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妹妹柔弱不堪
好不容易才将药灌了进去, 阿瑶赶紧用衣袖仔细帮赵泠擦干净唇角,随后不紧不慢地拉过被子, 仔仔细细地给她掖好。想了想,又忽略了谢明仪,偏头看向隽娘。比划了一个动作。
隽娘猜测她这是想找那只大橘猫, 可问题是谢明仪还在跟前,于是只好道:“稍晚一些罢。”
阿瑶不依不饶,立马就要。连连比划了好一阵,还时不时地探探赵泠的额头, 看看有没有退烧。
隽娘又道:“这恐怕……”
谢明仪看不下去, 出声道:“她要什么,就赶紧拿给她。”
“阿瑶姑娘要的东西,大人恐怕不太喜欢……”
“拿给她。”
如此, 隽娘只得退出房门, 不消片刻便把妙妙抱了进来, 谢明仪脸色陡然一沉,想起那夜被这猫狠抓了一下,脖颈上的血印好几天才消。况且他自就怕这种毛茸茸的东西,于是板着脸道:“不是了丢出去,怎么还养?”
隽娘把猫儿递给阿瑶, 这才解释道:“这是阿瑶姑娘养的, 平时娇宠得很。”
只这么一句,立马就堵住了谢明仪的嘴,他见阿瑶剜过来一眼, 想了想,很勉强地:“养就养罢,其实……其实还挺可爱的。”
罢,又嘱咐了隽娘几句,大致便是照顾好她们两个之类,之后便清点了一些侍卫,骑马出了城门。沈非离还在城门口等着,一见他们过来,立马迎了上来,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过来,走吧,我倒要看看,那些贼匪都是些什么人!”
“常宁郡主送回去了么?”
“送回去了,才到东街巷子口,迎面跟纪王府的人撞了个正着。我一猜就是你提前过招呼了,纪王府那个萧二公子跟狼似的,仿佛我送他妹妹回家,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沈非离话到处,颇为埋怨地看着谢明仪,“起来,这都要怪你。常言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旁人知道我寻常同你在一处儿,便觉得我也不是个好东西。,”
谢明仪淡淡道:“不知事情全貌,何以妄加评论。”
眼下雨了些,一行人皆是骑马,踏着泥泞的水洼,沿着官道疾行,谢明仪面色阴沉,眸子中吐露出浓浓的杀意,伸手一扬马鞭,跨|下的马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在夜色中穿梭。
夜色深重,不知是大喊了一声,整座寺庙都震了三震,侍卫们鱼贯而入,挨间客房查探,将未来得及撤退的贼匪拿住,一溜按跪在地,谢明仪束手立在庭院中,余光瞥见墙角昏迷不醒的僧人住持,吩咐道:“来人,将他们都抬进去。其余人去大殿以及其他的房间继续搜,一个都不准放跑。”
语罢,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跪在地上的贼匪,冷声道:“是谁派你们过来的?”
这贼匪大声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谢狗作恶多端,早晚要遭报应!”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寒光闪现,沈非离一愣,尚且未来得及阻拦,谢明仪已经至身旁的侍卫腰间抽出长剑,将这人一剑封喉。鲜血顺着剑身蜿蜒流下。
其余人等大惊失色,慌不择路地要逃跑,谢明仪呵命道:“全部带下去绑好,把下巴先卸掉,断四肢,看紧了,若是放跑一个,拿你们是问!”
侍卫们领命,将贼匪们通通拉了下去,顺便将那具尸体也拖了下去处理,沈非离用折扇半掩着唇角,轻笑道:“明仪,怎么这里也是佛门清净地,怎么可以见血?你这可是对佛祖的大不敬。”
“我从不信这个。”
谢明仪随手把剑插回剑鞘,抬眸望了眼天色,心里念着阿瑶今天淋了雨,不知道会不会染了风寒,想了想,才又道:“幸好今日你们没在寺里多待,否则必要被这些贼匪缠上。”
沈非离诧异道:“我也奇怪,青天白日哪里来的这些魑魅魍魉?还有,你哪儿得的消息?”
