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母子双魂
吴芊芊捂住自己的腹部,不可置信道:“你是?”
“娘亲,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你若想找方庭然报仇,我便帮你拦下这碍事的勾魂使,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助你的”
她好似好没反应过来,“你叫我娘亲?”
“我在娘腹中已经两月有余了,只是娘这段时间太过忧思悲伤,好几次我差点撑不住了,但为了能再次成为娘的孩子,我在您腹中挺了过来,如今我们虽为魂灵,但我依然是您的孩子”
“我”她竟然已经怀了孩子,这对她来无疑又是一个笑话,她是医女啊,竟连,自己有孕都不知。
更可恨的是她都做了什么啊,她本以为自己了无牵挂了,既然无力扳倒方庭然,便用自杀嫁祸与他,再不济也能让他声名受损,活着受世人的指责。可她却带着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一同走上了这条路,听她的声音是个女孩,她还未曾见过这世间的彩虹,听过这世间的鸟语,闻过这世间的花香,她本可以看着她出生的,给她梳着辫子,陪她玩耍,为她裁剪衣服,教她女红,带她识药,将来还能看着她出嫁、生子、到老可这一切,却被她亲毁了,只是为了那个人渣。
她捂住自己的脸,跪落地上,肩膀不住的抖动着。
那胎魂见娘亲大哭,以为是被方庭然伤害过深,随即愤然想为母报仇,“方庭然你虽为我一世之父,不过为了成为母亲的孩子我已经等了十世,今日请恕女儿不孝,定要取你性命”
胎魂单用法术操控住刀剑,刀剑幻化成影,围在方庭然身边成一个剑,只要稍动一步便可把他绞成肉片。
她另外又操纵五支剑环绕在那五个公子哥身边,只要他们想跑,那剑便会追上。
“看来你很瞧我,竟想单就与我对决”罗九道。
“没错,可是你不同样也要腾出一只去保护他们吗?”
那剑之所以僵持不动,正是罗九与胎魂之间的较量一直处在对峙之中。
胎魂另一只上生出火精,那火似是凝聚而成的精火,只针尖般大,她掌一推,无数火针便穿刺而来。
罗九抽出桃木剑抵挡,可是刚接触那火针便被灼烧出了洞,那火针透过桃木剑直接逼她的面门,这火针竟连地府的兵器都可以损坏。
她急忙收回桃木剑免得烧成一团灰烬再不能用了,可那火针已经近到眼前,她急忙撤身,左之力未控制得当,飞剑拉力之中,那方庭然竟被削落了一截头发,又在脸上被割了几剑,另外五个公子哥的拇指也被剑削掉了,疼的他们几个捂着伤口哇哇的叫唤着。
她急忙控制好身体,可火针已经追着她而来,她瞳孔一缩,瞳孔里若有若无的红丝似跳动的火苗在闪烁,右微抬,心里生出一团火,燃烧成红莲的形状,花瓣由上至下是从橘黄渐变至深红,每一瓣周围的空气都被炙热的火焰摇晃着。
罗九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法术,好像是生来便会的,地府里的法术都要靠勾魂业绩或阴币来换,她无钱无业绩,自然没得法术,唯有这控火术是她本身就会的,甚至很多鬼吏即便换来了法术的口诀,也无法自如的操控业火。
胎魂见她掌心里浮出一朵业火红莲,面露诧异,眼带惊惧,没想到这女勾魂使还很强,居然会业火红莲这等法术,业火红莲是地府之火,可以烧尽所有带灵魂的事物。
那胎魂转念又一想,自己的火针虽也是地府的业火,但看她掌中之火还不是完全的深红,看来还不精纯,该是有力拼上一拼的。
非到不得已而为之,罗九不愿使出这等法术,因它对魂灵的伤害很大。
