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敞亮，机场的人流已经不少, 顾母依依不舍的将行李递给顾白, 念念有词：“你们学校也真是的, 怎么就不能过了元宵节再开学？”

    “学校有学校的安排，”顾父颇为无奈, “你可是念叨了几天了, 我耳朵都快生出茧来了。”

    顾母撅了下嘴, 顾不得和顾父犟嘴，挽着应婕的手不放：“婕, 和白常回来看看我们俩，什么端午啊, 五一啊, 都好。”

    “阿姨，这个节假日才放三天, 坐车都来不及。”应婕实在不想拂了顾母的好意, 可情况使然, “等暑假有时间, 我一定过来B市看您。”

    “别呀，到时候你就让白给你买飞机票，那不就来得及了, ”顾母道, “不用给白省钱，就这么定了！”

    应婕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只得点头应下了。

    机场的叮咚声再次响起, 字正腔圆的女声提醒着旅客登机时间，不时有人行色匆匆从身旁跑过。

    顾白看了眼时间，离他们乘坐的飞机起飞时间只剩五十分钟，“爸，妈，时间来不及了，要提前三十分钟登机，不然关舱门了。”

    顾父顾母再舍不得，也只能多叮嘱几声，直至应婕和顾白俩人上了飞机，才空落落的回了家。

    晴空万里，白云荡荡悠悠，如同入口即化的棉花糖，一路相随。

    应婕的视线定在窗外许久，莫名有些感慨。

    十几天的时间，长不长，短不短，却让她真真切切觉着，就在这九万里长空之下的某一处，已经有了一个她舍不得，放不下，更珍重的情谊。

    恍惚间，有人伸手将她耳畔的碎发挽至耳后，指尖轻轻划过脸侧，痒痒地，而后问她：“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有啊，”应婕调整了下安全带，稍稍换了个姿势，“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有点舍不得叔叔阿姨。”

    “反正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顾白揉了揉应婕的发顶，“以后有的是时间。”

    闻言，应婕抿唇忍笑，故作矜持：“谁跟你是一家人呀？”

    “你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顾白低身笑开，伸手至应婕衣领里，“现在想不认也来不及了。”

    应婕“咯咯”笑开，想躲开顾白的手，脖子上的红绳已经被他取了出来，露出坠在红绳上的戒指。

    “你再动手动脚的，我就不客气啦！”应婕撇了撇嘴，轻轻拍开顾白的手。

    “我知道你舍不得。”

    顾白有意逗她，挽着她的手，头枕在应婕肩膀上，应婕耸了耸肩膀，那人的脑袋离开了会又沉沉压了下来。

    应婕侧眼觑他，瞧他那无赖模样，无奈地别开头，将视线挪回万里长空，沉沉笑着。

    ·

    夜色渐沉，城市灯火阑珊，S大依然是往常的模样，道上人来人往，行李箱的轮轴声此起彼伏，这会倒比学校放假的时候多了几分人烟气儿。

    顾白握着应婕的手拐过过道，一路没有放开，一直到了女生宿舍楼底下，才将行李递给了她，“你回去收拾一下，晚点我们一块吃饭。”

    着正要离开，却被应婕一把握住了手腕，顾白不解，挑眉觑她。

    “白白，刚刚莹莹发消息过来，她们已经在寝室了，就差我了。”应婕支支吾吾，“我怕到时候她们对我严刑逼供，就不能陪你吃饭了。”

    顾白歪了下头，反应了会才恍然大悟，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编辑着什么，应婕好奇，踮着脚尖想要看，却忽然听见“叮咚”一声。

    她点开消息时，群里已经炸开了锅，一列队伍下来都是感谢顾白的话，应婕弯着眉眼瞧他：“你这是在贿赂她们吗？”

    “算是吧，不都吃人的嘴软，”顾白笑道，“希望她们能对你手下留情。”

    应婕抿唇笑着，匆匆在顾白唇瓣上啄了口，落荒而逃似的操起行李箱便往宿舍楼里冲，顾白想伸手拦住她，却只够到了衣袖一角，终是没拦住。

    那个背影已经消失在楼道口，徒留顾白一人心撩撩。

    托顾白的福，回到寝室后，没有人追问她春节出现在顾白家的事。

    兴许是吃货本质使然，才这般只顾着催她快些收拾，又兴许是她们明白了顾白的用意，所以很有默契的选择没有发问。

    顾白选的聚餐位置是S大的天台屋，通往天台屋的道路灯暖黄，将应婕一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一如去年，社团聚餐时，她和顾白走过时一样。

    她们几个姗姗来迟，顾白和魏黛山已经等在了那，老远便听魏黛山站在栏杆旁喊：“莹莹，你们可真够磨蹭的！蜗牛都比你们快！”

    这话在陈莹莹听来如同挑衅，几步撂下应婕几个冲上楼，毫不留情地拧住魏黛山的耳朵，“你谁蜗牛呢？啊？谁蜗牛呢？”

    明明是挨的人，魏黛山脸上却是笑嘻嘻的，“好莹莹，快松开，那么多人看着呢，乖，给哥一点面子。”