谢明仪道:“我派了暗卫跟踪她们,察觉到了不妥,便先将人拿住,再传了消息给我。”
“原来如此,”沈非离恍然大悟,忽又想到关键,问他,“跟踪?元嘉郡主出府上香,难道没同你声招呼?”
“没有。”
“好吧,这还让我挺意外的。”沈非离见他脸色阴沉,忍不住偷笑,想了想,便敛眸正色道:“不过话回来,这些人都是谁派来的?”
“还能有谁?武陵侯府赵谨言。”
沈非离惊道:“怎么是他?不要命了么,上回你是怎么治他的,他好了伤疤忘了疼了?不对吧,元嘉郡主不是他的堂妹么,他也不怕误伤?”
侍卫们检查完了寺庙里大大的所有地方,这便过来回禀,谢明轻轻颌首,调头就走,沈非离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难不成,赵谨言是想试探试探元嘉郡主在你心目中的位置?这法子蠢则蠢矣,不过却有奇效。你还真眼巴巴地跑过来救了。”
谢明仪猛然顿足,侧过脸来看他,不悦道:“谁告诉你,我是来救赵泠的?”
沈非离笑道:“难道不是么,你担心阿瑶,不对,应该是明玉,可她到底会武功的,寻常人伤不了她。你还你不在意赵泠,此前我可是看得真切,又是送大氅,又是送水囊。还亲自护送着回府。”
“随你怎么想,她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又是太后娘娘的心头肉,她若顶着谢夫人的名号在外头出了事,谢家岂不是要遭受第二次灭顶之灾?”
谢明仪语气很冷淡,眸子中流露出几分杀意,“此前看在赵玉致的面子上,我姑且饶了赵谨言一次。他若执意找死,神仙都救不了他!”
沈非离跟了上去,闻言便揶揄道:“呦,赵谨言不是你那知臣贤弟的亲哥哥么,你当真下得去手?就不怕你偷偷爱慕的姑娘哭碎了肝肠?”
“要你多管闲事。”
如此,沈非离并不再多提,两人一前一后踏出寺门,外头早就候着了不少人,大理寺少卿闻讯赶来,还穿着身官服,见两人出来了,立马上前作揖道:“下官见过首辅大人,见过沈公爷。”
谢明仪懒得同他耍官腔,直言道:“你来的正好,这些贼匪抓回大理寺严加看管,本官会将此事禀明圣上。”
“是,下官领命。”
大理寺少卿对着左右侍卫挥了挥手,示意将贼匪关马车里带回去。天色也不算早了,若再不回去,恐怕天都要大亮了。
谢明仪翻身上马,正要扬鞭驱马,沈非离上前一步,拽着马缰绳。
“明仪,你且等一等,我还要几句话要。”
“罢,我赶着回去看我妹妹。”
“其实是这样的,”沈非离斟酌着用词,“我希望你能待元嘉郡主好一点,可以保持距离,但不要言语中伤她。”
谢明仪面露不解,带着几分审视意味地盯着他,须臾才道:“怎么,你也喜欢她?”
