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漂亮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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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知没有睡着, 她总觉得今晚的傅劲深有些奇怪。

    晚饭过后, 两人散步时, 还是眸中带笑的,回来的时候她出了一身的汗,吵着要泡个澡, 傅劲深亲力亲为替她换好洗澡水,连她平时泡澡时喜欢的玩具都一个不落地替她摆弄好, 当真是伺候祖宗的样子。

    可是今晚却不一样, 少女被安抚着躺到床上, 男人替她掩了掩被子,转身便离开。

    房门关上的瞬间, 梁知从柔软的床上坐回起来,头顶的夜灯还开着,他知道她会害怕,特意将夜灯调成了适合睡觉的亮度, 以便她整夜都能开着。

    她靠在床头,曲起膝盖环抱着,转头看了眼一旁的床头柜,上面也同往常一样放着杯温热的水, 傅劲深知道她半夜有起来喝水的习惯, 因而他在别墅的每晚,都会替她准备。

    她所有的习惯, 都被他熟烂于心,安排妥当, 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然而她要去上学,他的态度便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以往她提出什么要求,傅劲深不是立即答应,就是故意逗弄她一番,而后都顺着她,很好话的样子。

    往常他替她吹好头发,大手总是会忍不住在她发丝处停留,修长的手指从乌黑的墨发中穿过,动作轻柔地将头发疏散开来,而后吻吻她发顶,再一句“知知好香”,把她逗得面红耳赤,再哄她去睡。

    而今晚吹过头发,梁知还站在原地,男人皱着眉头自顾自将吹风机收了起来,她转头看了看他,他的表情似乎有些阴沉,他不笑的样子很严肃,梁知看着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怎么了?”她心翼翼地问。

    男人垂眸,薄唇紧抿着,第一回听见她话却没有抬头看她。

    半晌后,吹风机的线被他一丝不苟地卷成团,他抬头时,梁知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他。

    傅劲深轻叹一口气,微微扯了扯嘴角:“乖,去睡。”

    她这会儿其实一点也不困,要是放到往常,她肯定会软绵绵地摇摇头,不管不顾地跑去找球球再玩会儿,或者再看会儿电视,才会心甘情愿上.床睡觉。

    可是今晚的傅劲深让她突然间不敢任性,少女乖巧地点点头,趿着拖鞋回房间。

    片刻后,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惊扰了床上的少女,她顾不上穿鞋,着赤脚从床上跑下来,踩着柔软的地毯,一下跑到阳台上。

    傅劲深那台熟悉的黑色跑车亮着车尾灯,消失在黑夜中,没了车子的噪音,周围恢复平静,然而梁知心里却无法平静。

    她双手紧攥着铁艺栏杆,在原地愣了片刻,而后一脸茫然地往楼下走。

    大厅里,林妈还没有休息,看见梁知下来,她将手里的活停下。

    “太太还没睡啊?”

    梁知点点头,欲言又止,然而她眼睛在大厅里扫视了一整圈,确实没看到傅劲深,这段时间他已经开始回别墅住了,哪怕两人不在一个房间,他也从来没有大晚上还出去的情况。

    梁知想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林妈,傅先生去哪了?”

    林妈脸上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老妇人笑了笑,安抚她:“先生应酬多,也许今晚的推不掉,太太别多想。”

    可是往往让人别多想,才最容易多想。

    “那他今晚还回来吗?”她又问。

    然而他回不回来,其实于她来也管不着,可是他这一走,梁知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林妈将手里球球的衣服叠整齐,放进狗窝旁的柜子里:“太太别担心。”

    梁知知道从林妈这问不出什么,嘴上着不担心,然而却不愿回房间了,球球方才还在呼呼大睡,许是听见靠山的声音,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从自己的窝里走出来,见着坐在沙发上的梁知,立马摇着尾巴跑去找她。