但见那胎魂丝毫不退缩,火针如天地间的雨幕滂沱而至,红的炽人眼睛,罗九中红莲散做几瓣迎着火针而去,渐渐变大,似莲叶一般将那火针包裹在其中,再次卷开后,里面的火针一根都不剩,竟是被这花瓣熔化了。
只是这根火针被熔化了,紧随其后的火针依旧袭来,好似没有穷尽,只要罗九不用业火红莲直接攻击胎魂,这火针便永不枯竭。
一颗枣核在火针的掩护下绕到罗九的背后,那是刚才从吴芊芊臂中弹出的枣核,胎魂操控它准备偷偷钉入罗九的体内,只要钉住她,便没人碍事了。
然而,就在那枣核马上要钉入她的肩胛骨处,忽然在距离皮肤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连同空中如雨幕的火针也纷纷停下,哗哗的落在地上。
此时的情形是那胎魂挡在吴芊芊的身前,罗九的桃木剑正刺中她皮肉一寸深,而这桃木剑原先正是奔着吴芊芊的心脏而去。
这是罗九刚才翻落在地时布下的桃木剑阵法,虽被烧了几个窟窿,但好在还能用。
趁胎魂被刺中的时候,七个枣核在空中化作一道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钉入吴芊芊的双双、泥丸宫、绛宫,以及连带着把那胎魂钉回到吴芊芊的腹内。
这几处被钉,身不能动,脑不能思,这便才好将他们安安静静的带回酆都去。
袭击那六人的飞剑此时哗啦哗啦的落在地上,几人如得救一般松了口气。
百姓有胆子大的,渐渐敢回过来围观,当时剑在空中乱飞时,只听有风声及感觉到空气中有热度,这会看见方庭然呆若木鸡的坐在地上,头发散乱,脸上还被刻了王八两个字,百姓们无不拍叫好,事到如今,方庭然篡改药方致两人死亡,并毒哑原配导致原配自杀,及董怡珠收买贿赂县令的事情已经明了,众人皆知,无法隐瞒,即便董怡珠的父亲是知府大人,这件事也是纸包不住火,等朝廷派来钦差定会将此事审理得当。
罗九在此等待天黑之时,冷眼旁观着方庭然和董怡珠之间的争吵,没了可以利用的价值,互相之间的背叛,两人之间单向的爱恋,所谓的爱情根本不堪一击,最后只剩下的是无尽的指责与埋怨。
等到戊时初,天已经黑了,罗九带着吴芊芊去到清源县最近的土地庙,各地的土地庙都是可以通往酆都的,土地公公打开本地的户籍册核实之后,确认系属本地人氏,身份信息准确无误后,在批单上盖了个土地大印,然后放她们走上去往酆都的黄泉路。
寂寥阴森的黄泉路上有声清脆的铃铛声传来,罗九低头一看,自己脚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一个铃铛,这是报平安的信号,勾魂使第一次完成任务时便会自动挂在身上。
再走一步,那铃铛又没声了,平安之声只要可以传递回去便可。
路上罗九曾问过那个胎魂为何会这些法术,那胎魂起初还不肯与罗九话。
直到罗九道:“鬼魂转生之前都会喝下孟婆的忘魂水,该是忘记前世及在地府的一切,你既记得法诀,定然是孟婆的忘魂水那里出了差错,你不想连累帮你之人,但她同样会受罚”
胎魂依旧咬紧牙关不肯。
“你想为娘亲报仇,可你既未忘记地府之事,该知道,人生前行善未得好报,积恶未得报应的,即使未得阳间评判,在地府中也会辨明判处,好人来世投个好胎,坏人经十殿审判,下十八层地狱受苦,来世投胎为牲畜或命运坎坷,你若在阳世私自报仇,似吴芊芊这等好人反倒损了功德,若不是被我拦下,真伤了那几人性命,她便是犯下杀孽,不仅要被严刑拷打还会被推入地狱,你可是在害她?”
胎魂圆睁着眼睛,似未想到后果居然这般严重,差点害了娘亲,终于开口道:“是我鲁莽了,勾魂使大恩我会记在心里的,只是孟婆婆见我苦等十世投胎,对我心有恻隐,那忘魂水我只饮了半碗,在娘亲体内为胎时还些许记得前世之事,及到了出生之时才会尽数忘却,我却只记得法诀了,却忘了地府那严苛恐怖的刑罚了”
“来奇怪,你该在**生活,并未做过鬼吏,如何会的法诀?”
