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天气都是一会儿有雪一会儿太阳很猛。

    烛龙趁着有太阳的时候，下了一回山，声称是要“在过年前到师祖和师父的墓前祭拜”，顺便见见薛成悦和钱成风两个，另外还要去捞一捞赤煌派来的人。

    但是赤煌的人也没有那么快才来，据因为中途有点事情，所以只能在春节前才能来。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好在的是，所谓的比赛是在年初七左右才开始，还有几个星期的时间，调养调养什么的还是挺好的。

    下山的时候，烛龙就打定主意要到萧成松那里去拐走一些酒回去。囤食物也是囤，囤酒也是囤。总要多囤一点才好。

    昆仑山有自己的墓地，一层又一层，昆仑的历代祖师都安葬于此。墓地接近于山顶，只在半山腰处，但是因为昆仑延绵了二千五百公里，墓地并不在同一个山头上。

    路有点远，走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走来走去的话在路上花的时间也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山路难行，稍有不慎的话很容易在山路里面迷失。所以也只能骑马过去。

    “陆敏生”学骑马花了不少时间，而且要是稍有不慎的话就会扑街——当然扑街这种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了，所以也没有多少所谓了，摔就摔吧。

    山路难行，所以骑马的时候骑得慢，烛龙是在早上卯时，五六点钟的时候开始出门的，骑马慢行，直到巳时末才到墓地。

    烛龙下马的时候，陆敏生才慢慢的回复上来，从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面抽出来。

    陆敏生取下在马背上的祭品，也就是一点酒，还有一些香烛之类的。其实修行人对身后事也没有太多的执念，身后有人给他们上一柱清香就可以了。

    陆敏生走过一个又一个墓碑，也是在一个又一个墓碑前磕头磕过去，要是有有点眼力见的人在这里的话，恐怕可以看得出，这里最早的墓碑可以追溯到夏商时期。这么一路磕头磕过去，加上拜祭的时间，已经是到了申时初了。陆敏生中午饭也没有吃，而墓地里已经烟雾缭绕。

    虽然这里的积雪甚深，但是还是要留意山火的问题。所以拜祭结束后，陆敏生一屁股坐到了蓝雪和陆成忠的墓碑前，拆开了中三明治的保鲜纸。三明治是烛龙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自己做的，把面包片还有生菜和火腿肠夹在一起，夹起来之前加上一点蛋黄酱，然后对半切成三角形就可以了，因为做起来不是很复杂，所以大爷还是很乐意去做的。

    吃东西的时候，陆敏生默默地凝视着面前的墓碑。她心里面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师祖和师父生前并没有在一起过，甚至是明明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是两个人都是没有出口。没有出来的结果就是这个样子，只能死后才能相互依偎。其实生前的时候，要是出口了，或许心里舒服了一些，哪怕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的，但是好好歹也是，对方知道了自己在想什么

    这只是如果，如果大部分都不可能会成真的，所以这个世界上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啊。

    吃完东西以后，陆敏生又点了一根烟，慢慢的抽着。火光明灭，烟灰被清凌凌的风一吹，吹得四处飞散。

    抽烟的这张嘴，最终还是没有那个勇气亲到那个人的唇上。陆敏生不是不喜欢对方，而是责任使然，最后还是只能吻到耳朵上。并且这段记忆可能就是这段感情里面最好的注释和结局。之后再见面的话，挡箭牌依旧是挡箭牌，底线依旧是底线，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这也算是出来了吧。陆敏生依旧记得那天晚上在温泉酒店里面过的话。她已经承担了一个神的一切，没有办法在承受另外一个人的整个人生。

    而且萧撄宁太好了，无论是外在的样貌和身世，以及内在的善良和义气，都是很多人眼里的天之骄女，是一个值得爱慕的对象；而自己呢？如果不是烛龙的原因，大概自己也会在山下的凡世间，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居士，然后在家附近找一份相关专业的工作，到了中年就守着自己的杂货铺，安安稳稳的度过自己的一生，年纪大了以后就找一个山头，之后的日子里就这样规规矩矩的山头里终老到死，没准儿完蛋的时候还能羽化成仙