沈非离摊手:“有一点吧,她真的很讨人喜欢。我想不喜欢她,都有些困难。”
谢明仪蹙眉,很快又嗤笑了一声:“那你可别后悔。”完,骑马就走,身形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
直到看不见他的半点身影后,沈非离才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暗暗叹道:“我是怕你日后追悔莫及。”
屋里静悄悄的,唯有桌面上的烛火微微摇曳,谢明仪避开所有的下人,轻推开房门,目光四下逡巡一遭,很快就落在浅绯色的纱帐后面。
赵泠静卧在床上,约莫已经退了热,脸上也有了丝血色,那比寻常猫儿体型更加肥胖的大橘,此时此刻正团成个球,依偎在她的枕边,身上还盖着被角。
而自家那个傻妹妹正坐在矮凳上,趴在赵泠的床头睡得正酣。眼下虽是初夏,可今个下了好大一场雨,入夜还有些凉意,就这么趴着睡一夜,第二日定要腰酸背痛。
谢明仪拧着眉头,暗暗不悦,可稍一转念,妹妹现如今不记得前尘往事,还落了残疾,不可过分强逼她,否则得不偿失。离得近了,才瞧见她手里攥着匕首。
他当即一愣,心头忽然不是滋味起来。自家妹妹这般维护仇家的女儿,反而把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兄长当狼防,几次三番痛下杀手不,还从未给过他好脸色。甚至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
也许在妹妹心里,终究是郡主更重要一些。可在他心里,所有人都比不得妹妹重要。
他顿足迟疑了许久,这才转身从屏风上取了件披风给她盖上,才刚俯下身去,妙妙就醒了,先是朦胧着一双睡眼,在发现有生人后,整只窜了起来,支着耳朵,对着他露出两颗尖牙。
谢明仪怕猫,手心里立马冒了一层冷汗,面上却不显露分毫,极冷静地嘘了一声,妙妙惊恐于成婚那日,被他手底下的侍卫暴,心有余悸地声“喵呜”了一声,赶紧又缩回了赵泠怀里。
他大松口气,心里暗道:原来只是个虚张声势,狐假虎威的橘猫。
翌日,下了一夜的大雨,雨水将京城的大街巷冲刷得干干净净,清的空气中还带着几分甜腻的花香,赵泠醒来时,外头的天色微昏,屋里也隐隐绰绰。
妙妙就团在她怀里,睡得正酣,而阿瑶就趴在床头,一手还紧紧攥住她的手。赵泠睡了一夜,头也不疼了,心翼翼地将手抽了回来,生怕把她吵醒。
结果手才一抽回来,阿瑶就惊醒了,看起来睡眼惺忪,清秀稚嫩的脸上流露出迷茫,好半天眸子才渐渐恢复清明。尤其是看见赵泠醒了,立马高兴地扑过去抱她。
“你怎么不去睡觉,守我这里做什么?我又不会有事。”
赵泠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脑中浮现出昨晚的零星画面,知晓是谢明仪接她回来的,也是他抱着自己回了牡丹院。一时间头皮一麻,赶紧道:“阿瑶,我想沐浴,你出去帮我叫隽娘进来!”
她素来爱洁,昨个淋了雨,回来就病倒了,丫鬟们也不敢擅做主张给她沐浴,草草擦了擦身子,换了干净衣服了事。
屋里热气腾腾,水汽缭绕,偌大的暖汤中间隔着一道山水屏风,赵泠不习惯被人盯着沐浴,索性就单留下阿瑶,其余人都赶了出去。
赤着脚站在池边脱衣服,很快就仅着一身雪白的里衣,赵泠拔了白玉发簪,一头的青丝仿佛极上等的锦缎,柔顺地披在后背。一双玉足纤细白皙,踩在暖玉砌成的台阶上,也不觉得冷。
少女的身形曼妙婀娜,举手投足间初显几分媚态。水汽沾湿了额间的碎发,赵泠随手拂了一把,袖间香风竟比满池的花瓣还要醉人,露出的一截皓腕上挂着一串红艳艳的珊瑚珠,更显得皮肤如凝脂浇灌。
阿瑶不由看得痴了,两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裙。
回眼见阿瑶还傻乎乎地站在旁边,赵泠笑道:“你愣着做什么?脱衣服啊,我知道你怕羞,这不是有屏风挡着呢!”
阿瑶险些被她的笑容迷了眼,赶紧着手势:“我是侍女,这不合适的。”
赵泠道:“有什么不合适的?让你下来,你就下来,快点!”
她一脚已经踏进了池中,浑身放松地将身子沉了下去,被水一浸,衣衫紧紧包裹住玲珑有致的娇躯,素手轻轻拂了一把水面,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水声。
阿瑶羞得脸色通红,转身就跃出了窗口,蹲在墙角,手里捏着一根枯树枝画圈圈。心里痛骂了姓谢的一百遍。
“阿瑶,你下来了没有?”
