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给你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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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仪口舌都干了, 抿着唇角,许久才轻声道:“赵谨言已经被我弄残废了, 赵玉致也被武陵侯府赶去了庄子里,这事难道还过不去么?郡主,我到底要怎么做, 你才愿意接纳我?非得我死了,郡主方可解了心头气么?”

    赵泠道:“我若是,那你会当场自刎么?”

    她余光瞥见墙面上悬着一柄长剑,抬腿上前几步, 一把将剑抽了出来, 往谢明仪脖颈上一抵,“待我杀了你,谢家和我父亲之间的仇怨, 便就此结束了。”

    谢明仪一动不动, 满眼温柔地望着她, 甚至将脖颈往剑刃上贴得更近了,鲜血汩汩往外冒了出来,“只要郡主喜欢,随便怎样都可以,你要我的命, 给你便是了。”

    如果谢明仪同她大吵一架, 或者是疾言厉色地跑来兴师问罪,赵泠这一剑定然能捅下去,可他却如此神色, 竟然一时间捅不下去了。正迟疑间,谢明仪上前一步,一把攥住她的手,往前一拉。

    “你疯了不成?快放开我!”赵泠惊了一下,却见那剑割开他脖颈上的皮肤,鲜血滚滚落了下来,他却仿佛不知苦痛,将她往自己的身前一拉。

    似乎这样,两个人就能破从前的隔阂,谢明仪笑道:“你离我近些,否则我看不清你的脸。”

    他痴痴地凝视着眼前女子的面容,仿佛对待圣贤,虔诚而热烈,似乎天底下头等大事,就是看清楚郡主的脸。

    可让他失望的是,赵泠干净明亮的眸子里,根本没有他的身影,谢明仪分外失落,一把攥着她的手腕,将人又拉近了些,低声道:“我已经把傅长枫残了,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无论怎样都好,我都认了。但你以后可要擦亮眼睛,世间的男子没一个是好东西,他们都是觊觎郡主的美貌,还有郡主背后的势力。一见钟情这种事情,也只出现在话本里。本官从不信的,郡主冰雪聪明,想来也不会沉迷其中。”

    赵泠同傅长枫见面,原本就是不忍拂了太子妃的颜面,才见过一次,连话都未过半句,更加不曾一见钟情。可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她震了震手腕,发现谢明仪攥得很紧,鲜血顺着剑刃落了下来,有几滴溅在她的手背上,显得十分触目惊心。

    谢明仪却跟个没事人一般,毫不顾及自己的伤势,只是在瞧见赵泠手背上的血后,狠狠蹙了蹙眉,然后单手将剑推开,用衣袖帮她擦拭干净。

    “姑娘家最是金贵了,眼中还是不要见血为好,不吉利的。”

    赵泠默然,并没有为此对谢明仪改观,反而觉得他这个人喜怒无常,活像阎罗王,根本不是什么善茬儿。以前估计待赵玉致也是如此温柔体贴,现如今却把这份柔情莫名其妙地强加在自己身上。

    实在是好没道理,挺让人意外的。

    “你以前对赵玉致也是这般?”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见他手上动作一顿,立马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毫不客气道:“我记得上回萧瑜表姐过生辰,赵大姑娘不知怎的落了水,首辅大人当时还借用了我的马车,将那赵姑娘亲自送回了武陵侯府。当时宾客众多,我虽不知,可在场很多人都亲眼瞧见了,那会儿,你也没觉得我金贵,心心念念的,始终都是你的赵姑娘。”

    谢明仪最害怕郡主一本正经地翻旧账,他根本没有任何好的辞,甚至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想起那日他做的糊涂事,早就懊悔多时。

    他心里的赵姑娘,从始至终就只有赵泠一个人。若他成亲那日,便知道赵泠的身份,不知道该有多么开心。

    哪里还会忍心冷落她,欺负她。

    “事到如今,你竟连句替自己辩解的话都没有,也罢了,我听闻,赵玉致在庄子里吃苦受罪,短短几日便瘦得皮包骨头,想她也是京中有名的美人,你竟也舍得放任她不管?”

    谢明仪道:“郡主明知我对她无意,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戳我心窝,难道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郡主心里会很痛快?”

