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不止学校论坛上对顾三泰轮番轰炸，微博上又爆出了一段视频，发博的是新号，前一天才注册好的。

    视频内容或是监控画面或是手机拍摄视频剪辑合成的，都是顾三泰纠缠女生的画面，微博发出去没多久，就引来各大吃瓜网友大量评论。

    有S大的学生直接将论坛的照片一起PO到评论中，还有人将大一女生投诉事件经过爆了出来，谩骂声愈演愈烈，到底是惊动了学校，学校当即采取危机公关，直接终止了和拓展公司的合作，同时也停了大一大二的军训。

    因为乱了原先计划，教学安排不好变动，又正好临近国庆，学校索性给他们放了个漫长的国庆假期。

    事后第二天，应婕携同室友直接杀出了学校，逛街吃喝，唱K拉歌，庆祝自由解放。

    狂欢过后，室友才纷纷改了回家的行程，近的将动车票换成了大巴车，陈莹莹离得远，直接改签了飞机票。

    寝室里，就只剩应婕独自对着慢悠悠晃动的风扇发呆，陈莹莹临走前还叮嘱她：“不要一个人出去瞎晃，谁知道那变态是不是还对你虎视眈眈。”

    应婕觉得陈莹莹得太严重了些，毕竟那人只是偷拍了些照片，并没有对她采取什么进一步而实质性的伤害。

    可是假期间学校里的人本来就少，万一……她是觉得万一真遇上了，她这短腿跑不过，连想有个路过的人解救她都未必碰得上。

    就这样，应婕真的老老实实地待在寝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毕竟还是在长假里，就连学生平日里爱逛的超市和超市里的学生街，人也是少得可怜，平时炙手可热的台球室，也只剩老板自己一人百无聊赖的练着球技。

    应婕手上提着一提心相印的纸巾，往洗漱用品区域挪，想着自己的沐浴露用完了，就在架子一排排找自己常用的牌子。

    刚拐过过道便定在了那里，货架前方的人静静站着，耳畔暖白的耳麦轻轻压着发丝，有几揪头发调皮地翘着，超市的光灯有一盏正好在他上方，光线一圈一圈磨着他棱角有致地轮廓。

    应婕站定在那，看着眼前的男生认真比对着货架上的沐浴露，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一副纠结的选择障碍模样，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应婕正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招呼，男生已侧首看了过来，眼际的泪痣叫人觉得他的目光带着别样的温柔，叫她没来由心头一跳。

    应婕忙朝他挥手，提高了几分音调掩盖情绪：“嗨！顾白。”

    耳机中的音乐正好停止，软糯清甜的声音稳稳落进耳中，顾白即便没有戴眼镜，也准确地分辨了来人，他将耳机扯了下来挂在脖间，也朝她挥手：“嗨。”

    相较之下，多了几分平静。

    应婕走到他跟前，问他：“放假没有回去吗？”

    “没。”

    “你来买沐浴露吗？”

    “嗯。”

    “……”应婕尴尬的抿了抿唇，意识到她有点没话找话，一向健谈的她，竟有几分局促。她眸光一转，视线定焦在顾白身侧的货架，“诶，找了半天，原来在这呀。”

    应婕抬手越过顾白伸向货架，低头时发丝划过顾白的手臂，他来不及避开，应婕已经拿起一瓶玫瑰味的沐浴露直起身来，笑道：“终于找到你啦。”

    顾白指尖拂过手臂，视线落在应婕娇俏的神情上，反问她：“你怎么不回家？”

    “嗯……家离的有些远，”应急神色黯淡下来，当即挑开话题，“就你一个人吗？”

    顾白还不及答，应婕耳后一阵温热的呼气，接着便是一声略带挑逗的声音：“还有我呀。”

    应婕一个激灵，下意识抓住顾白的手腕，顾白无暇顾及震荡的货架，一把护住她。

    “呦呵，我们的女英杰怎么这么怂呢？”魏黛山笑得意味不明，朝顾白扬了下下巴。

    似成相识的腔调，应婕瞪向笑若繁花的魏黛山，有几分恼羞成怒：“一点都不好笑！”着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纸巾和沐浴露顾自离开了。

    魏黛山扯了把顾白：“诶，真生气了啊？”

    顾白细思着应婕离开前声嘀咕的：害我以为真的遇到变态了，并不搭理魏黛山。

    他重新将耳机带了回去，侧身瞥了眼空了一瓶沐浴露的那排货架，顺手取了一瓶。

    .