赵泠唤了几声也没人答应,屋里白朦朦的一片,家具的轮廓也隐隐绰绰。她自顾自地取了澡豆,细细擦拭着手臂,很快就揉出了白沫,香气更甚。
忽闻一阵细微的推门声,她便以为是阿瑶,也不去管她,背对着屏风,专心致志地对付着澡豆。浑然不觉屋里蓦然闯入半寸月牙白的衣角。
谢明仪缓步踏了进去,见这屋里水汽萦绕,立马便知大事不好,尤其是看见屏风后面浴影朦胧,上面还挂着罗裙,更觉得浑身燥得很,立马就要退出去。
“阿瑶,你怎么又要出去?”赵泠自然不会想到,这府里除了阿瑶之外,还有谁敢闯进来,连头都不转地唤道:“你快下来吧,帮我擦一擦后背,我够不着。”
只这一句,谢明仪浑身一凛,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几乎不用去看,也知元嘉郡主此时此刻就在屏风后面沐浴,定然是香肩半露,娇软旖旎。深吸口气,正要快步离去。
好巧不巧,正同捧着果酒回来的阿瑶迎面撞上,两个人同时一愣,谢明仪暗叫不好,刚要解释,阿瑶一脚就踹了过来。他不便还手,又着急出去,只能一味避让。
阿瑶脸色极沉,初夏的暖阳也融不开那层清寒,眉梢眼角皆是杀意,一把掷了东西,上前就要将人拿住,谢明仪稍一侧身躲过,珠帘被扯了下来,散落一地。
赵泠惊闻动静,赶紧捂住胸口往后退了一步,警惕道:“发生什么事了?谁在那里?”
阿瑶不会话,根本无法开口,谢明仪更是不想被人误会,半点不想纠缠,攥着她的手腕往旁边轻轻一震,声音低不可闻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阿瑶哪里肯听,满心都是自家郡主沐浴的旖旎娇美,被一个混蛋看见了,当即脸色更寒,杀人的心都有了。在半空中一个旋身,自袖中窜出一柄长剑。
谢明仪一直都知道阿瑶对他的杀心重,可未曾想过,她居然随身揣着一柄长剑,单手捏着剑刃,低呵道:“你竟敢拿剑指着我!”
阿瑶不理他,运起内力一震剑身,逼得谢明仪立马松了手,连躲了数招,不知不觉就站在了池边,赵泠“啊”了一声,拿澡豆砸他。
“快滚出去!”
谢明仪咬牙道:“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可随即,整个人被股内力一撞,直直跌入了池中,竟是阿瑶趁他分神,一掌了过去。幸好他抬臂挡了一下,否则定要当场呕出口血。
这里动静一大,自然引来了不少丫鬟婆子在外头驻足旁观,谢明仪羞愤至极,可偏生是他自己闯进去的,又偏偏是被自家妹妹落浴池的。
不好怪妹妹,只好落牙齿混着血吞。围观的丫鬟窃窃私语道:“咱们大人在偷看郡主洗澡?”
一旁的婆子骂道:“什么偷看?夫妻之间的事情,怎么能用个偷字?”
这话刚好被谢明仪听个正着,一拂衣袖,水花大片淌了下来。这事还真的怪不着他头上。他昨晚一夜未眠,惦记着阿瑶,今个一大早就入宫面圣,才刚下朝,连内阁都没去,直接就来看妹妹了。
去了趟牡丹院没看见人,随意拉了个丫鬟一问,是在暖阁里,他便过来了,甚至还敲了房门,只不过当时赵泠正在沐浴,阿瑶刚好出去取果酒了,阴差阳错,怎么就成了偷看郡主洗澡……
好巧不巧,被亲妹妹当场撞破,要死不死,居然还跌下了汤池,浑身湿透。
可不就成了元嘉郡主眼里卑鄙无耻,下流孟浪的风流子了?
