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踹人的力度不减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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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泠见他如此, 当即暗暗松了口气。不出片刻,萧瑜便领着侍卫们过来了, 眼眶红彤彤的,一看就是才哭过不久。

    “泠泠,我可找到你了, 你到底上哪儿去了?我二哥你出来寻我了,林子这么大,你又不认路,走丢了怎么办?”萧瑜扑过来扶她, 见她走路踉跄, 立马便知她受了伤。

    萧涣将火把递给身边的侍卫,道了句“多有得罪”,直接横将人抱了起来, 谢明仪一直站在树后面看着, 见状, 猛然一拍树杆,脸色阴沉。

    伤筋动骨最是难治,太医也不敢太实。只先将养着看看,对于之前的包扎,赵泠随口搪塞了几句, 萧瑜性格单纯。也未多想。

    反而是萧涣多看了换下来的白布几眼,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待从赵泠这里出来,他便去跟皇上回禀,恰巧在半路遇见了谢明仪。

    “这么晚了, 首辅大人还不休息?”

    谢明仪道:“萧二公子不也一样?方才我过来,见东面未有侍卫把守,劳烦萧二公子回头拨几个人过去。”

    萧涣点头,抬腿欲走,余光忽然瞥见谢明仪的衣袖,见他里面的衣衫无缘无故短了一截,遂笑道:“呦,首辅大人的衣服短了这么多,怪不得人常,成家立业。家中无主事夫人,竟连件合身衣服都没有。”

    谢明仪也不生气,淡淡笑道:“得在理,听闻令妹尚未婚配,不知是否同萧二公子一般体贴入微?”

    萧涣脸色一沉,果真不再多言。可忽又想起什么似的,眉头一蹙,到底未多什么。

    待太医走后,萧瑜和阿瑶又陪了片刻,赵泠见阿瑶满脸倦容,便知她白日玩得太野,到了晚上便没了精神,看着可怜兮兮的,心生不忍,于是央求着萧瑜带她下去休息。

    原本阿瑶不肯,可赵泠坚持,她一向唯命是从,也只能同萧瑜下去休息了。

    赵泠头脑昏昏沉沉,索性禀退所有侍女,躺下休息,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总不能安然入眠。

    梦里老是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每次当她想细看,又如同水中花,井中月,伸手一碰,梦境就碎掉了。

    她梦见自己年少时,坐在溪边,裤腿挽得老高,两条细腿一晃一晃的,身后就站着道人影,将所有明媚的光尽数挡下。

    她走,他就走,她停,他就停,始终站在她的身后,半分都不曾错开。

    赵泠是被一声鸟鸣声惊醒的,醒来时屋里黑漆漆的,烛台上的蜡烛已经融成了一团软泥,她勉强支起上半身,想唤个人进来。唇一张,发出异常沙哑的声音。

    双唇干涸,急需水的滋润。

    正当她准备起身下床,自己倒水喝时,帐子里倏忽亮了起来,谢明仪的身影在烛火下显得格外修长,半张脸若隐若现,也看不清楚脸上是什么表情。

    “底下的人都是怎么做事的?就让堂堂一位郡主,自己躺在床上自生自灭么?”他语气很差,倒了杯茶水,猛然又往地上一摔,寒着脸道:“茶都凉了,怎么喝?”

    赵泠眉头一蹙,不动声色地拢起衣衫,倒不是底下的人不仔细,只不过是她自己让人下去,没留人伺候。她嗓子疼,懒得同他多言,翻了个身,又要睡下。

    “你别睡,我让人送点吃的过来,吃完了,你再睡。”谢明仪放弃了桌上的冷茶,抬腿便要出去。

    赵泠从后面唤他:“别动!”

    谢明仪顿足:“怎么了?”

    “你不能这么光明正大地从我的帐里出去,”赵泠按着喉咙,沙哑着声儿道:“若是被别人瞧见,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得什么鬼算盘,你不就是想让更多人知道,你我和离之后,还藕断丝连,纠缠不休,众口铄金,你想逼死我?”