    其实魏黛山从来不是个好面子的人，喜欢嘴上逗逗陈莹莹，看她气急败坏的冲过来算账，然后再可怜兮兮的安抚求饶。

    应婕掩嘴站在一旁，问于蒙：“你魏黛山这叫什么？”

    于蒙“啧啧”了两声，“多半是情趣吧。”

    唯有吴熙元淡定的瞥了一眼于蒙，反驳道：“他这是病，得治。”

    闻言，应婕俩人相视一眼，随后“噗呲”笑开，于蒙忍不住吐槽：“元元，你依然如此不解风情。”

    开学聚餐的人多，只剩下一个包厢，几个人挨坐在一块，虽有些挤，可并不影响他们的心情。

    开学第一天上午没课，几个人便多了几分放肆，点了酒水，几番游戏下来，喝得都有些多。

    整个包厢里面嘻嘻哈哈的笑声不曾停过，可到底包厢不大，叫酒气上头的应婕觉得有些嘈杂。

    她揉眉心的时候，顾白瞧见了，当即凑到她耳边低声问她：“要出去透透气吗？”

    应婕闻言点了点头，看了眼闹得不可开交的几人，默默的和顾白出了包厢。

    开天台屋玻璃门的时候，迎面而来的风叫顾白俩人身上的酒气散了几分，人也清醒了几分。

    远方的灯火闪烁，倒映在江上，天际有颗明亮的星，在寂寥无比的深靛蓝中，显得格外扎眼。

    这样的夜色，似乎与那一夜别无二致。

    “在想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天吗？”

    耳畔传来顾白轻柔的嗓音，应婕侧首看他，没有否认。

    一阵短暂的铃铛声响起，身后的门推开，伴随着三三两两的嘀咕声。

    “我你们怎么出来这么久，”魏黛山走到俩人身侧，顺着他们的方向看向远方，“这景色咱们不是天天都能看到吗？就这么好看，叫你们俩都不舍得进来了？”

    应婕瞧了瞧一块出来的陈莹莹几个，趣道：“游戏玩腻了吗？怎么全都出来了？就不怕老板以为我们吃霸王餐吗？”

    于蒙转身靠在栏杆上，面对着天台屋，往里抬了抬下巴：“我们跟那哥过招呼了，就是出来醒醒酒。”

    刚完，陈莹莹就靠在应婕身侧：“长得很帅哦，于蒙八成看上人家了。”

    应婕闻言，探头看了眼于蒙，于蒙嗔了声，扭着陈莹莹挠她痒，嘻嘻哈哈笑做一团，直到陈莹莹躲到魏黛山身后求饶，于蒙才作罢。

    魏黛山乐见其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瞧着贼兮兮的。

    应婕靠在顾白怀里，全当看了一出好戏。

    几人重新将视线投向江的那边，一下子静了下来，不知道是谁突然问了一声：“你们，等很多年以后，我们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嬉笑闹没心没肺的。”

    兴许是酒精作祟，人都容易伤春悲秋，感怀未来，于蒙撑着下巴，神色很认真：“或许不会吧，但到那时候，我一定会很想你们的。”

    一向理性如她的吴熙元，似乎突然也有些伤感，重重的点了点头。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应婕握着顾白的手，慢慢收紧，顾白捏了捏她的掌心，以示安抚。

    陈莹莹“哎呦”了声，试图活跃气氛，“是谁这么缺心眼，问这样的问题，我们现在才大二不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握当下！未来有多远谁知道呢！就算我们以后毕业了，不在一个城市了，但我们依然是最好的朋友！”

    魏黛山见她慷慨激昂的模样，坏笑着凑近她：“就是就是，我们以后还要百年好合呢！”

    “谁跟你百年好合啊！”陈莹莹一肘子撞了下魏黛山的胸口，“别趁机占我便宜！”

    这一下撞得不轻，魏黛山捂着胸口龇牙咧嘴的，于蒙几人笑出声，直道魏黛山没出息。

    夜色渐沉，天际那颗最亮的星不知何时，悄悄的换了位置。

    这一场忽如其来的感悟来日，在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中，戛然而止。

    身后的风铃被震动了两下，“叮铃铃”地清清脆脆，天台屋的哥站定在那，问他们：“请问你们包厢还要用吗？”

    于蒙站直了身子，点头如捣蒜：“要，要，麻烦再帮我们上一啤酒。”

    那哥礼貌性的笑笑，回身去办了。

    于蒙当即拉着吴熙元跟了进去，陈莹莹和魏黛山随后，走到一半，又回头对应婕：“婕，你和班长也快进来。”

    热热闹闹的露台一下子静了下来，斑驳的树影随风晃了晃，灯光下的两道身影依偎在一块。

    顾白伸手提应婕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忽然道：“我们来日方长。”

    应婕愣了愣才慢慢反应过来，伸手捂住挂在脖子间的红绳，重重的点了点头。

    俩人相视一笑，带着不必言的默契。

    片刻之后，应婕忽然稍稍退开了几步，学着那日顾白的模样，朝他伸出手，道：“以后漫长岁月里，请多指教。”

    顾白浅浅笑开，郑重握住她的手：“请多指教。”

    一如当日的深情缱卷，徐徐趟进耳中。

    未来无期，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