不过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反正解释了,她们也不听。
赵泠气炸了,只要一想到谢明仪居然偷看她洗澡,浑身都气得发抖,隽娘一直从旁安慰她,大人不是有心的。
反反复复就这么一句,估摸着连隽娘也觉得谢明仪过分了。青天白日怎么可以偷看郡主沐浴呢,本来就是夫妻,真要是想看,关起房门来看便是了。
当然这种话万万不能当着郡主的面,隽娘略一踌躇,才又道:“郡主,昨夜夜袭寺庙的贼匪已经全部被大人捉拿归案,现如今就关押在大理寺。大人当真是十分在意郡主,昨个一得了消息,冒着大雨就赶过去了,生怕郡主在半路出了什么意外。”
赵泠裹着薄毯,伸手撸着妙妙,趁阿瑶出去端果酒去了,这便冷哼道:“骗谁呢,当我是三岁孩么?若不是为了阿瑶,他怕是连动动手指头都觉得费事罢?”
顿了顿,她又嗤笑了一声,“我养了阿瑶足足七年,一直把她当亲生的妹妹宠着。他现在抢就抢,真把自己当天王老子了?想得美!”
隽娘道:“大人待阿瑶姑娘甚好,一直在尽全力弥补她。阿瑶姑娘一向只听郡主的话,若郡主肯在她的面前,几句大人的好话,想来阿瑶姑娘也就顺势接受了大人,也未可知。”
赵泠露出一抹无奈的表情,单指敲了敲桌面,坦诚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是我在背后撺掇阿瑶,让她讨厌谢明仪的?”
隽娘神色一慌,立马跪下请罪道:“郡主,奴婢不敢,奴婢绝无此意!”
“有意也好,无意也好,我这个人特别讨厌别人冤枉我。”尤其是被谢明仪以最大的恶意揣测。
恰好阿瑶端了果酒过来,两个人没有再聊下去。这果酒是从长公主府带过来的,一直放在冰窖里冷藏着,夏日喝着最好不过,还不伤身。
赵泠也不想同隽娘为难,让她也坐下,起先隽娘诚惶诚恐,什么也不敢落座,后来见郡主坚持,于是只得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阿瑶根本无需吩咐,老早就坐了下来,两手捧腮,眼巴巴地等着,赵泠看了觉得好笑,先给她倒了一杯,又要去给隽娘倒。
隽娘这回什么也不敢,赵泠也就没坚持,果酒入口便是一股浓郁的蔬果香,甘甜润喉,香醇芬芳。
赵泠想了想,故意当着隽娘的面,同阿瑶道:“今个应当是我们误会了谢明仪,原谅他好不好?”
阿瑶一听,一把将酒盏重重放在桌面,满脸恼色:“不好!他就是个混蛋!他偷看郡主洗澡!”
赵泠道:“那我都原谅他了,你也不肯原谅么?”
阿瑶头摇得像拨浪鼓,于是赵泠又追问:“他这几日对你不好么?给你送吃的,又给你送玩的。平时你在府里闯祸,他也不生气,甚至还帮你收拾烂摊子……”
“假惺惺!”阿瑶毫不领情,很认真地比划了好一会儿。
隽娘半点都没看懂,可也知道阿瑶定然极厌恶谢明仪,只要一提到,连眼神都变了。于是只好开口问道:“郡主,阿瑶姑娘的什么?”
赵泠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谢明仪可以对她不好,但是不能对郡主不好。郡主原谅谢明仪,那明郡主善良大度,可阿瑶只是个肚鸡肠的女孩子,所以永远都不会原谅谢明仪。”
阿瑶攥着赵泠的手,大力地点了点头。末了,才又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赵泠轻轻一掐她的脸,宠溺道:“那种话可不能乱的。”
她刚才少翻译了一句,没想到阿瑶居然还上心了,最后一句也并非赵泠没看懂,而是不好宣之于口。
因为她知道,隽娘一定会如实把话传给谢明仪听的,若是听到了阿瑶最后一句话,定然要大动肝火。
阿瑶刚才:“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谢明仪,除非他死。”
直至夜深了,谢明仪才同沈非离一前一后从大理寺出来,大理寺少卿恭恭敬敬地将二人送至门口,一直目送他们上了马车,还在垂眸贴耳。
沈非离一上马车就寻了个位置坐好,笑着道:“哎呀,审问犯人什么的,我最喜欢了,还是明仪了解我啊!”