“是我十世积累下的阴币,因在**生活的时间长,认识的鬼吏也不少,有时候他们找我借钱去买法术,我偶尔从他们嘴里听来的一两句法诀,零零散散的,自己倒悟出来了操控火针的法诀,不过跟你的业火红莲比便是巫见大巫,只是你那红莲还未完全开放,颜色也未至纯,还有修炼的空间”
“这个我知”
“只可惜,这一世我没有亲人祭奠,不然可以借你些阴币去买法诀修炼下你的法术”
“谢你好意,不过没有阴币也没关系,我若想要自会用勾魂业绩来换,你经十殿时可能会受些惩罚,你要知晓”
“我有心理准备”
一路行过望乡石后三人来到了三生石,这里能看到魂灵的前世今生来世,若是附上地府之魂的法力,也可以看到前面几世。
吴芊芊对石一照,前世今生经历历历在目,原来,上一世是她拆散的方庭然与董怡珠的前世,所以这一世要她备受俩人的欺辱,但因董怡珠前世并非良善之人,因此这一世给她和方庭然安排的姻缘并非圆满。
而那胎魂在石前一照,只能显现出短短的几世,要么是夭折而亡要么是幼年失怙,经历坎坷。
“看来这石头上是照不全我的前世了,十世前我便是娘的孩子,那时我在父母双亲的爱护下长大,不知生活疾苦,不察世道艰辛,没有忧虑烦恼,平安幸福的活着,一直到老都保持着孩童的天真良善,因父母高寿,我同父母相隔不久便离世了,即便是那七十年我也觉得时光飞快。
人真是这世间最渺的生灵,短暂的寿命在其他五界生灵看来不过弹指一挥间,即便我再如何珍惜,时间依旧过的飞快。
可我,还没做够父母的孩子,与父母的缘分实在是太短太短,我投了十次胎,因娘和爹的魂灵经过在**的等待后投胎人世的时间,与我转世投胎的时间总是岔开,因此我等了十世,终于在这一世可以再次成为娘的孩子,虽然在阳世的时间短了些,但是在阴间待我历完刑罚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和娘生活在一起”
此时胎魂已经化成人类婴儿般大,正躺在吴芊芊怀里,吴芊芊轻抚着她,“为娘能有你这般的孩儿,也是我之幸,那些刑罚娘会护着你的”
罗九将她们押至一殿,从这里开始要经过十殿阎王的审判,功过赏罚出来后,有罪则受惩,无罪则到**等着投胎,之后便与她无干了。
她自己则返回五殿去报道。
刚要走进殿门,便被殿外守卫的阴兵长给拉走了,绕到后门进入后殿待着。
那阴兵长道:“没想到啊没想到,看你单薄的女子身形,竟能一下子勾回母子双魂,那子魂可是还会一定法术的”
“阴兵长谬赞了,阎罗王殿下呢?我还得去找他报道”着便要去前殿。
阴兵长一把把她拦住,“这会儿你可消停点吧,最好还是先别到阎罗王殿下眼前现眼,他现在正应付月老和北斗星官呢”
“怎么了?”
“还怎么了,还不是你在阳间勾的那魂的事,阳世那两人本来今生虽不算琴瑟和鸣但也是白头到老的,你放任那魂灵胡作非为,私下报复,导致那二人互相埋怨仇恨,扰乱月老为他俩今生连的红线,他老人家那红线团乱了又要重新梳理,一把年纪了耐心少,眼睛花,脾气又暴,当然要来找乱他红线之人了,这不来五殿兴师问罪来了吗”
“月老拉的那红线又不是什么好红线,乱了也罢”
阴兵长无奈叹气。
“那跟北斗星官又有什么关系?”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是仙界和我们地府一同掌管阳世生死的,为了防止我地府权力过大随意改人死生,因此有北斗、南斗星官监察,生灵的生死也要与他们那里的符箓册对上才行,那吴芊芊之死本来是判自杀的,你在阳间一番作为,导致她冤情被破,方庭然被判死刑,足足比原本的寿命短了二十年,若只是惊动我们地府掌管生死簿和转生薄的功曹倒也好,阎罗王卖个人情也就过去了,这天界之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那我更不能躲着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并未做错,我也不惧他们”
阴兵长拍了一下额头,拉住她道:“九姑奶奶你可别添乱了,你呀,这脾气还真像阎罗王,他当年也如你这般,不然也不会从一殿调到五殿来了”
“咳咳”一个稍显严肃低沉的声音传来,“阴兵长,殿前的值都值完了吗,怎么跑到后殿来了?”