    陆敏生向来觉得有些时候世俗的看法未必能够作为道德衡量的标准，况且这个时代对取向这个玩意儿渐渐的放下成见，当然这只是在年轻一点的人群里面是这样子而已。所以即使陆敏生和萧撄宁都不在乎，但是总有人会戳着脊梁骨在背后骂着你。陆敏生自己倒是没有多少所谓，别人骂了就骂了，多难听都无所谓，因为每样生物最终走向的结局都是死亡，但是萧撄宁不一样，她的身世，她的好，绝对不能受到一点的玷污。

    ——我不想成为她人生中的一点污迹。

    陆敏生就是这样子想的。

    “师祖，师父我觉得就那样吧，那天晚上就算是一个结束好了，也算是了出来了吧？”陆敏生挠挠头，脸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用脚尖踩熄了烟头，将烟头放在了垃圾袋里面，“也没有多少遗憾了吧，她知道我的意思，她的意思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我们之间确实也没有太多缘分了。同一条路上面，她只能够走一半，但是我是要走一辈子的啊，她也没有那个道理，陪着我走一辈子。她多好啊”

    陆敏生倒了些酒出来，的抿了口，虽然果酒不怎么会醉人，但是一会儿还要骑马回去，要是被人逮到酒后骑马，非要被人打死不可。

    这杯酒过后，她的心里一片寂静。墓地里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一对文物，已经寥寥青烟。硬要是寂寞的话，确实是挺寂寞的，这里没有人话的声音，连鸟叫声都欠奉。只有积雪因为枝丫支撑不住而压下来的嗦嗦声响。

    这两年的墓碑上面的字，每年清明的时候都会有人重新油一遍，所以陆敏生也没有再油一遍了。她想了很多事情，也没有那个时间去再做别的事情了。

    “所以我想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吧。之后的事情我也知道该做什么了。在撄宁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以前，我还是会一直会留在她的身边的。我想她也会这样子做的。”陆敏生拍了拍大腿还有臀部上的雪，肩上的雪在她站起来的时候也抖动着下去。陆敏生还是稍稍拍了拍头顶上的雪，“师祖、师父，我回去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酉时末，接近戌时，时间已经是够呛的了。可能是赶不上食堂的晚饭了。

    只能自己会山洞里面折腾一下吧。

    今天吃的有些少，除了早上起来的时候的那一顿，就是那一块三明治。对于一个食量可以的岭南人来，这种情况是很少有的，但是饿还是能够忍受一下，就一晚上而已。

    陆敏生“两人”骑的马是经常来往于主峰和墓地的老马，所谓的老马识途，所以陆敏生也没有去管它走成个什么鬼样。墓地的香烛已经熄灭了，陆敏生也没有担忧的继续走了。

    冬天的晚上来的比较早，现在已经是黑的不行了。陆敏生有些怏怏的，所以到最后还是烛龙重新掌握回身体的主导权。

    一只狐狸始终跟着“他们”走。狐狸已经在陆敏生祭奠的时候就已经呆着附近看着她了。狐狸也许没有明白这个人类在干什么，但是它还是下意识的想要跟着人走。

    狐狸不是很大，最多依旧是一普通的面盆就能装得下。

    它就这样，尾随着这个骑马的人类走着，这个人快它就快，走慢了它也跟着走慢了。

    烛龙有些无可奈何，他觉得这狐狸就是赖上他们了。

    动物产生灵智是很少有的，现在这只狐狸可能就是因为长时间呆在墓地这里，受了些修行人的情绪和灵力，糊里糊涂的产生了灵智。烛龙逗了逗这狐狸，狐狸是看出了这人还是有些心情撩拨自己，逐扑通扑通的去抓这人的。

