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合格的聆听者
“没有你怕什么?”
余音:“”
这里面的逻辑在哪里?
“以前我没碰你,以后也不会碰你。分开就是分开,桥归桥路归路,可以,我也想那天分后咱们划清界限。但老天让我在‘夜相思’又遇到你,就注定让你和我做不成陌生人,你懂吗?”
余音茫然,摇摇头。
梁东岩睨她一眼,冷声问:“那天你见到我,有把我当陌生人吗?”
余音细细回想,然后默默低下头。
“没有。”
经过他的提点,她懂了。
跟过他就是跟过他,抹杀不掉的,事实永远胜于雄辩。
当初的他们,突破了肌肤之亲,熟悉对方每一寸皮肤,即便记忆会丧失,感觉也会在的,温度、味道、音容笑貌,不会丧失,甚至很可能已成为身体里的某种本能。
梁东岩想告诉她,他在夜相思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确定,“好聚好散”是句屁话。
只是余音一直装着,装他们不熟、装他们陌生。
而本能是装不出来的。
回神再看向梁东岩时,只见他面色凝重又深沉,沉吟半晌:“余音,我做你朋友吧?”
余音怔住,她没幻听吧?
“梁先生,我何德何能有荣幸让您做我的朋友?”她有自知之明。
“为什么不能?”梁东岩反问。
余音讪讪,无法反驳:“您能,那就能。”
她从他势力范围内“他的人”变成他被单方面的“朋友”,这算更近了一步么。
“朋友之间,互惠互利,互帮互助都是应当的。以后,不许再拒绝我的好意。”
余音懵懵懂懂点头,好像是这么个理。
但又好像不是。
她赶紧摇头:“梁先生,您帮我这么多,我不胜感激,但我好像从来没有帮到过您。”
“怎么没有,周可渡住院不是你负责?还有这个。”梁东岩竖起食指。
“这不一样,我是医生,这是我职责所在。”
“余音,没有谁的付出是理所应当,即便那是你的工作。”
没有谁的付出是理所应当余音恍惚之间突然有些许泪目。
再看向梁东岩时,他的如陈谭似的,碧水无波的眸子像有无限的吸引力,将她牢牢困住,然后对着她的心尖儿,会心一击。
直到他收回迷人的视线,余音才涩涩的移开眼。
治病救人,救死扶伤的确是她们的职业,但多少人不理解,她们也曾为陌生人恻隐,为生命哭的肝肠寸断。
又有多少人不把这些当做医生的理所应当呢?
“谢谢您,梁先生,迄今为止,您是第一位对我这些话的人。”
坐在他身边的她乖乖坐着,不再防备,梁东岩笑而不语。
他的陡然响起。
余音回神:“梁先生,我送您下楼吧。”
“嗯。”梁东岩淡淡的回应,很自觉的起身往外走,这次没有再为难余音。
余音如释重负,送走梁东岩之后,他一夜好眠。
睡好了果然精神就好,她连上班都神采奕奕的。
送赵子胤上学后,她赶到科室。
肖淑雅身边的一个阿姨突打来电话,肖淑雅要见她。
余音以为肖淑雅有什么特殊情况,套上白大衣,匆匆往病房赶。
来到病房后,肖淑雅毫无生气的挥挥,遣走周围的阿姨。
“战太太?”
余音缓缓走近,床上的女人面色惨白,因为刚苏醒没多久,眼神涣散,面容尽是疲惫。
“余音,战修炀他真的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
肖淑雅像在等一个终审判决,声音喑哑,比乱拉提琴还不好听。
余音心情沉重,她知道自己承认会给肖淑雅带来心理上的伤害,但她还是点了头。
果然,肖淑雅好像被抽空了身体一样,绝望的闭上眼睛。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贼心不死,当初跪在我面前,什么以后不会再出轨,不会再对别的女人动心,全是假的,全是假的!”
肖淑雅情绪激动,半吼着发泄。
余音怕她挣脱掉输液针头,连忙按住她的臂。
“战太太,您真的没必要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伤心。他但凡心里有你一丝一毫都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
泪水从肖淑雅的眼角滑落,滴在枕头上,晕染出一片湿润。
“余音,你不懂,我为了他差点被肖家赶出家门,是我母亲心疼我,求着我父亲让战修炀进了我肖家的家门。”
余音沉默,别人的故事,她只能作为一个看客,无法成为局中人。
但做片刻的聆听者也是好的,至少让战太太把心中潜藏已久的苦闷一吐为快。
“甚至,当时他带着孩子去飙车,车子出了意外,我的孩子”肖淑雅越越哽咽,提到孩子,已然连呼吸都快没了。
屏息调整后,肖淑雅才继续缓缓讲述道:“我的孩子没了。但我没有怪过他,我知道这是意外,他也很悲痛,也不想这件样的事发生。只是,我为他做了结扎术,以后再也不能有孩子。”
听到这儿,余音深深的咬着唇。
这是多痴情啊,为了心爱的人竟然妥协到这种程度。
但结果呢?
换来的是最惨痛的教训啊。
肖淑雅苦笑着,眼泪成股流下,逐渐淹没整张面颊。
随后,苦笑变成尖锐的哀鸣,一下一下,哭的肺里的气被人抽干了一样,全身抽搐。
这次,余音没有阻拦。
泪总有流干的时候,人总有清醒的时刻。
或许就是现在。
让女人走出阴霾的理由是孩子,而能让女人真正站起来的是敌人。
“为什么不试试呢?”余音突然开口。
已经苦过好几轮的肖淑雅,从被子里露出头,茫然的啜泣着看着她:“什么?”
“惩罚那些伤害过你,轻视过你的人,他们在你心上留下的烙印,一点一点,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肖淑雅怔忡的望着余音,久久没有回神。
“可、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有人告诉过我,只要一盘棋没有定局,为了赢,哪怕伤敌八百,自损一千都可以。”
眼前的人瘦瘦的,没有出众的出身,也不是惊为天人的容貌,但眼里的笃定和浑身散发的自信,像七月的光辉,刺的人眼睛疼。
肖淑雅被她浑身散发出的力量感染到,却深感自愧不如。
她感叹着,赞扬道:“余音,你像一颗钉子,就算再无能为力,也要把别人扎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