    午后本就容易倦怠，正式开学的第一节 课还是年纪稍大的高阳老师教授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高老师身材微胖，笑起来眯着眼很是和蔼，是他们学院公认的最可爱的蜗牛老师，不止是因为走路慢，更因为讲话速度真的很慢。

    教室里风扇呀呀作响的声音配上高老师慢慢悠悠讲课的声音，简直堪比催眠曲，一教室的人都昏昏欲睡，应婕也没有敌过瞌睡虫，直接睡了过去。

    下课铃响时，应婕还没醒，陈莹莹摇着她：“应婕，我去上个洗手间，你也快点起来，一会还要去机房占位子呢。”

    应婕迷迷糊糊的应了声“好”，可陈莹莹去上了趟洗手间回来，她才刚醒，正慢慢悠悠地将课本收进帆布包，陈莹莹一把拽起她，“快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应婕无奈道：“哎呦，莹莹，离选课时间还有一个时诶。”

    “……”陈莹莹哼唧了两声：“你忘了我们大一的时候战况如何惨烈了？”

    所谓的惨烈状况，其实就是他们刚进S大，不知道选课是争分夺秒的事情，因为太晚去学校机房，好的计算机已经被人家占光了，剩下的性能最差的旧机子。

    学校网络本来就不是特别好，到了全民用网的时候，就更是慢上加慢，而应婕他们在网络条件一样的情况下，输在了起跑线上。

    战争的号角刚响起，她们的电脑就死机了，只能一脸懵逼的重启开机，到后面好不容易加载进去了，剩下的课程要么是学分不好拿，要么是枯燥乏味的。

    见应婕一副幡然醒悟的模样，陈莹莹越走越快，“于蒙和元元已经先过去了，这次一定要占到机房二的电脑。”

    走廊中的顾白收回视线，看着手机微信中魏黛山发来的消息：白，磨蹭什么呢？电脑我占好了，你快点来啊。

    这才不紧不慢地背上包。

    到韦德大楼二楼机房二的时候，已经是坐着密密麻麻的人头了，应婕和陈莹莹站在门口观望，有人站起来朝她们招手：“快来，这里有。”

    于蒙和吴熙元齐齐把左右两边座位上的书抱到自己身上，给她们两人挪了位置。

    应婕实在跑得太急，这会趴在桌上喘得不行。

    “婕，我就机房二很抢手吧。”陈莹莹缓了口气，这会才出声。

    应婕正要回，她跟前一个男生突然站起来，扯着嗓门喊：“白，这，这。”

    ……白，顾白吗？应婕抬头时正好对上顾白的视线，当即朝他挥手：“嗨，顾白。”

    “嗨。”顾白嘴角难得扯了一下，声线低沉而愉悦，而后坐下来问身旁的男生：“周瑞，黛山呢？”

    “去卖部买饮料了，到这会还没回来。”周瑞一边清理着计算机以防选课时电脑卡顿妨碍进度，一边，“我就不明白了，咱不是有笔记本吗，干嘛非要来凑这个热闹。”

    “有压力才有动力。”顾白一本正经的答，周瑞点着鼠标的手一顿，选择不做反驳。

    身后的应婕探着脑袋看向他，声线俏丽：“顾白，你想选什么课啊？”问完也不等他答，又顾自着：“我想选《文化与交流》，听选过的学姐授课的严馥老师讲课很有趣，课上还会教学生交谊舞。”

    “婕，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想和男生牵手拥抱就直。”一旁的陈莹莹趣。

    “哪有，你别胡啦，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应婕余光瞥了眼顾白，“而且我又不一定抢的到，听严馥老师的课很抢手的。”

    “选课选自己感兴趣的很好，至少听课的时候不会瞌睡。”顾白眉眼微弯，又提醒道：“选课前不要一直刷新系统，快到时间的时候直接点进去，等它加载，选准自己想要的课之后点中就好，接着提交就好，不要多点。”

    这是陈莹莹听到顾白除了执行班长之务时，过最多话的一次，不禁称奇。

    周瑞正疯狂刷新着选课界面，这会儿点着鼠标的手戛然停止，慢慢悠悠的转头看向认真对话的顾白。

    应婕将顾白的暗暗记下，顾白已经从背包里取出湿纸巾递给了她，：“擦擦吧。”

    擦……什么？应婕看顾白纤长的手指轻轻点向嘴角，也抬手摸了她自个的，当即反应了过来，羞赧着接过湿纸巾，低声朝身旁的陈莹莹抱怨：“莹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告诉什么？陈莹莹一脸蒙，顺着应婕的手看到她嘴边的口水渍，是睡了两节马思课留下的证据，当即憋笑道：“不好意思婕，我没发现啊。”

    应婕聋拉着脑袋声嘀咕：“好丢人啊。”

    .

    魏黛山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距离选课不到一分钟了，他手里提着一袋饮料，风风火火地开校内网。

    到选课结束，也不过几分钟的事情，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整个机房沸腾得像菜市场的早市。

    应婕挽着陈莹莹的手顺着人流往外面挪，几个女孩趁着时间对了下自个的选课，顾白教授经验的时候，于蒙和吴熙元两人正埋头玩着手机，没听见，选课的时候卡机死命点，又落了个重启的下场。

    陈莹莹手抖，点错了课程，一好一坏，到最后，只有应婕得偿所愿。

    应婕笑得乐不思蜀的时候，顾白几人正好跟在他们后头，周瑞指着应婕声问魏黛山：“那个栗色卷发的女生是你们班的吗？”

    魏黛山随口应他：“是啊，怎么着？”