    很多时候,动物是最通人性的,球球似乎是感觉到梁知的异样,一改往日的闹腾,粘乎乎地凑到她脚边转,梁知低头看了看它,一把将东西抱进怀中。

    傅劲深豪车降临夜湾门前时,正是乾市上流圈里夜生活的开始。

    经营这种会所的人都是个顶个的人精,听到乾市这位傅少要过来,早早就派人守在会所门口,那惹眼的车标车牌往门前一放,一下迎上去一班子人。

    男人下车时眼神凉薄,然而从衣领到袖扣的一丝不苟都无一不彰显他的身份矜贵。

    这个男人仍旧是高傲的,下了车,连个眼风都不愿意给身边人半分,随手将车钥匙丢到门童怀中,漫不经心地踏着步子往会所里头走。

    周靖航出来接他的半路上就遇到人了,方才电话,傅劲深要来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敢相信。

    这位大少爷已经多久没和他们一起鬼混过了,他喊他过来的时候都胆颤心惊,做好了他深哥淡淡地甩他一句“玩你妈”的心理准备,实在没想到,他只了句“来啊”,半时后便出现在了夜湾门前。

    周靖航心里一阵嘀咕,这肖心雨的魅力也太他妈大了吧。

    包间内乌烟瘴气,楚旧烟瘾大,一包接着一包抽。

    周靖航开门进去的时候,傅劲深微微皱了皱眉头。

    周靖航踹了楚旧一脚:“可别他妈抽了。”

    楚旧点点头,正想掐了,就看见傅劲深随意地往他边上落座,单脚翘着,靠在沙发背上,懒洋洋地从他烟盒里取了一根,捏在手指间。

    一旁全是楚旧叫来的明星,个个穿得花枝招展,和偶尔在荧屏上的乖巧邻家模样一点沾不上边。

    对于这些人来,演戏算不上什么正事,反正也就一两个微不足道的角色,倒是能多陪几位金主,把人伺候舒服了才是头顶大事。

    这样的场合混多了,一个个看人脸色的本领都强,乾市傅少的名头谁没听过,然而能够亲眼见到,像这样在旁边亲自伺候,又是另一回事了。

    姑娘笑颜妩媚,见到傅劲深夹了根烟,立刻乖巧懂事地上前想要帮忙点火。

    然而男人随意将烟放到嘴边,懒懒地歪着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明星伸过来的手,随后直接从楚旧嘴里将他燃了半根还冒着火星的烟头摘下来,借了个火,半晌后,吐出口白烟。

    烟雾缭绕间,男人的脸庞藏在其中若隐若现,不少人听闻他的名头已久,然而第一次见,还是忍不住惊艳,饶是他那令人咋舌的身家和势力都让不少名媛千金梦寐以求,再配上这清冷矜贵的姣好长相,怪不得整个乾市的女人都想尽办法前赴后继。

    楚旧察言观色厉害,瞥见傅劲深那神色就立刻知道他压根看不上这些姿色。

    随手给傅劲深倒了杯酒,他倒是没拒绝,轻捏着杯角仰头喝了。

    “啧,深哥,可以啊,够意思。”

    傅劲深唇角勾了勾,没多什么。

    周靖航冲黑暗的角落里使了个眼色,就见那头出来一位穿着纯白色连衣裙的少女。

    女孩样貌精致,长发披肩,妆容清淡,连裙子都保守清纯,配着一窝子的妖艳姑娘看起来,确实如不谙世事的仙女误入凡间一般,她咬咬下唇,双眼无辜的模样让屋里不少男人都觉得身下一紧。

    昏暗的射灯微闪,清纯少女那张脸便看着越发眼熟,是肖心雨。

    然而她私底下其实并不是这个风格,奈何这个年纪的少女,清纯懵懂人设最为吃香,其实不少金主也喜欢表面纯白,内里放荡的反差,可是来之前,她的经纪人告诉过她,今晚要见的男人不是一般人,把人设绷住了,数不尽的好处。

