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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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渐看着成堆的千纸鹤,在灯光的照射下,四周蒙上了一层梦幻的光晕。

    如梦如幻。

    当年阿姨也给自己折了很多千纸鹤。

    他很喜欢,每一天都要数一次,从一数到最后,乐此不疲。

    直到父亲的出现。

    ——这是你妈那个贱人,给你折的千纸鹤?看着真恶心!

    那些千纸鹤,令一个孩子如视珍宝的千纸鹤,最后变成了辣鸡。

    就因为父亲“觉得”是母亲做的。

    就“觉得”

    所以可以将别人在意的东西肆无忌惮地踩在脚下玩弄,毫无悔改。

    现在,他的千纸鹤回来了。

    纪渐恍惚,目光落到了在沙发上憩的顾令。

    他睡得不是很熟,眉心微微蹙起,软顺的深褐色发丝遮挡住了一点眉目。

    头顶的光亮打下来,在发丝上留下一圈光晕。

    浓密的睫毛微微轻颤,像是即将振翅的蝴蝶。

    又像是一把柔软的刷子,在人的心中轻轻扫动。

    柔软而温暖。

    “唔”顾令呻吟一声。

    纪渐连忙收回了自己的,压制住了内心的慌张。

    “纪先生”顾令打了个哈欠,伸懒腰。

    “我再折五只,就去睡觉了。”顾令自言自语,哈欠连天,真是遭罪。

    纪渐抿紧了唇瓣,而后冷冷开口:“既然不能肯定对方会不会高兴,愿不愿意收下,就没必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纪渐道这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却没点燃。

    语气冰冷至极。

    “他的生日,没有存在的必要,不是吗?”

    顾令指顿了顿,但随后又继续折叠千纸鹤,:“纪先生,你是反悔了吗?”

    纪渐原本想是。

    但顾令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失望。

    他答应了的。

    昨晚在书房里,他答应了会好好利用这次生日,挽回和纪渐的关系。

    已经滚到了喉咙中的话,被纪渐直接压下去。

    “没有。”

    顾令眼神亮了亮,给他几张纸,嘟嘟囔囔:“那纪先生也来折吧。”

    快特么别当一个二大爷,在一边叭叭叭地一堆风凉话了!

    自己这是为了谁?

    要不是纪先生年轻时候不当人,至于养出个男主吗?

    现在他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纪渐看着中的纸张,沉默了过了片刻,指动作,慢慢地开始折。

    *

    深夜。

    纪渐的卧室内。

    他推着轮椅到床边,忍住疼痛坐到床头。

    房间里头只有一盏淡淡的床头灯,幽暗的环境,不远处的钢琴也没有色彩。

    纪渐缓缓从衣服口袋中拿出一只蓝色的千纸鹤。

    很完整,并没有因为放在口袋中就有了折痕。

    这是顾令给他折的千纸鹤。

    纪渐将那只千纸鹤放在桌面上。

    看着那只不算好看的千纸鹤,指腹扫过千纸鹤的尖端。

    似乎还能感受到上头存在的体温。

    纪渐身子后仰,坐靠在床头,湿润的黑发遮掩到深邃的眼神,藏住了他的思绪。

    他已经很久没有得到生日礼物了。

    从母亲死亡的那天开始。

    每个人包括自己,都在记住那一天是纪夫人的忌日。

    那自己呢?

    他可以打破这个规则,欢天喜地地办一场生日宴会,但自己不能让母亲失望。

    从纸鹤的头顶,拂过双翅,再放开,纸鹤的翅膀微微颤抖。

    纪渐盯着,心似乎也在微微颤抖。

    纪渐点燃了一根烟,看着猩红的火光在夜晚闪耀。

    他眯起细长的眸子,思绪万千。

    烟雾缭绕之间,纪渐徐徐眯起了眸子。

    他单拿出,打了一个电话。

    纪家老宅中。

    一个头发发白的老人家听到铃声,迟钝地看向,最后看到上显示的名字,浑浊的眼神中压着几乎要蹦出来的惊骇。

    纪渐!

    那个畜生!!!

    不知道过了多少下,那边才接通,纪渐声音沙哑地:“爷爷”

    电话那头传来阴细的声音。

    “纪渐”纪老爷子不敢多什么。

    纪渐声音低沉地:“爷爷,母亲的忌日快到了,你该去看看她了。”

    纪老爷子嘴唇颤抖,抬捂住自己的胸口。

    身边的护工看到了,连忙给他递药过来。

    “我会去的”

    纪渐语调平和地回答:“谢谢。”

    “收起你那假惺惺的虚伪吧!”纪老爷子吃了一颗救心丸,毫不留情地拆穿了纪渐的谎言,“我是不清楚你最近在做什么,藏好你的马脚,心阴沟里翻船。”

    纪渐听完,沉默不语。

    纪老爷子又:“纪渐,我们好歹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你做事不能那么绝对”

    “”

    纪渐挂断了电话。

    嘀——

    纪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身边的人连忙扶住他,安抚:“老爷子,你冷静一点。”

    纪老爷子脸色惨白。

    他冷静不起来!

    一个自己养大的畜生,现在不但能站起来,甚至还能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了。

    那个女人的忌日要到了,关自己什么事情?

    纪老爷子抬扶住人,脚步踉跄。

    “我当初早就该看出他是个畜生,他没有心,我可是他的爷爷啊,他居然敢架空我的权力!”纪老爷子竭力喊着。

    纪老爷子这边着,连忙起身跪在祠堂的牌位面前,点燃了三炷香,磕头祈祷:“求列祖列宗抱怨,让那个畜生早日死掉。”

    他已经不指望纪渐生下纪氏未来的继承人。

    当初自己就应该把纪渐掐死在摇篮中!

