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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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出了宫门, 谢府的马车一路摇晃,路过玄武街口时, 恰同一辆拉货车相撞,马夫骂骂咧咧地蹦下车,一甩马鞭将那百姓抽得满地滚。

    街道口川流不息, 挤满了京城百姓,见状纷纷驻足旁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谢明仪单手支着额头, 脑中反反复复全是赵泠的身影, 他想她,很想见她,但总是见不到, 夜里睡觉都不踏实。

    昨晚隽娘清整了一些杂物, 是郡主从前用过的, 他不舍得丢掉,命人将所有东西都好生安置在库房里。

    是杂物,其实多半是郡主从前偷偷溜出府,随便在街上买的玩意儿,像什么灯笼, 面具, 还有一些精致的绒花。不值钱,也就图个新鲜。

    她人一走,这些东西也都不要了, 吩咐隽娘一把火烧光,隽娘阳奉阴违,偷偷留了下来,请示谢明仪。

    谢明仪焉有什么意见,只觉得郡主的东西,哪怕是一根头发丝,也是世间极好的。他甚至还从众多杂物中,寻到了一只绣了一半的荷包。

    看花样似乎是只鹌鹑,做工粗糙,看得出来郡主绣这荷包也只是发时间而已。但他却极其满足了,偷偷将荷包收入袖中。

    每日佩戴着,就仿佛是郡主亲手绣给他的一样。

    眼下骤然听见外头吵闹,乱了谢明仪的思绪,他一向不喜欢麻烦,忍不住皱眉,掀开车帘瞥了一眼,见那百姓满地滚,便更觉心烦,正要让马夫将人赶走。

    忽想起赵泠生性善良,若是见到这番情景,定然要不悦地皱眉,甚至会微微抿着唇角。

    这个念头一在脑海中出现,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了。谢明仪掀开车帘,同马夫道:“行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是要死他么?”

    马夫忙道:“大人,冤枉啊!咱们府的马车走得好好的,这人突然就撞了过来,一看就是不怀好意!这种人奴才见多了,就是想要银子!”完,又抬腿踹了一脚,嘴里骂骂咧咧。

    谢明仪不喜马夫满口的市井之言,抬手道:“住手!给他点银子,放他离去便可。”

    马夫无法,只好掏出些碎银子丢了过去,随后便驾着马车要走。谁料这百姓猛然从地上窜了起来,口里大叫着:“谢狗,我杀了你替我全家报仇!”

    一柄匕首自袖中窜了出来,寒光阵阵,直冲着谢明仪刺了过去。周围百姓见状,尖叫着往后逃窜,谢明仪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随意一挥衣袖,将那匕首挡开。

    那百姓显然是有备而来,自靴子中抽出一根足有儿手臂长的针,往谢明仪眼睛上一扎。

    可却未能得手,谢明仪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腕,随手一折,就听骨头断裂的声音,他面容沉静,轻飘飘地一掌将人飞出去。

    那人从马车中飞了出去,一连在地上滚了十几圈才堪堪停住,狂喷了一口鲜血,尚且未来得及爬起来,已经被从后赶来的侍卫按倒在地。

    “谢狗!你作恶多端,不得好死!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谢明仪一震衣袖,自马车下来,身上穿着一身簇新的朝服,单手束在背后,显得有些冷漠。他居高临下地望了对方一眼,上下唇轻轻一碰,冷漠地吐出一句:“自不量力。”

    “谢明仪!你残害朝廷忠良,玩弄权贵,还仗势欺人!你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那人骂骂咧咧,口中尽是污秽之言。

    谢明仪听了片刻,右手运气从地面一抓,一粒石子生生将对方的下巴歪,同左右吩咐道:“这事不归本官管,扭送到衙门去。”

    完,不顾身后百姓们的目光,正欲离去,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回眸一瞧,一位身穿绿衫的姑娘正骑马疾行而来。沿路撞翻了街边的摊子。

    “快让开!快让开!”姑娘面色焦急,身后跟着十几个侍卫,可身下的马儿却跟发了疯病似的,一头撞了过来。

    眼看着就要撞到谢明仪的身上。周围旁观的百姓们大惊失色,有胆子的赶紧把眼捂住。

    谢明仪蹙眉,脚尖轻点,一个旋身上了马,绿衣姑娘大骂:“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还不快下来!”

    “那你可知我是谁?”谢明仪冷漠地吐出一句,忽然将那姑娘推下了马。

    姑娘身手倒也敏捷,落地之后便立稳了,手指着他大骂道:“你竟然敢推我?你完了,我一定要将你活剐掉!”

    谢明仪并不理会,见马儿狂躁得厉害,直直往旁边的酒楼撞了过去,他索性松了马缰绳,轻飘飘地翻身跃下,那马一头撞在柱子上,血溅当场。

    “我的马!”绿衣姑娘大喊了一声,气得跺脚道:“你是何人?凭什么杀我的马?我要你给它偿命!”