    末了还补上一句,按照同公司梁知的模样模仿。

    梁知算得上是肖心雨的一根心头刺,同班同路,然而无论她用尽多大努力,似乎都抵不上她的微微一笑。

    她知道自己不算干净,然而为了爬得更高,她在演技等各方面都下了苦功,然而观众缘这个东西真的很玄,无论怎么做,她都比不上梁知来得招人喜欢,哪怕对方演技烂爆,可作为花瓶,也是最讨喜的花瓶。

    偶尔意难平的时候,她就翻出网上黑粉谩骂梁知演技部分的言论来看,似乎看多了就能舒服好受一些,然而离开网络回到现实,却又必须按照经纪人交代的那样,学习她的穿着扮,学习她的一言一行,甚至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也许连梁知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习惯,也需要她像阅读理解般拿出来分析和模仿。

    心里看不惯,可却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肖心雨垂眸望着这一身不属于自己的纯白,扯嘴笑了笑,努力抹开脑子里的不愉快,换上最甜美最可人的笑,今晚过后,如果能讨得那不远处沙发上男人的欢心,也许下一个被大家争相模仿的对象就是自己。

    她年纪不大,心思却不少。

    少女手里端着一杯深蓝色的酒,从昏暗中走来,在场的男人都知道她今夜的目标,不少人偷偷侧目看着傅劲深的脸色,然而男人似乎没有刚来时的冷淡。

    他嘴角扯了扯,露出一点笑,片刻后居然对面前的少女开始发问:“巨影的?”

    男人嗓音沉沉,可在着鬼哭狼嚎的包间内,却依旧具有穿透力。

    能让傅少亲自开口问话,这姑娘着实有两把刷子,围观的几个男人忍不住冲她吹了几声口哨,弄得肖心雨面红耳赤,可却也更加膨胀自信。

    她实在没想到,一旁的周靖航都还没开口介绍,傅劲深居然就能记得住她,知道她是哪家公司。

    姑娘垂着眸咬着唇,怯生生地点点头:“嗯,巨影娱乐。”

    傅劲深看着手头那支烟燃尽,而后又抽了一根点上,唇角露出一点嗤笑:“大公司啊。”

    巨影在娱乐圈中确实算得上风头正劲的大公司,然而放到傅劲深这种显贵面前,就不够看了,这种程度的公司傅氏名下少千百个,高兴了,股份当礼物随手送人就跟闹着玩似的。

    然而他这么,算是抬举了一番肖心雨。

    围观的人暗道有戏,旁边那群十八线的明星内心里也是嫉妒得不行了,各个互相交换着眼色,不友善的眼刀子能戳肖心雨一整个后背。

    周靖航见势也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她啊,演过几个角色,听演得还成,比她们公司里那漂亮花瓶厉害点。”

    “漂亮花瓶?”傅劲深眉梢一扬,话锋转了转。

    肖心雨到底是个人精,梁知已经抢了她不少风头,此刻绝不能让她又把面前这尊金主的注意转移过去,学着她的模样娇滴滴地将手里的酒送到傅劲深面前,立马将话题转回来,装作羞怯:“也没有周少的那么厉害,就是……学以致用,我们系表演课,我一堂都不缺席。”

    然而傅劲深轻笑一声,并没有伸手将酒接过,他懒洋洋地用脚点了点一旁的矮桌,肖心雨上道地将酒杯往上头一放。

    表演课,真可笑,他家祖宗也要回学校上表演课。

    傅劲深不傻,面前这女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明显的模仿痕迹,他之前就把人查得彻彻底底,她的背景,与梁知的关系,事无巨细,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人的用意。

    然而模仿就是模仿,他的梁知独一无二,哪里是野花野草能随意模仿得来的,同样一个咬着下唇的动作,梁知做起来,他恨不得立马拆了裤腰带直接把人上了,可是顾念着祖宗不愿意,还得憋着忍着,如今来了个假货放到面前,动作确实模仿得细致,那颤巍巍的力道也拿捏得准确,可就是让人提不起一点兴致,索然无味,甚至还忍不住想问候一句:“咬你妈的唇,您有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