阴兵长闻声给罗九一个眼神,示意她灵点,扬声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只见阎罗王带着威严的气势而来,绕过前殿转到后殿来,他头戴一顶冠旒,宽额大眼,方鼻宽腮,耳朵略高于眉毛,身穿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是一种和蔼与严肃兼具的面貌。
罗九道了一声,“阎罗王殿下”
“你第一次勾魂倒是挺顺利的吗,连母子双魂都勾了回来”阎罗王微扬起尾音。
“殿下谬赞,不过,好像给殿下添了麻烦,那月老和北斗星官”
阎罗王抬打断她的话,“天界的人虽然难缠了点,但我五殿阎罗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再不济也要给我地府酆都大帝的面子,已经打发他们回去了”
“月老那里倒是好,不过是把打乱的红线理一理,北斗星君如何肯就这么算了?”
“北斗、南斗以前本是听命于夜神凌夜的,一万年前那次天劫之后才暂归仙界麾下,我以前倒是和月神有些交情,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不过是一介凡人的二十年阳寿,这一万年来天界里的生死册子也不完全与我地府的生死簿一致,哪儿能算的那么清楚”
“如此甚好,若是殿下因我受天界之人刁难,那我便是做了错事”
“你当然是做了错事,那符箓功曹虽马虎漏掉了胎魂之事,可是你在阳世,明明可以早早的把吴芊芊之魂带回来,非得在阳世停留那些时辰作甚,否则也没有后续这些事,本殿虽有几分薄面,但实在不愿应付天界之人,头疼的很呐”着揉了揉皱起的眉头。
“殿下不是过只要不违反地府森规,不超过应回时辰,可以尽量化解待勾之魂的怨气,这也是于我们勾魂使自己方便吗?”
“我过吗?”阎罗王诧异。
“过”
“我真的过吗?”
“确实过”罗九笃定。
阎罗王凝着眉头好似不记得一般,“就算是我了,你也太死心眼了吧,知道什么叫做变通,什么叫做灵活处理吗?”
“知道”罗九一脸正经道。
阎罗王气极反笑,“你确实知道变通,否则那五个公子怎么会被削掉指,那方庭然脸上怎么会被刻王八,你可别告诉我是你不敌那胎魂”
“确实不敌,我没站稳”罗九垂头道。
“我竟没发现,你这丫头倒会谎了?”阎罗王瞪着眼睛看她。
“我”
“算了算了,不管你是没站稳也好还是有意放水,总之下次断不可再发生此类事情”
“您不信我?”罗九倒是有分倔强。
“嘿,你这丫头还犯起倔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许再提了”阎罗王心里想着这丫头自己倒是没察觉明明她就是存了恻隐之心。
罗九咬了咬牙,不再提此事,转问道:“那胎魂可会重罚?”
“这个你不用担心,虽然在阳世差点私自报仇,伤人性命,但是并未酿成大祸,考虑到她替母报仇心切,苦等十世之久只为重投母胎,此乃大孝,功过相抵,在十殿走个来回就差不多可以判去**等待投胎了,那吴芊芊也可与她在阴间再续五百年母子情缘”
“属下明白了,还有一事属下需和殿下禀报,关于地府转生存在漏洞一事”罗九详细明了一下那胎魂为何在阳世却还记得地府法诀,及忘魂水未饮尽便会在未出世前保留部分地府记忆的事。
阎罗王用赞叹的眼神看了看她,“不错不错,能及时为地府查缺补漏是为一功,关于这点我会与酆都大帝禀报的”
“那无事属下便先告退了”
罗九行了一礼,刚要转身时,阎罗王叫住她道:“等等”
“殿下还有其他事?”
阎罗王伸出右心,其上凭空浮出了一条铁索,通体幽黑,静默沉重,腕粗细,可伸长短,“这是你应得的法器,本殿还是赏罚分明的”
罗九恭敬的道了一声,“谢殿下,属下定会勤勉职责,为殿下分忧”
阎罗王嗯了一声,“继续努力吧”
罗九接下那条缚魂锁转身出了后殿。
阎罗王看似严肃的面上挡不住的笑出了一朵花,这缚魂锁不过是勾魂使最基础的武器,这么一个初级法器便激励了属下积极工作,还是很划得来的,要知道这十殿众多勾魂使中到目前为止也没听哪个勾魂使初次任务便能勾个母子双魂回来,这罗九可是给五殿长了不少脸面,有了这得力下属,五殿的业绩必是一往直前啊,看日后那一殿的秦广王还怎么跟他臭显摆。
当时的阎罗王虽然是想的乐观,但有得必有失,以后的时日里罗九带来了勾魂业绩的同时让他头疼的事也多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