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伤疤
“你都淋湿了。”余音担心他这样会伤身体,又想到他把自己送回去还得回去值班,免不了晚上又得熬一夜,湿衣服贴在身上会生病。
“要不你上楼把衣服烘干吧?”余音建议道。
季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试衣服,白色的衬衫已经贴在身上,粘粘的冰凉十分难受。
“行。”
上楼后,余音拿出钥匙开门,进门后弯腰从门旁的鞋柜里拿出一双备用拖鞋。
然而眼尖如季康,他一下就秒到了鞋柜上摆放着一双灰色的男士拖鞋,看样子是常住这里的人。
余音将拖鞋放在他面前,起身时突然看到季康异样的神色,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鞋架上的男士拖鞋,知道了季康的想法。
“梁先生住在这里。”
余音丝毫没有掩饰。
季康的闹到却嗡地一下,如同惊雷闪过。
余音也不想和季康绕弯子,于是直接:“我和梁先生在一起了,最近他都住在这边。”
季康来不及换鞋,直接踏进们一把捉住余音的肩膀,掰过她直视自己,“余音,你想清楚了么?你知道你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根本不合适!”
“合适不合适总归试过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余音自认对感情愚钝,不敏感,且死脑筋,但直觉总归有的,而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有些事,总要试试才知道,我不试又怎么会知道我和他没结果呢?即便没结果,我也要试过撞了南墙,我再回头。”
如果不试,那她的心里自然会对他继续充满无限幻想,恐怕至死都难忘记这种幻想的感觉,不如试试,要么让现实成就这段感情,给它一个结果,要么让现实打破她的幻想,完完整整给她的感情画上一个句号。
无论什么结果,都值得她一试。
“哎!”季康瞧她已经心如磐石,再劝无益,但心里像堵着一块石头似的,难受郁闷,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将话出口,只能眼见着她一步步迈向另一个人,一步步离他远去。
“你想求一个结果,我也想求一个结果,”季康再抬首盯上余音时,已然泪眼婆娑,“余音,如果当初我没有走,或者,或者我当初按照我们的约定,及时归来,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你爱上的人会不会是我?”
余音没想到季康竟然会在这时候向她表白,出乎意料一时怔楞。
季康却将这种没反应过来当做余音的犹疑,“我就知道,你肯定怨我,怨我当时为什么离你而去,为什么没有再答应你回来的时间按时回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越越无力,越越自责,靠着墙缓缓蹲下,头深埋在膝盖之间,“余音,是我母亲。因为我替你挨了一刀,她知道我喜欢你,但她不允许,所以她让我出国,也因为她知道我要回来找你,她用自己的病做要挟,她如果我要回国,只能在她死了之后。”
季康的话唤起了余音多年前的回忆,那是她很不愿意提及的一段过往。
记忆里猩红遍地,鲜红的血液顺着季康的腹部止不住往下流,那是余音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人的血这么多,可以像瀑布一样倾斜,止都止不住。
而她,在经历了窒息之后,浑身湿透,还没从濒死的噩梦中惊醒,又掉落进另一个梦魇里。
余音颤抖着将季康扶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她无法回应他更多,能给他的只有一句抱歉。
从未知道,身在异国他乡的季康,原来也有这么多身不由己。
或许她也未曾发觉,其实自己的心底归根究底是怨赖他的,怨他的置若罔闻,食言而肥。
可年少时,谁知道什么是爱呢?
只是守着一个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以为那就是永远,以为那就是心灵的净土,灵魂的圣地,生命的救赎。其实,不过是片刻的安慰而已,片刻过后,留给自己的只有无尽的孤独。
但好在生命漫长,有足够的留白够她找到终点归宿,虽然尽头的人已然换了模样。
这段朦朦胧胧似是而非的感情,在此刻悄然画上句号。
或许季康还在原地苦苦等待,但余音早已不是那个归人。
更或者,这段懵懂的青涩根本不能称之为感情。
至少,梁东岩不承认。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梁东岩自转角处走出来,看到梨花带雨的余音,心头莫名烦躁,“感情的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你哪里对不起他了?”
余音吓了一跳,没想到梁东岩竟然在这时候回来,三两下抹干眼泪,“梁先生”
开口后她就后悔了,这样叫十分不妥,她立即改口,“东岩,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难道等你红杏出墙?”梁东岩的语气十分不好惹,面色也一直铁青。
“不是的,东岩,我和季康,我们”
余音刚一半,还没解释清楚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只听季康:“我们是旧识,也是青梅竹马,和你想的一样,我和她是年少时的互相爱慕,只不过因为现实的原因分开了。梁先生,我爱她,我出国因为她,回国也因为她,整整十年,这就是见证!”
季康着将自己衬衫的下摆从腰间拽出,猛地掀起来,露出半截下腹部。
紧致的肌肉轮廓分明,窄瘦的腰身紧绷感十足,然而最突兀的却是上面巴巴扯扯的一道伤痕,伤口处足足缝合了有几十针,针脚迷乱,错综复杂,留下的伤痕比蛛还密集。
梁东岩眼底突然闪过一丝不淡定,他皱着眉头问余音:“这——怎么回事?”
余音也看到了这道疤,浑身却止不住的颤抖,无尽的内疚和恐惧涌上来,她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濒死的时刻。
“对不起,季康,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余音什么话都不出来,她早已哭的泣不成声,尤其看到这道伤痕。
这一刀,当时可差点儿要了季康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