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岭南想要见到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冰雹倒是见过，大学就在山里面，所以暴雨的时候，响雷厉害，也有冰雹。冰雹有鸽子蛋这么大，能打伤人的。

    我倒是很想看看雪，但是雪我看了几回，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能感觉的只有冷。

    起来我跟“雪”这种玩意儿其实没有什么缘分，第一次见到雪的时候是在我第一次上昆仑的时候，但是那个时候并不是下雪的季节，所以雪地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和高寒地区的植物混在一起，简直就像是白色的塑料带一堆堆的堆积在黑色的地面上。

    没有不喜欢，就是觉得这样子有一丢丢的丑，但是也无碍于我把雪搓成团子来玩。

    起来，我自己跟冬天、下雪什么的没有什么缘分啊。

    但是师父过，他捡到我的时候，其实刚好是在开春的时候，下的第一场春雪。所以按照这样子的计算方式，我应该是在两岁零几个月的时候被师父收养的，还没有满三岁。

    因为我是出生在立夏的五月五号嘛。

    立夏气节，气温升高了，酷暑开始降临，雷雨也开始增多，而农作物进入了生长的旺季，所以师父给我取名的时候用的“生”字，意味着草木畴生的“生”字，也就是暗喻着有生长的意思。

    在这个季节上其实在中医里面或者是传统医学里面就是要开始保养心脏的气节。因为立夏以后会被传统中医认为，“暑易伤气”，“暑易入心”。所以才要开始注意自己的心脏状态如何特别是老人家，在这个季节上要特别注意下心脏的问题。

    这个时候坐在我的对面的紫薇帝君点点头，认同了我这句话。、

    当然啦，也有法就是，在立夏这一天出生的人，为人生性豪爽、慷慨、侠肝义胆，乐于与人来往，多朋友助力。这句话得倒是真的，我这一路走来，确实多的不少人的照料——林菀林重明两口子、赤松子、萧撄宁，还有赤煌的诸位，如果不是以前的自己经常“叨扰”他们，我都不知道现在我死了多少回了。

    还有的就是，关于立夏出生的人，还有一种法就是，家族的缘分淡薄，早年就离开家求学发展，家族的庇护少真的我的家族的缘分还真的特别淡薄，当然是之前跟我有血缘关系的家庭，缘分是浅到“惊人”，不然我也不会两岁多快三岁的时候就离开那里跟在师父身边进行求学，之后通过师门以及世界各处进行发展，而我这个跟我有“血缘关系”的家族从未找过我，更别是庇护我了。

    所以我也没有回去找他们的意思，回去找人就是打我师父的脸，然后我自己找罪受。

    不过师祖临终前倒是给我打听了一些消息，她把我的来处写在了一张纸上面，然后放在了信奉里面，交给了我，跟我要是我希望的话，随时都可以打开来看看。

    师祖的意思是，是个人都会想要知道自己的来处，谁都不会例外。

    不过，送走师祖的那天

    那天是二月份，刚过了立春，外面细细的下起了春雪。

    那天师祖的精神格外的好，但是谁都知道，那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师祖变回了她的原型，她的毛发雪白，隐隐间的泛出一种浅浅的蓝色。所以师祖才会被起名做蓝雪。但是原先油光水亮的皮毛变得干枯，不在鲜亮，哪怕在人形的时候，师祖看起来多么的精神和好看。

    她的精神是格外的好，修道的往往对死亡是格外的敏感的，所以师祖是已经知道自己的已经不行了。薛师叔献上的药她是一口都不喝。

    师祖倒是反反复复的着，元宵那天我的成人礼是办的多么的好，晚上的认干亲的仪式让她有多么的放心，因为看到我成人了，看到我后继有人了，我总算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牵绊，不会轻易的死去——薛师叔的没有错，师祖到现在为止最担心的还是我，我的身份尴尬，而且这完成任务的一路上会有重重挫折。师祖担心的是我总有一天完成任务以后，会不会因为生无可恋而下定决心放弃自己的生命。

    师祖是希望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些牵绊，不然我心灰意冷的话总之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在哪一个文明还是宗教里是不允许或者是不被认同的。

    除非在不得已的状态下，我们还是能够理解这种行为。

    我看着师祖躺在炕上，九条尾巴安静的垂在一边。师祖哪怕是在病恹恹的时候气势依旧是压倒了一片人，可以想象到的是，她在全盛的时候，到底是有多强。

    有的时候我都会在想，要是当年师父和师祖两个没有那样子的话，或者他们两个还在这个世界上，然后，看着我长大，成为一个正常、社会主义的好同志。

    可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他们或许对我还是会有歉疚的心理。但是对于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想他们也没有后悔过吧。

    “好了，你们都不要哭了。成悦，看好你自己的孩子；成松，你让其他人都下去吧，我有些事情，还是要交代一下的。”

    蓝雪现在连张嘴话都很难了，当年的消魂钉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以至于作为九尾天狐的自己也撑不了几年了。对于这件事情上想，萧成松还是充满愧疚的。因为作为掌门，惩罚的器具基本都在他的上，但是就是这几枚的消魂钉出了问题。

    要是蓝雪这一门细细的想上一下，会不会认为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在消魂钉上面做了除了惩戒以外的脚？

    关键是那个重情义的姑娘，狂躁起来真的是没有任何的余地。到时候撕破脸皮真的就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大家好不容易促成的现在暂时和平，能够有商有量的局面实属难得。