    “我何曾那般想过!”谢明仪自知自己语气不好,很快又缓了声道:“你放心,我刚才进来时,门口无人看守,你等我片刻,我去拿点吃的回来。”

    完,提步出了帐子,不出片刻,又折身回来了。他先是倒了杯热茶,吹温了再往赵泠唇边送。

    赵泠偏头,伸手欲接,谢明仪躲开,蹙眉道:“我喂你。”

    “那我不喝了。”

    谢明仪眉头皱得更深,盯着她干裂的双唇:“你若是不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出去喊人进来,让大家都看看,你我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还共处一室,你想想看,长公主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你无耻!”赵泠气鼓鼓地看着他,“卑鄙人!”

    “过奖。”谢明仪索性无耻到底,反正自己在郡主心目中,跟所有美好的词语完全挂不上钩,如果卑鄙无耻就能一亲郡主的芳泽,那他可以,“把水喝了,你的嘴唇都干了。”

    他着,将茶杯凑至赵泠的唇,见她喝下,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茶杯。起身去弄白日才烤好的兔子腿。

    赵泠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动作熟练灵巧,将烤兔子腿烤得金黄,离得老远都能闻见香气。他生了一双极漂亮的手,并没有嶙峋感,反而像是一块美玉精雕细琢而成,没有一丝瑕疵。

    很奇怪的是,他不摆出一副奸臣臭架子时,人看起来也顺眼多了,又生得那样一番容貌,其实很容易让女子见了脸红心跳。

    她也是到了现在才肯承认,谢明仪生得不丑,难怪陆景和对他一见倾心,也不知道这种恶棍日后会为了什么样的姑娘痛改前非。

    但总归不是自己。

    “我去问过太医了,他你的伤势不重,多休养几天便是。”谢明仪擦干净匕首,剔了一片肉,往赵泠口中送,“我怕你在帐子里待得无聊,索性就跟皇上,元嘉郡主是为了讨今年的彩头,所以才受了伤,为了防止其他的姐步了后尘,今年便不比猎了。皇上准了。”

    赵泠吃着肉,闻言便道:“什么?居然有这等事?谁让你拿我当幌子的?”若真是如此,估计萧瑜能气个半死,她早些日子就开始盘算了,就等着今年能大出风头。

    “我是觉得,不能只让你一个人无聊,要无聊,那就大家一起无聊。”谢明仪笑吟吟地抬眸望她,“既然没了猎的比试,你就不用跟着萧家兄妹到处乱跑了,我也放心。”

    赵泠却道:“用心歹毒!谁知道你又揣着什么坏主意?萧二表哥可比你正派多了,我同他在一处,怎会不安全?”

    “是嘛,”谢明仪语气淡淡的,“萧二公子那双手,既能舞文弄墨,又能舞剑耍枪,若是没了那双手,约莫就不敢碰不该碰的了。”

    “你什么意思?”

    “郡主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他将兔子腿连同匕首放下,擦拭干净手,抬眸似笑非笑道:“他今天抱你了。”

    赵泠见他如此,立马往后躲了一下,谢明仪胆大妄为,一手撑着她后面的墙壁,一手摸她的脸,“郡主金贵,要是被旁人摸坏了,怎么办?”

    “你给我滚出去!”她抬腿就踹。

    谢明仪一把将她的腿攥住,目光一寸寸地凝视着她的腿,须臾,摇头道:“你不过我,外头现在一个人也没有,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过来救你。”他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赵泠牙齿咯咯颤,不知他又发了哪门子疯,低声骂了句“疯狗”。

    谢明仪笑道:“骂得好!”他非但不生气,反而极开心似的,单手捏着她的下巴,满脸皆是克制,“郡主生得如此明艳动人,怎么还敢出来招摇,若是被哪个不长眼的混蛋盯上了,怎生了得?”

    “天底下就没有比你更混蛋的人了!”

    “得好,想不到我在郡主心目中,终于有了独一无二的地位。混蛋就混蛋罢,总比什么都不是要强。”

    他欲吻她,脸上立马挨了一耳光,赵泠咬牙切齿道:“不准碰我!你碰我一下,我都觉得恶心!”

