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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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完这句, 抬眸见太阳西下,落日余晖洒在谢明仪身上, 不出来的萧索。他好像中风了,肩膀颤抖得仿佛秋天狂风中的一片黄叶,让人忍不住动几分恻隐之心。

    可赵泠对他的恻隐之心, 早就被此前种种消磨得一干二净。和离之后,对两个人都好。

    须臾,她转身,抬步就走, 一次都不曾回过头。

    可只要她回一次头, 立马就能知晓,谢明仪伸手作出了挽留。一个执意离开,一个无法挽留。两个人还没有开始, 已经错过了。

    待赵泠回到谢府时, 天色已经黑透了。阿瑶今个玩了一天, 早就昏昏欲睡,赵泠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睡。

    阿瑶睡眼惺忪,抬手揉了揉眼睛,露出一副茫然不知事的模样。

    赵泠险些要被她这副表情逗笑了, 压低声音道:“阿瑶乖, 我们收拾收拾东西,要回自己家了。”

    阿瑶不解,比划着手势问:“回长公主府么?”

    “是啊, 我们要回家了。”刚好马车也停了下来,赵泠扶着隽娘的手下了马车,阿瑶满脸欣喜地跳了下来,一扫先前的困倦,仿佛过年一般兴高采烈,隽娘不知和离的事情,还道了声:“阿瑶姑娘今日心情很好,看样子定是玩尽兴了。”

    “要回家了,心情自然很好。”

    赵泠语气稀疏平常,吩咐着丫鬟婆子将东西收拾收拾,能带走的,今日便一并带回长公主府,实在带不走的,她便通通不要了。

    “郡主这是怎么了?同大人吵架了?郡主,大人还没回来,您这可使不得啊!”

    “他回不回来,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已经和离了。”赵泠拍了拍阿瑶的肩膀,示意她抱着妙妙先去马车上坐着,这才回身道:“多谢你这些时日来的照顾,此次便算别过。若是不出意外,我再也不会踏进谢府半步。”

    隽娘一听,立马便知大事不好,眼看着屋里的东西都快清空了,赶紧拦道:“即便是和离了,可今个天色也晚了,大人还没回来,郡主不妨等一等大人,好歹把话清楚再走。”

    “该的都已经得很清楚了。”赵泠拂了一把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眸见屋里空空荡荡的,床杆上还悬着她此前的络子,也懒得收拾了,“这屋里只要是我用过的东西,劳烦你一并让下人烧了去,这院子最好也封上,否则日后府上迎来了新的夫人,见了也该心生憋闷。”

    完这话,她再没什么可留恋的了。直接抬腿就走,刚好在府门前同匆匆赶回来的谢明仪撞了个正着,两人相对无言。

    谢明仪望了一眼杂乱不堪的府门前,心里像是堵着块石头,憋得他浑身都疼。他见赵泠已经上了马车。三步并两步地迈了过去,伸手一抓她的衣袖。

    赵泠不解,回身瞧他一眼,不悦道:“你做什么?”

    “郡主,天色都这么晚了,不如明日再走?明日……明日我送你。”

    “你再耽误耽误,天都快黑透了。”赵泠震了一下衣袖,竟然收不回来,她既好气又好笑地道:“怎么,这多人在,你要当众耍无赖?”

    谢明仪当真是想耍个无赖,不让她走。可他又抛不开身份和矜持,手指因为攥得太过用力,指尖都微微泛白。两人正僵持间,眼前猛然一花。

    他眉心紧蹙,只觉得手背上仿佛被人割了一刀,阿瑶夺过马鞭,二话不就要再抽一下。

    “阿瑶,别!”赵泠出声拦她,“不要动手伤人。”

    阿瑶气不过,又不敢违背郡主的意思,气得一把丢开鞭子,上前就去掰谢明仪的手。她力气极大,刚才一鞭抽得又重,将他的手背犁开一道深壑,鲜血汩汩涌了出来。

    谢明仪不肯松手,仿佛他这么一松,就跟郡主自此错过了。任凭阿瑶几乎把他手指都掰断了。他甚至低声求道:“好阿瑶,你别添乱了。”

    可赵泠还是能面无表情地泼他冷水:“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只这么一句,谢明仪的手立马就松开了。阿瑶趁机将人往马车里一拉,也不管马夫还站在下面,一拍马屁股,马车就往前行去。

    天边不知何时下起了下雨,谢明仪在府门前站了很久,一直等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蒙蒙细雨笼罩的街尾,这才怅然若失地收回了目光。

    沈非离不知何时赶来,手里撑着把紫竹伞,叹道:“明仪,回去吧,事情也并非毫无转寰的余地,最起码郡主现在还没同子安在一起,你还是有机会的。”

