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的出现, 显然给所有人和妖极大的震撼。

    要知道，妖皇手下的妖, 也几乎都是在人族和妖族大战后才出生的, 而001所的工作人员，其构成也是人修和妖修。这些人和妖，无论是本着什么样的目的来此, 但都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们是听着通天塔的传长大的。

    如今猛一得见这分隔了人间与妖界的通天塔，无论是想将它毁去重新迎回妖族，还是想好好守卫它，守护人间平静,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有一种置身于万年前的错觉和惊诧。

    连凌也忍不住, “我好多年没见它了, 我们出去看看吧。”

    张冽瞧了瞧，两方阵营，自己这边也有不少人在外面，便应了下来, 叫了他爸一声，“咱们出去看看。”然后就跟着他爸出去了。

    在窗户里看, 血红色的通天塔和皎皎明月放在一起, 是一副诡异的画，可到了外面再看，却不一样了。张冽一出门, 就被那股血腥味熏得差点吐出来，他再次看向通天塔的时候，眼神里则带着不忍了。

    若是没猜错，这血腥气就是通天塔所发出的，可这塔已经存在了万年，万年时间都消磨不掉的血腥气，则可明，当时死了多少人族。

    果不其然，就听凌淡淡的，“你可知，人妖两族混战后，人族十不存一。而这座通天塔的建筑材料，就是这些死去的人族。每一层塔，都是尸骨。否则，如何能压制住狂暴的妖族？”

    张冽愣生生被他的了个抖，倒是凌笑了，“莫怕，”他，“都是自己人。他们在守护着人间。”

    完，凌便不再出声了。张冽抬头望去，那塔高不可见顶，仿佛连通了天际一般，不知道用了多少尸骨。可想到这里的时候，张冽随即就感觉到了胸口出现了一股悲哀而惆怅的情绪，那应该是凌见到这座通天塔的情绪。

    只是此时，张冽能理解到的，不过是凌建设了通天塔却被反杀的恩怨，至于别的，他还不曾想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很快就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

    妖族那边仿佛听到了命令，突然间无声息的向后退了几十步，浩浩荡荡的各色各异的妖族退下后，留下的，则是个穿着黑衣的男子。

    张冽见过他，就是那日雕塑的那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见凌，他不在是那团黑漆漆的雾状，反而露出了本体来。如这么看着，这人当真是霸气十足，站在那里，一句话未，你也能感觉到他的威压。

    张冽不知道怎么办，就听见凌，“走吧，我们过去吧。”

    这时候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可张冽也知道，这是没办法拒绝的。只能扭头看了一眼他爸，跟他爸了句，“爸，你保重啊。”然后就见他爸的老泪落了下来。

    张冽一时间就停在那里了。

    他爸在他印象里，一向是家里的顶梁柱，教训起他七个师兄来，那叫一个厉害，他从都没见过他爸哭的样子。可这会儿，却见到了。张冽心中就酸楚起来，也没再往前走，站那儿安慰他爸，“我没事的，他俩架，我就是看热闹的，不会有什么事。”

    眼见还是劝不住，张冽只能拿出杀手锏了，“爸，你都多大了还让我哄你，心人家看了都笑话。我等会儿回来有点事还得跟你商量呢，你这样我怎么信任你啊。”

    张逸真只当他开玩笑，随口答了一句，“你要完好无缺的回来，爸什么事都答应你。”

    张冽不过是随口，哪里想到还拿到尚方宝剑了，当即就乐了，“爸你真的啊，回来你可别反悔。你话算话。”

    张逸真这会儿只想着儿子的安危了，这种时候，让他看来，只要活着，就算张冽把道观给拆了，他也认了。自然，张逸真就点了头，“我话算话。”

    张冽就，“那你瞧好吧。”

    等着路过白寅的时候，白寅身边有许多他没见过的老爷子老太太，显然就是玉如他们经常的老家伙们，张冽就不方便什么了，他俩一共就两句话，白寅的是，“我就在后面。”张冽的是，“我会活着的。”

    等着他告别了白寅，面前就是空荡荡的山谷了。

    那里，妖皇站在那里，正等待着他带着凌过去。张冽不知道他俩相处会是怎样的情景，心里难免忐忑，身体也紧张起来。却不料听得凌，“这么怕，却装着无事？”

    张冽与凌有限的几次话，也都是与妖皇有关，他俩其实并没有多少交流。难得凌开口，又是这样的局势下，张冽为了缓解紧张，也会回答，“难不成跟他们我死定了。”

    凌叹了口气，“真是让人羡慕的情感。明明……”他顿了一下，“明明知道是螳臂当车，却还要试一试。”

    张冽知道，他的定然不是他，他没吭声，却听见凌接着叹道，“你比那名书生运气好。”张冽这是第一次听到凌提那名书生，他一直以为是禁区的。毕竟，书生被凌迟致死，作为可以救他的凌，却一直未出现。

    也许是因为时日无多，也许是让张冽放松心情，凌居然慢慢起了那个可怜人，“你知道那名书生是如何被找到的吗？”

    张冽的耳朵就动了动，在他看来，他与那名书生，其实同病相怜。

    凌显然只是想要诉而已，并没有等他的回答，“他的爱人，是一只已经不可能在修为上有任何进步的大雁。而他也并非是个完全的普通人，他也曾修习仙术，只是资质愚钝，不过能延长数十载性命而已。”

    “我之所以会在那名书生身上，是因为他将我当作丹药，吞服了下去。我在他身上六十年，瞧着他们恩恩爱爱，甚至连死后同穴的墓地都找好了，只当他俩乃是这世上最恩爱的人了。却万万没想到，当那只大雁知道书生血液的秘密时，竟动了别样的心思。”

    张冽的心猛然提了起来，就听见凌，“他废了书生的修为，断了书生的四肢，将他献给了妖皇，只为换取可以延长一千年生命的岁月。”

    这是张冽万万没想到的，恩爱六十年，最终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吗？他生生了个抖。就听见凌嘲弄道，“你可知道，三千六百刀划在身上的感觉，我并未离体，却是可以感同身受的。最疼的不是身体，而是心。就如我当年一样。”

    他完这话，就沉默下去。

    张冽只觉得满腹深沉，再抬头看远处站在那里等待的妖皇，却也能感同身受，感受到当年凌瞧见自己一门老死于爱人之手时的愤恨了。更何况，妖皇也不爱凌，那三千六百刀刮下，想必妖皇也知道，这苦楚凌也是在一同受着的，可他仍旧做了。

    张冽慢慢走上前去，却听见凌又起，“他是那么不择手段的妖皇，能用一千年岁月收买一直大雁，自然也有更诱惑的东西来收买白寅。可白寅却没有就范。所以，我，你比我和那个书生运气好。”

    张冽已经慢慢走到了离着妖皇不过百米的地方，强大的威压从妖皇身上散发出来，张冽不过是个普通人，如何能够抵抗的住？他只觉得从肩膀到大腿所有的器官都在告诉他，要跪下了，再不跪下，整个人都会被碾为碎片。

    可他不想，他挺着自己的脖子，又往前走了一步。

    然后，就听见了凌最后对他的一句话，“张冽，运气好的人，一向都会运气好的。”

    然后他的身体不知为何，就猛然松快了起来，却再也不受控制，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道，“好久不见！”

    那不是他发出的，是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