    谢明仪微微一愣,看着她笑。

    赵泠被他的这种笑容,弄得毛骨悚然,总觉得下一瞬间,就要被掐着脖子按在床上,就像大婚当晚,谢明仪掐着她的脖颈,意图杀了她,简直一模一样。

    哪知谢明仪只是攥着她的手,低头亲了亲她的手心,道了句:“手疼了罢?”

    赵泠:“……”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谢明仪肯定是疯了,许久之后,才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得到你,”谢明仪凑近她的耳畔,轻声道:“我的忍耐力是有限的,我可以容忍郡主的一切任性和脾气,但是不能容忍有人试图抢走你。我过,今生今世,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我也过,我今生今世,哪怕嫁鸡嫁狗,我都不会嫁给你这个混蛋!死了这条心罢!”

    “我本来就是疯狗,郡主不是早就知道了?”谢明仪丧心病狂起来,十匹马都拉不住,他喉咙滚动,一直压制着自己的感情,生怕伤害到了赵泠,可他又不能不去想她,这世间最毒的仇恨,恐怕就是如此了。

    他此前认为,他爱赵泠而不得,自己肝肠寸断,后来又觉得,他对赵泠唾手可得,却无法善待于她,更加痛苦难当。

    “我若不是谢家的孩子,不知道该有多好。”谢明仪的声音低沉,缓缓道,“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十恶不赦,罪大恶极,早就恶贯满盈了。明明自己站在黑暗里,可却痴心不改,想要抓住光明,你,我是不是死不悔改?”

    赵泠咬唇,心道:你不仅死不悔改,还面目可憎。

    明面上却道:“你别的优点没有,对自己的定位还挺清晰的。”

    谢明仪低低笑了一声:“甚少能从郡主口中听到我的好话,一时间竟然觉得不可思议。”

    赵泠挑眉望他:“如若不然,我抽你一耳光,让你清醒清醒?”

    “……”他清咳一声,见天色不早了,再不走会扰赵泠休息,于是正要离去,忽听外头传来一阵吵闹声,高呼“抓刺客。”

    他一蹙眉,忙要起身,谁曾想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快到门外,赵泠一惊,生怕被人发觉他们两个人独处,否则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正要催促他赶紧走,帐子便被人外头撩开。

    谢明仪轻轻一跃,直接翻到了床里面。被子一卷,躲在了赵泠身后。

    萧涣领着侍卫进来,见赵泠坐在床上,忙问:“你可见到什么刺客没有?”

    “刺客?什么刺客?”赵泠摇头,“我一直在帐里休息,并未见到任何刺客。”她着,望了一眼萧涣身后的侍卫。

    萧涣会意,忙让侍卫们退下,这才正色道:“刚才有侍卫回禀,是有刺客闯进了围场,我带着人一路追至于此,就再也追不到了。你在这里也不安全,我现在就让人收拾一下,你去跟瑜儿住罢?”

    赵泠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后,见谢明仪缩在床里面,一动不动。正好有帘子挡着,萧涣也不便上来查看,遂未发觉。

    她恶作剧地伸手掐了谢明仪一把,笑道:“不必了,大晚上的,何必兴师动众?许是那刺客胆如鼠,一见二表哥这么大阵仗,就逃跑了,也未可知。”

    萧涣道:“话虽如此,但我还是不放心。”着。他上前一步,“这样吧,你腿脚不方便,我现在就将你抱出去。你我乃表兄妹,我待你同瑜儿一般无二,危险在前,不必讲究太多。”

    他一过来,谢明仪立马就藏不住了。若是被人发现谢明仪躺在她的床上,明天的谣言定然能活活逼死她!

    只要一想到被旁人的唾沫星子淹死,赵泠就觉得眼前发黑,连忙道:“二表哥!真的不用了!我……我未穿鞋袜,实在不便!”

    如此,萧涣一愣,立马红着脸转过身去,落了句:“那我多派些人手过来看守,我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完,便落荒而逃。

    赵泠大松口气,见谢明仪还不出来,气就不一处来,一抬腿将人踹了下去,怒道:“登徒子!还不滚下去!”

    谢明仪从地上爬起来,拱手道:“多谢郡主出手相助,下官感激不尽。”顿了顿,他又笑容灿烂,“看来郡主的腿并无大碍,踹人的力度分毫不减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