一拳锤在了马车上,吓得蝶翠和木蓉她们两个人也跟着心惊,却不敢多问。

    之后的几日,避免行踪被人发现,苏娇不敢来的太勤快,所以就旷了两日。然而刚好在第三日,就到了张语歌回家的日子,并且果不其然,只有她一个人。

    这一日胥如烈因为要陪苏怜去湖边划船,因此没空,而张语歌回家不知了些什么,户部并没有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