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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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时候雨停了,可是天黑之后又下了起来。

    虽然出嫁了,可是玉芝如今还是在陈家用午饭和晚饭。

    用罢晚饭,她去了阿宝住的西厢房,检查了一番阿宝的背书和写字,又问了阿宝几个问题,见都还不错,很是满意,含笑问阿宝:“阿宝,你知道县试要考什么吗?”

    前世因为想着阿沁是王府庶子,没法继承爵位,玉芝便想着让阿沁从科举出身,因此细细研究了大周的科举制度,对县试、府试、院试、乡试和会试考试内容都清楚得很。

    阿宝想了想,道:“先生了,让我们先背好书,习好字,其它不用急着听!”

    “先生的很有道理,不过,”玉芝微微一笑,道,“凡事预则立,多知道一些,早些有针对性地制定策略,也是不错的!”

    阿宝闻言,双目炯炯看着她,等着她接着。

    玉芝想了想,接着道:“县试第一场考的是帖经,所谓帖经,就是考官摘录经书的一句并遮去几个字,考生需填充缺去的字词和与之相联系的上下文。”

    “县试第二场考的是墨义,就是考官出十道和四书五经有关的问答题,五道全写疏,五道全写注,其实还是考察记忆能力。”

    “县试第三场考的是算学,我明日让人买了书给你,你先自己钻研,若是有了疑问,咱们就一起商量。”

    “县试第四场考的是策论,我听书肆有卖历年县试前二十名的策论,明日一并买回来,你先看看。”

    阿宝认真地听玉芝絮絮着,心中有些酸楚,又有些温暖,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看着玉芝,低声问道:“姐姐,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他的亲爹都背叛了他的亲娘和他,甚至派人追杀他们母子,姐姐为何对他这样好?

    玉芝想了想,伸手摸了摸阿宝的微卷的软毛:“没什么理由啊,你是我的弟弟,我自然要对你好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没有阿沁在身边,她的母爱太多,自然就分给了阿宝了!

    阿宝听了,整个人暖洋洋的。

    他也不话,翻看着手里的书,听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内心静谧闲适。

    回到堂屋,见陈耀祖出去了,玉芝便直接和王氏道:“娘,明日我过来,教你和四儿做桶子□□!”

    她以前怕陈耀祖学会了做桶子鸡,转眼就把技术卖给别人,因此桶子鸡都是她自己亲手做。

    现如今玉芝越来越忙,她算先教会王氏和四儿,王氏是她的母亲,四儿的身契在她手里,为人也踏实实在,玉芝对她俩很放心。

    王氏听了,便低声道:“玉芝,你放心,我学会了轻易不会教别人,你爹也不教,这桶子鸡就一直还是咱们家的生意!”

    四儿心中欢喜,脸都有些红:“姑娘,你放心,我是姑娘的人,自然都听姑娘的,绝不生外心!”

    她脸上有一大块瘢痕,一般人看都不敢看她,可是姑娘天天让她跟着,对她很信任,一点都不嫌弃她。

    姑娘对她好,她也要对姑娘好才行。

    再了,姑娘这么聪明,跟着姑娘多有奔头啊!

    玉芝笑了起来,和王氏道:“娘,下回我三叔三婶或者舅舅舅母再来的话,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搬来甘州开店,若是愿意的话,我和他们合开分店,让他们两家经营,所得的利润,四六分成,他们六,我四!”

    王氏闻言,眼睛亮晶晶的,连声道:“好!太好了!”

    自从来到甘州,虽然日子平顺,心里快活,可是总是有些孤单,想念尉氏县老家的亲人,若是能聚在一起,那自然是不错的!

    见母亲开心,玉芝心里也挺舒服,依偎着王氏,絮絮起开分店的细节。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玉芝还是带着四儿回了东隔壁的许宅。

    第二天,玉芝吩咐寒星去外面书肆买回了《九章算术》、《五经算术》、《海岛算经》、《吾曹算经》和《夏侯阳算经》,以及几本策论合集,都给阿宝送了过去。

    接下来这几日,玉芝忙忙碌碌,果真把做桶子鸡的技术教给了王氏和四儿。

    王氏和四儿在玉芝这位“严师”的督促教导下,很快就学会了做桶子鸡。

    而玉芝,早上终于可以多睡一会儿,不用天不亮就起来了。

    如今她都是用罢早饭再去陈家,先看看卤肉的情况,然后四儿帮着王氏看店,而玉芝则坐在房里做做针线,看看书,偶尔帮王氏忙碌后院种的菜蔬和庄稼,倒也惬意。

    白日忙碌的时候还不显,可是到了深夜,房里只剩下她自己,玉芝还是觉出了孤单——她真的特别想念远在战场上的阿沁……

    偶尔也会想到许灵……

    转眼间就到了七月下旬。

    这晚又下起了雨。

    从陈家用罢晚饭回来,玉芝坐在灯下看书,四儿在一边纳鞋底子。

    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玉芝心里有些不静,放下书想着心事。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寒星的声音:“启禀夫人,落雨来了!”

    玉芝闻言,心脏剧跳起来:“快请进来!”

    她又是欢喜,又是担心,一颗心都悬在那里,都快要屏住呼吸了!