    另外一边,通话结束之后,纪渐冷眼看着中的电话,将猛地扣在桌子上。

    眼神怒意。

    血缘关系?

    好一个血缘关系,如果自己不是唯一的血脉,怕是早就被他们弄死。

    纪渐抬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无力地倒在椅背上。

    眼前的画面流转,纪渐眉心微蹙。

    而后嘴角上扬,勾起笑意。

    真是令人发笑,如果不是自己,当年的纪氏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如今早就默默无闻。

    落魄时,一个一个都担心砸在自己上,想着变现。

    如今倒是一口一口觉得“纪渐”权力过大,威胁到他们了。

    纪渐眯起眼睛,眼神情绪复杂,爷爷的样子模糊,耳边却萦绕着当初和自己过的话。

    “纪渐,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我不需要一个废物。”

    “你的妈妈已经把你养废了”

    厌恶,嫌弃。

    他已经老了,需要的是一个接班人,一个流着自己血液的接班人。

    而不是一个蠢货。

    纪渐冷笑,勾起嘴角,而这个“蠢货”现在架空了他的权力,抢走了他的股权,将他困在纪家老宅子,无人看望!

    纪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已经得到了很多,但内心还是异常空虚。

    纪渐再度望向那只千纸鹤。

    顾令到底是以什么角度,帮“纪成简”给“纪渐”送礼物的?

    他是在帮人,帮“纪成简”。

    而不是在帮“纪渐”。

    想到这里,纪渐忍不住冷笑,又是为了纪成简!

    母亲是,爷爷是,其他人是,如今顾令也是。

    纪渐嘲讽地轻笑起来,呢喃自语:“为什么你不选我?”

    *

    纪渐迷迷糊糊。

    面前的画面由模糊到清晰。半梦半醒之间,和现实互相交错。

    让他分不清楚现实还是虚妄。

    外头阳光灿烂,从车窗外照射的阳光在玻璃折射,隐约能看到一点绚丽多彩的颜色。

    车开进了纪家庄园,他这就要回家了。

    大门打开的一刹那,门后面的人和纪渐各自楞了一下。

    顾令高兴地:“你回来了。”

    纪渐盯着他并不话。

    面前的人戴着委屈,身上穿着休闲服,头发也是软顺地耷着,此刻面带微笑,一双眼睛明亮。

    他在等着自己回家吗?

    “你等一下,饭菜就要做好了。”

    纪渐走进了别墅,原本完美的心情却在看到沙发上的中年男人,瞬间冰冷起来。

    他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父亲!”

    纪父正在吧嗒吧嗒抽着雪茄,招招,粗声粗气地:“我还以为你死在外头了,对了,给你介绍一下。”

    他肥大的指指向顾令,得意地:“这是我的爱人,顾令,我单了这么久,也该找个伴了。这座庄园,该迎来新的主人打理了,以后你们低头不见抬头见。”

    介绍情人,如同介绍自己又花钱买了一个精致的花瓶一样。

    语气中满满地看不起,又是炫耀。

    纪父敲了敲中的烟灰,得意地:“好好相处啊。”

    纪渐猛地将视线看向顾令。

    他是父亲的情人!!!

    纪渐踉跄一下,勉强站稳。

    从厨房里飘来饭菜香味到二楼。

    父亲在别墅一楼的大厅打电话,言谈之间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字词。

    纪渐从二楼下去,越过他,去厨房倒一杯冰水喝。

    原本以为厨房里会有纪管家和顾令。

    但此刻纪管家不见人。

    正在收拾的顾令开口解释:“纪叔有事外出了,等一会儿回来。”

    纪渐嗯了一声,仰头将杯子中的冰水喝过,眼神却一直看着顾令,异常火热。

    顾令往旁边躲了一下。

    砰——

    杯子砸在大理石的厨柜上,没碎,纪渐五指死死扣住,上头青筋暴起。

    “勾引我的父亲?”

    纪渐看着顾令一言不发的样子,心中异常火大,为什么不话,平时不是很聒噪吗?

    心虚了?

    “想找男人也不必找个中年老男人,你也吃得下?”纪渐心中的火越发窜上去。

    刚才的那一杯冰水只是让他的嗓子更加的滚烫,像是在火钳上黏过。

    “为什么你要选他?”

    纪渐向前一步,将顾令逼到角落中。

    还为那个老男人戴上了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每天吃过早餐就急匆匆去公司上班,黄昏将至才踱步回来。

    别下厨,连厨房都没进一次。

    “纪少爷,请保持距离。”不冷不热的话。

    纪渐猛地抬,将他圈在角落中。

    为什么他们都要选纪成简?!

    母亲是,爷爷是,还有很多很多人,而现在就连顾令也是。

    纪渐凑近他,声音低沉地:“你跟着他图什么?”

    “图我爸年纪大?”

    “图我爸的股权被我稀释?”

    “图我爸年老体衰,不干不净?”

    明明都给自己做千纸鹤了为什么顾令还是会选择父亲?

    一如其他人一样。

    纪渐怒火中烧,低头对上顾令的眸子,却愣住了。

    “你为什么不选我?”

    “你得选我”

    鬼迷心窍地盯着顾令的嘴唇,好软的样子。

    纪渐低头,凑近,呼吸交织:“你跟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