    “先好了，回到主峰以后我就不理你了啊，有缘分没缘分就要看你自己了，我可帮不了你，真的。”烛龙含糊着着，这傻狐狸歪了歪自己的脑袋，表示自己想要跟着走了。“诶拿你没办法。”

    狐狸被抓住了命运的后颈，烛龙一抱着它一牵过缰绳。并叮嘱了一句“不要在我身上拉屎拉尿。”

    烛龙顶着一双死鱼眼下去了。他不是不知道关于蓝雪以前的那些事情，不是谁在他面前八八卦卦的出来的，是在整理丫头的记忆的时候，偶然翻出来了一只鸟儿——这只鸟记载了关于许久之前，陆成忠第一次带陆敏生回昆仑的时候，陆敏生半睡半醒的时候，他的关于蓝雪的来历。

    陆敏生记住了一些忘了一些，但是记忆这种东西只是想不起来而已。所以烛龙还是清楚了蓝雪的“部分的来历”，但是依旧是不知道她狐生的前半段是怎么回事的。葵只她是出身于涂山氏，别的事一概的不知道。

    后来的事情关于葵的事情，萧成松直到今天为止，她还被关在昆仑山的地牢里面。那天陆敏生逃脱的时候，葵被火精的火给撂倒了，现在她身上的伤口没有办法好全，总有东西像火一样撩开她的伤口，反复的伤到她。

    涂山氏也没有因为少了一只狐狸而来昆仑找人。

    现在葵被人用粗大的铁索锁在了地牢里面，算是好吃好喝的对待着吧。陆敏生一直猜疑的人也一直没有出现，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也许这种事情没有发生过呢

    狐狸的叽叽喳喳总算是将烛龙的注意力给拉回来了。现在他们已经到了主峰收马的地方了。烛龙下了马，将马交给了管事的弟子，抱着狐狸走向正在主峰三清殿前跟长老们话的萧成松，这个时候都已经是亥时中了。

    他们这些道士特别喜欢中午睡一会，晚上就熬夜修仙。中午的时候千万不要吵着他们睡觉，尤其不要去吵那些会武功的，你要打架换个时间不是不可以嘛，人家中午也是有起床气的，不然把你打趴下你就没地儿给哭了——昆仑天高皇帝远的，又那么危险。

    “给你。”烛龙起就把狐狸给了萧成松，“这狐狸跟了我一路了，没时间管，你看着好了。”

    萧撄宁就站在父亲身边，年轻一点的子弟们正在这里聚集着聊天喝茶什么的，这里有一个大广场，灯光打下来形如白天，萧撄宁看着这人抱着一只狐狸下来，不由暗暗咂舌。

    萧成松接过狐狸，上下打量了一下，“这狐狸开了灵智了啊，师侄你就这样一路抱着它下来的？”在那么多人面前萧成松还是记得称呼不要错了。

    烛龙就是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听不出话里的悲喜。

    “我知道了，师侄你就少跟狐狸一起玩儿，你自己不是自己还要修行的吗？我把狐狸交给苏师弟那里去，炼丹房又少道童干事儿了。”萧成松这般着，也是在提醒烛龙自己心点，开了灵智的生物，经常呆在身边的话，八成会沾染了这个神的气息，就结下因果了。这狐狸要是染了烛龙的气息修行一日千里的话，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当然啦要是非要看看这狐狸行不行也不是不可以啊，炼丹房离得这么近

    烛龙依旧是从鼻子里面发出了“嗯”的一声，回头看见有个年纪不是很大的师弟被人劝酒劝的不行，烛龙回个身就替人给挡了酒，并且问有没有吃的，“她”不想饿着跟人家拼酒。

    萧撄宁笑嘻嘻的凑了过来道：“你们陆师兄酒量很大的要拼酒找她好了，不要欺负人，把吃的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