谢明仪微微一笑,吩咐马夫先去宁国公府,这才道:“那是自然,此等血腥场面,定然要拉着沈公爷一同观赏才是。怎么样,今日看着赵谨言受杖,你心里可痛快?”
“你这是问反了罢,该是我问你,心里可还痛快。毕竟同赵家有仇的人不是我,暗地里被人使绊子的人,也不是我。”沈非离笑容不减,凑近谢明仪,满脸好奇道:“不过话回来,你是怎么办到的?此前大理寺少卿什么刑罚都用了,就是撬不开他们的嘴。你今个就站那看了一会儿,他们怎么就肯招供了?居然还把赵谨言的老底都扒了,你怎么做到的?”
谢明仪正襟危坐,淡淡道:“只要是个人就必然会有弱点,即便是暗卫也不例外。”
“比如?”
“他们的亲眷。”
沈非离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谢明仪早就暗地里把那些人的亲眷都抓了起来,怪不得能让他们临阵倒戈,竟然如此。此前倒是未曾想过。当即就笑骂道:“你真阴险,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杀光了没有?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谢明仪却道:“我让人将他们遣送回老家了,给了些盘缠,也不枉费他们的儿子最后为我所用。”
“不愧是明仪,妇孺老幼不杀,你还挺讲道理。也罢。”沈非离忽又道:“元嘉郡主若是知道,你把她堂兄抓进了大牢,没准回府要跟你闹。”
谢明仪缓缓摇了摇头,笃信道:“她不会的。她比寻常女子心狠,赵家偷梁换柱,让她下嫁给了本官,她心里恨极了,几次三番同赵玉致为难。恐怕赵谨言死在她面前,她都能面不改色地一脚踏过去。”
“你倒是挺了解她的,不知为何,我竟觉得你是在夸奖她。”
沈非离揶揄道:“这世上长得漂亮的女子,大有人在。可既漂亮,又果敢,凡事都能让自己化险为夷的女子,倒是不多见的。元嘉郡主算一个。”
谢明仪不是第一次听见沈非离夸赞赵泠,初时只觉得有些厌恶,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很不合适。于是板着脸道:“你就这么喜欢她?”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沈非离摇着扇子,慢条斯理地笑道:“但她是子安放在心尖尖上喜欢的姑娘,我怎么好跟他抢人,否则不是比你还要不是东西了?”
马车才一停在宁国公府,谢明仪就一脚将沈公爷踹了下去,黑沉着脸回到府中,刚要回房休息,官家便凑过来道:“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牡丹院里出了大事,你赶紧去看看吧!”
“出什么事了?郡主呢?”
谢明仪领着管家火急火燎地赶过去,正好看见一群丫鬟婆子围在院门口观望,他面露不愉,斥责道:“都滚下去!围在这里成何体统!”
众人立马作群鸟般散开,很快,他就知道更不成体统的在后面。
脚才一踏进房门,迎面就是一阵浓郁的酒气,隽娘歪倒在一旁,喝得醉醺醺的,而罪魁祸首的两个人还坐在桌前划拳喝酒。
管家赶紧将隽娘扶了下去,顺手把房门也带上了。
谢明舟捏着绞痛的眉心,哑声道:“郡主,我妹妹柔弱不堪,你怎么能拉着她喝酒?”
