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怔愣了一下，悲伤还刻在心头，梁东岩的举动让她吃一惊。

    “你？”

    梁东岩的肩头被朦胧的细雨打湿，深黑色的西服蒙上一层浅淡的雾霭。

    听闻余音的呼唤，他回头，余音紧几步上前，将伞打过他的头顶。

    “没事，你别淋湿了，别管我。”

    “梁先生，你”余音担心道。

    梁东岩一把捉住余音的，冰凉的消肌玉骨被他温热的掌心圈着，微凉的雨天都不那么冷清了。

    “都这时候了，你还叫我‘梁先生’？嗯？”

    余音望着他，从不显山露水的眼眸里明亮异常，带着明晃晃的期待，柔情蜜意，让人沉溺。

    “东、东岩。”

    余音结结巴巴尝试着，这是第一次她唤他的名字。

    “嗯。”梁东岩满意地应声，但眉头一点儿没有放松，似乎还有点儿不满意，“行吧，就你那老鼠的胆子，能叫我名字估计已经鼓足了勇气。”

    他便不再为难她，来日方长，他们两人之间有的是时间让关系更亲密。

    “走吧，去酒店。”梁东岩拉起余音的准备离开。

    余音疑惑，“酒店？为什么去哪里？”

    “红白喜事都要做宴，你和你母亲的亲戚朋友不多，但还是要按规矩走，逝者上路的时候，也不会有过多挂念。”

    “可是，我根本没有”

    “别没有，人生在世，谁没有三三两两的亲人朋友，有心的自然会来。”

    余音极不信任的看着梁东岩，任由梁东岩将她带到酒店。

    地点在海城最顶级的酒店包厢。

    余音准备跟在梁东岩身后进门，梁东岩却后退一步让她走在前面，“今天你是东家。”

    她原本想推脱，但想想也是，今天是她母亲下葬。

    不再犹豫，余音推开门，眼前的人让她的震惊。

    其实也没多少人，关系近点儿的也就是赵子胤和他爷爷奶奶，其余都是当初住在棚户区的邻居，只不过后来大家各奔东西，当时处的亲密，后来失了联系。

    满打满算，凑了一桌人而已。

    “呀，余音，长这么大了。”其中一个还算面熟的阿姨热络地打招呼。

    余音凭借着脑海里残存的基于记忆，叫出对方，“李阿姨，好久不见。”

    “哪里哪里，你们呢孤儿寡女的，你妈妈去世，你也没联系联系我们这些老邻居，大家帮帮，你一个姑娘，什么都自己抗，让人心疼啊，又加上你那个不让人省心的爹”

    “别乱，余音请大家来，咱们就好好给人妈妈送行，表表心意，白事也是喜事，别让余音一个人孤孤单单过。”

    “对，这才是我们这些老邻居们这次来的目的，给余音加油打气！”

    老邻居们三言两语，纷纷着安慰的话，他们不像寻常的白事宴请宾客只句“节哀顺变”，一代而过，他们确确实实关心余音。

    虽然那段日子，余音在棚户区过的并不快乐，但邻居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确实存在。

    “我记得，余音有好几次被打的进医院，还有一次要不是一个姓季的伙子，余音差点儿就死”

    “别提了，今天本来就是伤心的日子，提那么多伤心往事做什么？”

    余音默默低下头，他们的话逐渐变成她脑海里的梦魇，然后化作冰冷，将她吞噬，让她止不住颤抖。

    “怎么了？”梁东岩发现了余音的异常。

    “没，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

    “哎，余音，你真的，太让人心疼了，”其中一个大伯，原来是住在她家楼下的邻居，他从自己泛白的平布衬衫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叠琳琳碎碎的钱，然后一一码整齐，塞进余音里。

    “余音，谢谢你母亲和你姨，当初我女儿急性阑尾炎，当时她一个人在家，要不是她们把我女儿及时送去医院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大伯，您别这样，这钱我不能收。”余音从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竟然做过这样助人为乐的事。

    她一直以为她母亲是被世俗压弯了腰，不懂礼义廉耻，为了钱不顾尊严，她没有觉得母亲哪里做错了，只是不认同她轻贱自己的活法。

    直到自己和她做了一样的选择。

    老伯直接跪在地上，“钱你就收着吧，当时你母亲她们给我女儿垫付了医药费，我当时没钱，还没来得及还就因为孩子姥姥生病回老家了。钱一直欠着，你妈妈她们也没问我要，我，我对不住你们母女，你们俩也不容易啊！”

    “别，大伯，求求你，快起来。”

    余音的心酸涩得要死，泪水疯狂在眼眶里打转。

    原来她对母亲的误会如此之深。

    母亲卖笑作陪只是为了活下去但不妨碍她像正常人一样，有一颗善良的心。

    而余音，自诩心高气傲不走母亲的老路，但她是否能像母亲那样，在绝处依旧不自暴自弃，保持一颗善良的心呢？

    即便，那时候她被恶语中伤，被流言蜚语伤的体无完肤，她依旧光芒万丈。

    而自己，无法做到。

    余音输了，她认输了。

    她的母亲，活得潇潇洒洒，坦坦荡荡，死后有人记得她的好，念着她的旧够了。

    宴席结束，赵家爷爷和赵家奶奶将余音拦住。

    梁东岩伴随在余音身边，看到二老有话要，但欲言又止，“我先去趟洗间。”

    赵奶奶牵过余音的，“余音，他是你男朋友？”

    余音点头。

    赵奶奶语重心长，“挺好的，比上次那个沉稳多了。”

    余音赶紧解释，“赵奶奶，上次那位萧先生只是我的代理律师，我和他没有别的关系。”

    “那不提他了，余音你和这位梁先生感情不错吧？”

    “还可以，挺好的。”

    “我看你们也挺好，”赵奶奶拍了拍余音的，“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想好了吗？”

    “结婚？还、还早呢。”余音可从来没有想过。

    “要我，你们迟早都要结婚，结了婚你们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你们能把赵子胤当做自己的孩子养么？要不然”

    “能！”余音突然打断。

    她已经猜到赵奶奶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