    落雨和流风一样,都是阿沁贴身侍候的厮,他这时候过来,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想了想,玉芝吩咐四儿:“你先回房去吧,今晚不用来侍候了!”

    事关阿沁,一定得慎之又慎,即使是四儿,玉芝也不想让她知道太多。

    四儿刚离开,寒星就引着几个穿着湿淋淋油布斗篷的人走了过来,其中立在最前面的人径直进了正房明间,其余四个人在廊下散开,负责警戒。

    寒星也退了出去。

    落雨伸手拨下湿淋淋的油布兜帽,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匣子,然后行礼道:“见过许夫人!”

    玉芝端坐在黄花梨木宝椅上,双目盈盈看着落雨:“落雨,阿……大帅怎么了?大帅没事吧?”

    落雨忙道:“启禀许夫人,大帅安然无恙,密令属下把这个匣子送过来,是给您的礼物和零用钱,让您随便花用,不够大帅再给!”

    玉芝:“……”

    阿沁这孩子,哎!

    她心中百味陈杂,自己都不清楚。

    知道阿沁安然无恙,她先松了一口气。

    得知阿沁人在战场,却依旧命人给她送礼物和零用钱,她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欣慰,又是好笑——啊,的软软的可爱的阿沁,也知道孝顺娘亲了!

    可是,她的鼻子一阵酸涩,又是怎么回事?

    玉芝垂下眼睛,试图掩饰自己已经湿润的眼睛,伸手接过了落雨递来的匣子,揭开裹着的油布,放在几上摁开了消息。

    几上摆着一盏白纱灯,匣子里的东西被照得很是清晰——上面是一摞银票,上面用特殊颜料印着“慈宁斋票号”五个字。

    玉芝拿起银票,发现银票下面居然是大半匣子的宝石!

    她屏住呼吸,翻拣了起来,这些宝石最的也有鸽蛋大,大的甚至有鸡蛋那么大,有红宝石、黄宝石和绿宝石,还有蓝宝石、金刚石和金绿猫眼,灯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宝光。

    玉芝垂下眼帘,眼泪在眼睛里转——原来阿沁都记得……

    他那么,却记得自己的娘最喜欢宝石……

    只是阿沁不知道,重生之后,他的娘亲不那么喜欢宝石金珠了,她更想用自己的双手和脑子,自己去挣钱养活自己……

    玉芝用帕子拭去眼泪,抬眼看向落雨,哑声道:“我收下了,你给大帅回信,就我很喜欢。”

    落雨答了声“是”,又行了个礼,拢上兜帽,慢慢退了出去。

    七月底的雨夜,自是又湿又冷,可是玉芝坐在屋子里,手指捏着一颗宝石,却丝毫不觉得湿冷,也不再觉得孤单。

    真好,即使她失去了一切,至少,她还有阿沁……

    第二天上午,玉芝的三叔陈耀文两口子和舅舅王大郎和舅母梁氏都拖儿带女来到了州城。

    玉芝很喜欢三叔三婶和舅舅舅母,就做主让他们两家在家里住下了——陈耀文一家三口住在正房的西厢房,王大郎两口带着儿子住在东厢房的南暗间,王老太也跟了过来,便带了孙女住在玉芝的房间里。

    玉芝和三叔三婶及舅舅舅母了合伙开分店的事。

    陈耀文两口子和王大郎夫妻都是大喜,立时答应了下来,和玉芝商议起来。

    陈耀祖在一边听着玉芝安排讲解,心中得意得很。

    女儿讲的他没有全听懂,却知道自己闺女厉害得很,很会做生意。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玉芝雇了辆普通大马车,带着陈耀文两口子和王大郎夫妻在甘州城里奔波不停,终于替两家人典下了各自的房屋,做开张前的各种准备。

    忙完这一切,陈耀文两口子和王大郎夫妻各自同玉芝签下契书,约定六四分红,并定下了卤肉铺开张的日期——八月十五中秋节!

    两家铺子的招牌都是陈娘子卤肉,陈耀文家的铺子在甘州城东南,王大郎家的铺子在甘州城东北。

    开张前几日,两家人雇了大马车,搬去了新家。

    八月十五这日晚上,玉芝在太白楼订了个大包间,请陈耀文一家和王大郎一家开开心心吃了一顿团圆饭。

    一直玩乐到了深夜,酒宴这才散去,那两家人各自乘马车离开了。

    陈家人在中秋节的皎洁月色中慢慢向家的方向走去,寒星带了人跟着护卫。

    王氏今晚饮了几杯酒,一进门就抱住玉芝哭了起来:“玉芝,我们三口能有今日,真好!”

    陈耀祖见妻子欢喜得抱着女儿哭了,心里也有些酸酸的,眼睛也湿润了。

    他摸了摸身上崭新的绸缎袍子,心满意足笑了起来。

    今晚玉芝也饮了几杯酒,脸有些热,心跳也有些快。

    她洗了澡,用许灵送的翡翠簪子松松挽了个发髻,倚着靠枕歪在窗前罗汉床上看新买来的话本。

    玉芝正看得入迷,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马嘶声,听着像是在大门外。

    她放下书坐了起来,心里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