    周瑞当即声嘀咕了句：“难怪……”魏黛山把饮料递给顾白，又回头看周瑞：“难怪什么？”

    “我就是看白跟她很熟的样子，就问问，”周瑞顿了顿又道：“要不，你介绍我们俩认识认识？”

    话一出，顾白旋着饮料盖的手一顿，侧目看了周瑞一眼，接着若无其事的喝着饮料，相较之下，魏黛山显得比较激动，“认识什么啊你就认识，你别跟我你看上她了？”

    “不行吗？那女生长得很可爱啊，认识一下，以后指不定还有发展的可能。”周瑞道。

    “你得了吧你，你一个土木工程系的，混到我们宿舍来就算了，还觊觎上我们班的女生了啊你，”魏黛山怼起人来，也很不留情面，“周瑞，我告诉你啊，不要肖想，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懂不。”

    “嘿，大山，你瞎激动啥劲，我就认识了怎么着？”周瑞也知道魏黛山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过同他开开玩笑做做样子。

    一直没有出声的顾白，站定在韦德大楼的大厅里，侧身问周瑞：“你真的想认识她？需要我给你介绍吗？”

    语调凉凉，周瑞当即噤声，摇头表示不是。

    韦德大楼有些吵，走在前方的女孩聊得火热朝天，不曾发现后头的情况。

    门口有一穿着橘红连衣裙的女生，已经观望了许久，这会见顾白站定脚步，红着脸径直朝他走去。

    应婕正侧身和室友开着玩笑，刚一正身便和那女生擦边撞上，女生走的急，这一下撞得不轻，应婕捂着肩膀皱了下眉，赶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女生同样捂着肩膀，语气却不太好：“会不会看路啊！”着径直越过她走到顾白身前。

    陈莹莹看不顺眼她，火爆脾气瞬间上来了：“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应婕拦住她，“算了啦，我又没怎样，是我撞着她的。”

    那女生没了刚才的气势，低着头停在顾白跟前，于蒙看了会：“看这架势，那女生好像是要跟顾白表白啊。”

    “不是好像，就是吧，”吴熙元摇了摇头，替那女生表示惋惜，“这是第几个了？”

    应婕真的掰着手指头在数，数了会，直接放弃，又将视线转向面色淡淡的顾白。

    大一的时候，有那么一天晚上，她们寝室曾聊起过顾白，吴熙元她们给顾白的评价就是传中的神坛级的人物，高挑修长的身材，出色姣好的外貌，优秀拔尖的学霸，都是非常令人心动的属性，可就是周身的气质有种疏离感，不太爱话，好像带着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冽内敛。

    一年下来跟他表白的人十个手指头都掰不过来，可他偏偏又从来没接受过谁，拒绝得干脆而不拖泥带水，似乎对男女之情完全不感兴趣。

    用陈莹莹的话：是一个禁欲系男神；用于蒙的话：钢铁大直男；用吴熙元的话：可能是个弯的！

    应婕那时候只是嬉笑着，没有附和。

    那女生从兜里拿出一封粉色的信，扭扭捏捏的递到顾白跟前，细声细语的：“顾白，我喜欢你很久了，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不可以。”一声毫无犹豫不带情绪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女生抬起头，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不死心的道：“可是……”

    “没有可是，”顾白视线从应婕揉着肩膀的手挪开，居高临下的看着女生，“我不喜欢丑的人。”

    陈莹莹几人当即一愣，以往顾白也就只是拒绝，不曾如此犀利的言辞相向，周围响起一阵窸窣的笑声，女生也没想到顾白把话得那么难听，难堪的转头就走。

    应婕的关注点却异于常人，忍不住朝陈莹莹吐槽：“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写情书。”这话正好被经过她的女生听了去，那女生恶狠狠地瞪了过来，应婕连忙声道了歉，到女生走之后才舒了口气。

    真不是应婕怂，她那话本来就没有针对之意，可到底是扎到人心里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热闹看完了，应婕觉得肚子饿得很，催促陈莹莹几人要走，人刚转过身去，正巧撞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人，当即捂着鼻子退了几步，连了两声“好痛”。

    应婕捂着鼻子抬头看去，视线所及是一个顶着毫无逻辑卷发的高大男生，笑得时候露出虎牙，不用细看都能看见的浓密纤长的睫毛，配上一双大眼很是好看，应婕的第一反应就是：好一张可爱的娃娃脸。

    那男生看着应婕傻笑了会，从裤兜里掏出一封浅绿色的信封，标准的90度鞠躬，把信递到了应婕跟前，朗声道：“应婕学姐好，我是软件工程二班的沈至一，你的直系学弟，我很喜欢应婕学姐，请学姐做我的女朋友！”

    正要散去的吃瓜群众又齐齐停下，魏黛山笑得一脸褶子，手搭在顾白肩上，“今儿个是怎么了，组团来表白吗？”

    顾白凉凉地瞥了一眼魏黛山，语气不善地反问他：“羡慕吗？”

    魏黛山故作不知，点了点头答：“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