    所以但愿丫头能够理解萧成松没有下过。

    其实站在国妖局和萧成松的角度来，他们也确实是想要借助古神的力量再度崛起，然后实现理应实现的局面。但是古神又是那么容易操纵的吗？当年他们在挑选人选的时候，陆敏生压根就不可能入选，因为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孩子长久的不在宗门里长大，没有听过任何关于宗门的事情。如果不是火精泄露，或者陆成忠这辈子都不会让自己的徒弟回到自己的宗门里面去。

    所以陆敏生对昆仑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到最后她赞不赞成萧成松的意见还要两。

    但所有人还是同意了这个女孩作为容器的提议，哪怕到了现在，当年萧成松担心的事情已经逐渐成为了事实——这个女孩，她的心思一直在烛龙身上，她是偏颇着古神的，——这让人很是欣慰，因为这个女孩坚定的捍卫着神；但是他们也觉得恐惧，这个女孩开始逐渐的掌握着神的力量，她不会轻易的服从于任何一个人或者组织，到时候真的闹腾起来又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但是大家都有个共识，不到逼不得已，这条“到底是选择师门还是选择古神”的选择题就不需要做出选择。

    “你们都坐过来一些吧。”蓝雪张开嘴道，她的声音由以前的豆沙嗓，变成了现在的沙哑难听，她看着陆敏生纠结心疼的样子，不由得想要安慰她。但是给蓝雪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成风。”

    钱成风立马上前，恭敬的跪坐在她的床头。

    “你是我早些年的时候，在帝都，当时还是叫做北平的那座城市里把你带回来的，那个时候差不多到了民国，那个时候你爹娘因为没有钱财想要把你送进宫里服侍人，但是被我遇见了，给了钱你的父母。结果第二天清政府没有了，只有民国了。你是我三个弟子里面，最为沉稳的一个，所以我是最放心你的。成松你来，以后这长老之位，我就交给我这个大弟子了。但是成风你要记得，有些事情不要那么执拗，我知道你到现在还是埋怨着成忠，但是错处是在我们两个人身上，不要只怨成忠，也不要去怨无辜的敏生，敏生到今天为止都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钱成风跪倒在地，只是喃喃的道“弟子懂得的”，但是很显然的是他在压抑着他的哭腔。而萧师伯也表示事情他记下了，之后会交接长老的事宜。我知道师祖最后所的我到现在为止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是想要将以前的事情一直尘封下去，也让我不要追究以前的事情，不要追究当年只有惩戒作用的消魂钉为什么会让师祖受了这么多的罪过。让这些事情永远的留在过去。

    蓝雪艰难的转过身去，我立马走上前去，替她转好身子，让她舒服一些。外面的春雪依旧是纷纷，落在刚刚长出芽的梅花树上。

    “成悦，收你做徒弟真的是巧合。当年我也只是偶然女扮男装去花柳街里闲逛，那个时候也是我母性泛滥的时候。我看着你只知道母亲，不知道父亲。而你唯一的亲人也打算着让你接客，当时我是想着能救走一个是一个，于是把你收走了。因为在那种纸醉金迷的地方，只有你一个是不接受这样的生活的人，你有这个韧性。所以”蓝雪咳嗽了两声，我赶紧上前拍了拍她的背部，放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满的干枯的毛发，“当年成松跟我监察院少个人，你就去吧。”

    而薛成悦已经欲语泪先流，只能默默的跪下，哭声渐渐的大了起来。、

    春雪就这样压着枝头，枝头渐渐的压了下来。

    “最后，就是你了敏生。你先坐下。”

    于是我走上前来，跪坐在师祖的身边。

    我没有哭，但是我知道的是，我的双目已经泛红，我不敢哭出声来。

    生命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生死如常生死无常。

    有的时候不要执着于生命的离去，有时候放开眼去，还会有新的生命出现。

    “你的师父成忠他”蓝雪的嘴角牵动了一下，我知道她是在笑，她的双目里充满了慈爱，“当年或许是个错误，但是你师父真的太过耀眼了，耀眼的有时候无法让人直视。当年出事了以后，我们一直以为他会不得善终，于是上下打点。但是好在这样的离去对于他来算是好的了，但就是留下你一个孤女。我原本应该履行他的遗愿，给你安排好人家，给你做好后续的安排，但是你是个好姑娘，执拗的很，跟你师父一样，选择的路一旦走上了就一去不回头。我那时候还想，你要是对风烨有点意思的话，那我还给你争取一下。但是你没有，还要发誓这辈子忠诚于自己的事业。我真的无可奈何了。”

    那天成人礼的时候，我在三清殿里立下誓言，天地为证，我发誓终生侍神，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不可改也。直接掐断了某些人的想法。

    “但是、但是好在，你自己还是有牵挂的，遇到困难你总会回来的，是吗？”蓝雪艰难的问我，我知道她是想要，不希望我和自己的师门最后走到刀刃相向的地步，我知道师祖也许也是知道些什么了吧？

    我跪下给蓝雪磕了个头，承诺我总会回来的，因为这里是我的师门。蓝雪安心了下来，最后道：“早些年的时候，我还是有些积蓄的，我把你师父的遗物，还有这些积蓄都交给你了，这一路上艰险，你要多多保重啊！”

    挂在枝头上的雪，终究是落下了。

    我最终还是落下了泪水。

    最后的最后，这间房子里充斥着泪水，人们互相安慰着，他们着话，但是我什么也没有听见，我依旧是磕着头久久不起，就像当年师父走的时候一样——

    我的心里有失去了什么，我只是一直跪着，直到蓝雪的身体发冷，僵硬了，直到她真的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