话音刚落,就看见阿瑶一手勾着赵泠的脖颈,端着酒盏往她嘴里灌酒,谢明仪愣了愣,赶紧上前要将两人分开。结果“柔弱不堪”的阿瑶,运气内力一掌将他推开。
抱着赵泠,满脸警惕地望着他。
谢明舟同她讲道理:“你喝醉了,不能再喝了,郡主也是,她身子骨一向不好,喝多了伤身。你不是最喜欢她么,也不在乎她喝酒伤身了?”
阿瑶面露迷茫,似乎觉得有点道理。于是将桌面的酒盏全部推开,要将赵泠抱起来。
赵泠喝得醉醺醺的,嚷嚷着:“我还能喝,阿瑶,来,我们再喝一杯!”
谢明仪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把,立马就被阿瑶推开,甚至还用衣袖使劲擦了擦赵泠被他碰到的手腕。一副嫌弃至极的模样。
“好,我不碰她,你心点,别摔着了……心!”
话音刚落,阿瑶一个踉跄,抱着赵泠一起摔了下去,谢明仪眼疾手快,一手接一个,将两人同时接在怀里,还未来得及大松口气。
赵泠醉得神志不清,竟双手捧着他的脸,上下揉搓了一阵,嫌弃道:“妙妙,你怎么变成人了?这也太丑了罢!”
“……”
谢明仪黑着脸,恨不得松开手,就让她直接跌下去才好,可又想起皇上明日宣她入宫,总不能带着伤去,所以一忍再忍。
直到赵泠凑过来,亲了他面颊一下,他才像是被人踩中了尾巴的猫儿,厉声道:“你在做什么?!”
赵泠痴笑:“你是我的猫儿啊,我亲你一口怎么了?”
她着,扬手往他后脑勺上了一下,教训道:“反了天了!谁准你人话的!给我闭嘴!”
谢明仪不知该勃然大怒,还是该甩袖就走,正迟疑间,阿瑶挤了过去,然后学着赵泠刚才的样子,双手捧着他的脸。
谢明仪脸色稍缓,温声细语道:“还是妹妹听话懂事……”
“呕——”
阿瑶反胃,直接趴在他怀里吐了个昏天黑地。他长这么大,头一回在两个女人手里栽了,反复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亲妹妹。
谢明仪从中推波助澜,皇帝震怒,当朝就将赵谨言革职查办,还将人入了大理寺听候发落。自从将元嘉郡主下嫁给谢明仪后,出于愧疚,一直未再见她。
正巧这次宣她进宫面圣,一来,太后娘娘近日一直念叨着去世的晋阳长公主,赵泠可替其母尽了这孝道。二来,舅舅和外甥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借此冰释前嫌,也未为不可。
翌日,赵泠昨晚和阿瑶喝得酩酊大醉,倒床就睡,对于耍酒疯之事并无印象,谢明仪也对昨夜之事一概不提,还吩咐隽娘送来醒酒汤。
赵泠宿醉才醒,头正闷疼着,见屋里丫鬟们进进出出,忙前忙后地,遂疑惑道:“怎么回事?大清早地都挤我这来作甚?”
隽娘亲眼盯着阿瑶喝完一盏醒酒汤,顺手接了丫鬟手里的宫装,解释道:“郡主,大人了,宫里昨个就传了消息,请郡主进宫面圣,马车都备好了,大人正在外头等着。”
闻言,赵泠微微蹙眉,忍不住抿了抿唇。自她知晓皇帝舅舅赐婚之后,心里一直憋着气。这一阵子虽偶尔进宫,可皆未去御前请安。眼下骤然宣她进宫,约莫是为了贼匪的事情。
她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当即便起身,一番梳洗扮之后,哪里还见半分醉态,一身暗红色的宫装,眉心处还点着金色牡丹花钿。早就熟悉宫中礼仪,一举一动自然挑不出任何错来。
扶着隽娘的手才出府门,果见谢府的马车在门口等着,流火立马从车上跳了下来,拱手拜道:“属下见过郡主,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请郡主上车。”
语罢,从旁边抽出矮凳,赵泠心知此次是面圣,若是再同谢明仪分车坐,定然要惹人非议,于是提着裙子上车。想了想,又回身嘱咐道:“一定要盯着阿瑶用早膳,她若不听话,就告诉她,我会不高兴便可。”
隽娘颌首应是。
如此,赵泠这才掀开车帘,目不斜视地坐了进去。同谢明仪之间隔了很大距离。好在马车宽敞,两个人同坐,也不会觉得挤。
“郡主好生气定神闲,昨夜那酒好喝么?”