    他有些生气,可又不舍得对赵泠发作,抬手一掌拍向柱子,登时将柱子震得颤了三颤,赵泠板着脸道:“你发脾气给谁看呢?拍哪里呢?这里可是长公主府,来者为客,你应该遵守主人家的规矩才是。”

    她竟然把当初谢明仪送她的那几句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谢明仪抬眸望她,须臾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了句:“你倒是挺记仇的,不过这样也好。”

    赵泠眯着眼睛道:“我记得可不仅这些,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我之间的陈年破账,有得算。我不掺合党争,也管不着日后谁当皇帝,可你若是敢动我身边的人一根毫毛,我定然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的向你讨回来。我话一向言出必践。”

    “郡主一言,驷马难追。”谢明仪轻轻点头,也道了句,“那你也且记着,我曾几度在生死间徘徊,是那等阴曹地府都不收的人,我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他抬手,动作温柔地将赵泠鬓边的碎发拢在耳后,笑容残忍,“阿瑶是我的亲妹妹,无论她做什么,我都不会怪她。可往后,若有谁胆敢接近郡主,不管他是谁,我都要让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谢明仪最后几个字,咬得格外用力,一字一顿传入了赵泠的耳中,她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只觉得被头野狼盯上了。

    她猛然抬眸,恰好同他对视,见他生得剑眉星目,明明俊美,可又浑身透着几分阴寒之气,他阴险狡诈,可又不全然如此,总之像是从壁画里变出来的蛇蝎,越是笑容满面,越是邪气四溢,让人看过一眼,就不敢再多看。

    “你敢!”她咬紧牙关,同样压低声音道:“我可是皇上亲封的元嘉郡主,即便是东宫太子,也不敢过来招惹,何况是你!”

    “那郡主不妨试试看,来日方长,何必过早下定论。”谢明仪预期的目的达到了。他知晓赵泠生性善良,便是利用她这一点,防止她再私底下同其他男子私会。

    他的确自私自利,总想得到郡主,即便得不到郡主的心,也不允许别人得到。

    就像是他自己的,经历过生死的人,什么都不怕,能抓在手里的东西,至死都不会松手。

    赵泠最恨他这么一副算计人心的模样,抬手将他狠狠一推,怒指门口:“滚出去!我不要再看见你!”

    “好,我走,但在我走之前,我还想再同郡主一句话。”他忽然一步迈至赵泠身前,抬手在她耳边划过,动作极快,根本看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

    谢明仪却已经收回了手,往后退了几步,拱手道:“那我便先行告退,下月初七,我的生辰宴,届时满朝文武都会过来替我过生,下官定然站在门口等候,希望郡主能够如约而至。”

    赵泠怒道:“谁跟你约好了?我就是给妙妙过生辰,我都不给你过,死了这条心罢!”

    谢明仪言之凿凿道:“下官会设法让郡主赴约,人来便可,贺礼随意。”完,他便纵身从窗户跃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原地。

    赵泠气得七窍生烟,不知他又在什么哑迷,折身要回内室休息,余光瞥见案前安置的铜镜,却见镜中美人发间插了一朵鲜艳的海棠。

    她愣了一下,抬手将海棠取了下来,低声骂了一句“无赖”,随手便将海棠插进了花瓶中。

    很快,赵泠便明白谢明仪为何如此信誓旦旦了。皇上不知何故,下旨命她前去赴宴,还着“以和为贵”的幌子。

    两个人和离之后,便再未在人前相遇过,若她此去谢府,一来,传扬出去名声不好听,二来,可不就中了谢明仪的下怀?

    她不知谢明仪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才求了皇上的旨意,可君无戏言,她若不去赴宴,便算是欺君之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赵泠即便有怒,也不敢当面驳了圣旨,幸好萧瑜同她素有交情,便陪她一同前往。

    谢府到处张灯结彩,门庭若市,好不热闹,长公主府的马车一到,立马将府门前众多宾客们的目光吸引过来,纷纷望了过去。

    流火赶紧跑上前,拱手行礼:“属下见过二位郡主,大人正在前厅招呼宾客,请二位先随属下进去。”

    阿瑶挑开车帘,皱着眉头看他,随后将车帘一掀,蹦跳着下了马车,流火在一旁忙道:“阿瑶姑娘当心些,可别摔着了。大人吩咐了,让属下好生招待,切莫不可大意。”

    “行了,张嘴你家大人,闭嘴你家大人,通通都是他的吩咐,你不觉得烦,我都听烦了!”萧瑜紧接着下了马车,不悦道:“他自己怎么不出来迎接,派你一个下人过来,可是不把元嘉郡主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