    谢明仪不悦道:“你又是何人?你可知律法有言,在京中纵马伤人者,不问出身,直接处死。”顿了顿,他单手指了指那马,“现在死的不过是个畜牲,同姑娘的性命相比,不值一提罢。”

    完,他再也不肯多加理会,转身便要上马车,谁料那姑娘不依不饶,一鞭子从后面抽了过来,谢明仪最不喜骄横无礼的女子,见状一把攥住长鞭一震,将人击退。

    “啊!我的鞭子!”绿衣姑娘捧着手里的断鞭,气得直跺脚。身后跟来的侍卫迅速将人围住。

    谢明仪回到府中时,临近午时,负责清扫院子的丫鬟是新来的,笨手笨脚地提着只木桶,不心倒在了他的靴底。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跪地边磕头,边求饶。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奴婢不是有心的,大人饶命!”

    谢明仪本就在外憋了一肚子火,若换往常,定然将人发卖出去,可想起郡主宅心仁厚,定然不喜,遂摆了摆手,道了句:“无妨。”

    丫鬟一愣,当场哭得更大声了,仿佛青天白日遇见了鬼一样。

    “气死我了!那马可是上个月,我爹送我的生辰礼,就这么被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当街死了!气死我了!”

    纪王府,赵泠和萧瑜坐在桌前,旁边一位绿衣姑娘骂骂咧咧道:“吼!还什么京城不能公然纵马?我在家都能纵马,凭什么来这里不能纵?我爹还骗我,京城好玩!我倒是觉得一点都不好玩!还不如通州!”

    萧瑜忙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跟你们介绍一下。”她转脸同赵泠道,“这位就是我母妃的外甥女,姓陆,闺名景和。一直在通州生活,向来活泼好动,你别见怪。”

    完,又同绿衣姑娘道:“这位就是我在信里常跟你的元嘉郡主,你还不过来拜见?”

    陆景和便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元嘉郡主啊?你生得真好看,我在通州就听过你的大名,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她满脸好奇地量着赵泠,忽又气恼道:“你生得这么漂亮,怎么可能跟人和离呢?那人也太没有眼光了!你这样的都要和离,那我岂不是连嫁都嫁不出去了?”

    萧瑜忙捂她的嘴道:“景和!你别乱话,这里可是京城,又不是通州!”

    赵泠见她年岁不大,生得娇俏可爱,穿着一身绿裙,发间系着同色的丝带,话时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非但不惹人讨厌,反而让人觉得天真可爱。

    遂也不生气,只笑道:“通州的姑娘都同你一样豪爽吗?”

    陆景和大力点头道:“是啊,是啊,通州好玩的地方特别多,元嘉郡主,你若有空来通州,我一定带你玩遍整个通州!”

    “行了,你先在王府里住着,回头你父兄到了,你再搬走便是。”萧瑜拿点心堵她的嘴,偏头同赵泠道:“景和这丫头野着呢,这次皇上下旨令陆家举家迁入京城,这丫头知道后,竟然一个人偷偷跑来了。若不是陆家传了信来,我倒不知她胆子这么大!”

    “呜呜呜!”陆景和将点心拿下来,按着桌面道:“谁让他们逼我成亲的?我听要把我订给九王,所以就自己跑来偷偷看了!谁知道在大街上遇见个野蛮男人,气死我了!”

    着,她一口咬掉半块芙蓉糕,气呼呼地道:“由此可见,京城的男人有多野蛮!我不嫁了!”

    此话一出,赵泠一愣,神色微妙起来。绕来绕去,原来皇上口中“知书达礼,家室出众”的未来九王妃,竟然是眼前这位姑娘。

    萧瑜听了,生怕赵泠难过,赶紧又去捂陆景和的嘴:“吃点心都堵不住你的嘴!大姑娘家的,这些害不害臊?”

    阿瑶愣了愣,心里不知为何,突然难受起来。她抬眼望了一眼陆景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由自主地抿着唇角。

    好死不死的,陆景和指着阿瑶道:“哎?她是谁啊?为什么一个侍女也可以跟郡主坐在一起吃东西?”

    “景和!你快闭嘴!”萧瑜大惊失色,忙起身按住阿瑶的手臂,“你别听她胡言乱语,她一向如此,你不必放在心上的。”

    完,她又冲陆景和道:“你要是再这样,我肯定要告诉你娘,看她怎么治你!”

    陆景和哪里知道自己无心戳中了阿瑶的痛楚,只当萧瑜在乎赵泠比自己更多些。当即眼眶一红,跺脚哭道:“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了!每次来信,有一大半都是关于元嘉郡主的!你喜欢她好了,你别管我了!”完,抬腿就奔了出去。

    恰好同从外回来的萧涣撞了个正着,他捂着撞疼的胸口,疑惑道:“景和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瑜儿,你又欺负人,是不是?”

    “为什么要又字?我什么时候欺负人了?臭哥哥!”萧瑜啐了他一口,“今天不在国子监当值,跑回来做什么?当心我告诉父王,断你的狗腿!”

    “我又不是回来看你的,一边凉快去!”萧涣着,将一直背在身后的纸包拿了出来,献宝似的递给赵泠,“这是我从外面买来的点心,和其他地方的味道不一样,你尝一尝?”

    萧瑜:“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