    谢明仪失魂落魄道:“我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会呢,你还有我啊,表哥永远都会陪着你的。”沈非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想哭就哭吧,没有人会笑话你的。”

    “可我哭不出来。”

    谢明仪眼眶通红,可一滴眼泪都没流出来,他忽然想起,郡主离开的匆忙,肯定会落下什么东西,于是赶紧转身去了牡丹院,离得老远就看见丫鬟蹲在院门口烧东西。

    他大惊失色,匆忙要去火堆里抢东西。沈非离一把将人扯了回来,厉声呵道:“明仪,你疯了不成?没有郡主,你就活不了了?既然如此,那你还跟她和离作甚?哪怕得不到她的心,你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也好过看她在别的男人怀里要强!”

    “我又何尝不想?”谢明仪苦笑道,“可我做不到。我能对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下狠手,可唯独不能对她动手。在她面前,我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输字。”

    “一厢情愿,有始无终。”

    这是他对自己最大的失望,为此前所有的相知相守,情深意长作出了最后的审判。

    那个穿着绀青色衣服,抱着书卷,立在一片浓郁海棠花前,迎着阳光微笑的姑娘,再也回不来了。

    他始终都在追随着她的脚步,可命运就像一双无形的大手,在二人之间凿出一道沟壑,他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想要走到郡主的身边。可郡主却头都不回地离开了他的世界。

    “明仪!”

    沈非离大惊失色,忽见谢明仪仰头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了下去,他赶紧将人抱住,大声道:“明仪,你快醒一醒,明仪!来人啊,快来人,去请大夫,快啊!”

    恍恍惚惚,他好像做了个梦。

    在梦里,他看见萧子安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的迎亲队伍盛势浩大,沿路洒满了欢声笑语。赵泠穿着一身婚袍,头顶的红盖头底下,隐隐可见向上勾起的唇角。

    微风一吹,火红的衣裙如火如荼,仿佛深秋时,千纵山上的枫叶林,谢明仪在梦里看得痴迷了,见她转身往萧子安的身边走,吓得赶紧奔过去追。大喊着让她回来。

    可郡主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的世界……

    “不要!”

    谢明仪大吼一声,从梦中惊醒,入目便是熟悉的房间,他满脸大汗,汗水顺着鬓角滴落下来,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

    “你总算是醒了,我原本还寻思着,你若再不醒,我立马出去给你寻口薄棺,然后把你给埋了。”沈离端着药碗从外头过来,似乎是陪在这里一夜,连衣服都没换,眼底下还染着一层淡淡的青灰,“少年吐血命不久长,你可得注意了,别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你若是死了,明玉可怎么办?”

    谢明仪想起郡主已经离开谢府,偌大的府邸一夜间失去了当家主母,连最后那点活气也没了。他怅然若失地低下头,苦笑道:“活着有什么好的,就是死了好。死了才算解脱了。”

    “哎,俗话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看开点吧,表弟,郡主只是跟你和离,又不是同你天人两隔。”沈非离捏着汤匙,将药汤吹温,“你若当真放不下郡主。你大可同其他人一样,公平竞争便是了。”

    “其他人?你什么意思?”

    “你把药喝了,那我就告诉你是什么意思。”

    谢明仪也不同他讨价还价,接过碗仰头就喝,一鼓作气把药汤灌了,“现在可以了吧。”

    “可以是可以,但你得保持冷静,大夫了,切记大喜大悲。”沈非离凑近他,压低声音道:“你同郡主和离的事情,不知怎么的,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现如今但凡年纪相仿的世家公子,全部都跟过年似的,纷纷去长公主府拜访。听将长公主围得水泄不通,那场面,啧啧啧,你没去看,当真是可惜了!”

    谢明仪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阴沉着脸,咬牙道:“到底是谁把消息散播出去的?我饶不了他!”

    “我也不知,但你同郡主和离的事情,甚少人知道,我也是听你了才知的,这样一来,恐怕只有……”

    他未把话完,可事情的真相已经不言而喻。赵泠生怕他出尔反尔,赶紧把和离的消息传了出去。

    也许,郡主是觉得,只要能和离,名声受损也无关紧要。可谁曾想,京中有这么多人偷偷爱慕着她,以至于发生了现在这样的事情。

    “我明仪,你也别纠结过去了,这么多年了,郡主不是当年的郡主,你也不是当年的你了。哪有那么多刻骨铭心的回忆,不过都是你日思夜想,自己编造出的感人肺腑的故事而已。”沈非离同他讲道理,“你看,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赵元嘉,人家姑娘心里但凡有你,都不会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你若执意撞她这面南墙,恐怕日后早晚要死在郡主的手里。”

    作者有话要:  明天平安夜,宝宝们,记得吃苹果呀,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