赵泠淡淡道:“长公主府的酒,自然好喝。”
谢明仪缓缓睁开眼睑,随手将矮桌上的茶盏推了过去,“既是进宫面圣,怎好一身酒气的过去。这是普洱茶,你喝几口,去去身上的酒气。”
赵泠不动声色地嗅了嗅,没闻到什么酒气,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喝几口。她今日所穿的宫装极华贵繁复,同往日郡主的装束相比,更加贵不可言。
因此,喝茶的仪态十分文雅,谢明仪微感诧异地多看了她几眼,略一思忖,才道:“昨日,我并非有意擅闯。”
赵泠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差点被茶水呛到,立马板着张脸,重重将茶杯往桌上一放,“你一句有意就算完了?那是不是我现在把茶泼你脸上,也是无意的?”
谢明仪皱眉道:“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本官都如此低声下气地告罪了,你还要怎样?”
“这也算是告罪么,也忒轻描淡写了。”赵泠捏着帕子,轻轻擦拭着唇角,嫣红的口脂,与青葱般的玉指一衬,更显得肤如凝脂。袖中若隐若现藏着缕缕幽香。凤眸微微上挑,露出一抹狡黠。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不就怕我在圣上面前告状么?那你可就太瞧我了。我这个人虽然睚眦必报,可从不屑于暗箭伤人。不像你,一肚子坏水。”
谢明仪竟有些忍俊不禁,颇为喜欢郡主这份坦诚,可他绝无此意,方才所言,确实出至肺腑,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淡淡一笑道:“多些郡主夸奖。”
赵泠冷哼一声,没搭理他。待行至中正门,才下了马车,早有宫人在那候着,一见二人下来,立马恭敬地行了一礼,道:“首辅大人,元嘉郡主,咱们皇上正在御书房,请二位跟奴才们过去。”
殿里一派金碧辉煌,顶上由琉璃瓦制成,吊着琉璃明火长灯,祥云,莲花盘旋左右,明黄色的帷幔从梁上飘荡下来。
地面铺就着光可照人的汉白玉地板。墙面悬着字画,高架上设了两排鲜红色的蜡烛,边上一盏镂空雕花的银香炉,里头点的是龙涎香。几个宫人垂首贴耳地立在一旁。
却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立在层层帷幔后面,宫人伸手挑开帷幔,轻声道:“皇上,元嘉郡主和首辅大人到了。”
二人跪地行礼:“见过皇上。”
那人从后面缓步走了出来,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发冠上的璎珞珠串轻轻晃动,发出一阵轻响。赵泠垂眸,视野中央蓦然闯进来半寸明黄色衣角,头顶便响起一阵威严的男声。
“阿泠,快些起来,让舅舅好好看看。”皇帝伸手扶她,满脸慈祥道:“舅舅一直惦记着你,今日你可算入宫了。”
赵泠跪着不动,低眉顺眼道:“元嘉不敢在御前放肆,先君臣之礼,再是舅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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愫愫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自明艳动人,盛世美颜。
上有皇帝亲爹千般娇宠,下有两个亲兄长保驾护航。未婚夫是当朝新贵,爱慕她多年。
愫愫的人生圆满,躺平享受盛世安稳。
谁曾想暗恋过的皇叔从战场回来了,不仅立下了赫赫战功,还手握兵权,率领着千军万马逼上皇宫。
愫愫两手攥剑,吓得瑟瑟发抖:“你……你敢谋反?”
皇叔却一反常态,跪地求道:“臣愿意以所有的军功,换公主下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