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我寄情心与明月（四）

    沈璧觉着叶明启只做了侯府便宜少爷，真真是屈才了，才三五下的功夫就给老头变出一桌子菜，酒酿叫花鸡，蜂蜜烤鸭，连随地摘的野菜都烹出了八仙楼的阵仗。

    老翁吃得鸡骨头都不剩，沈璧只嚼了玉米面的馒头，叶明启看她吃得少，时不时给她夹了点荤的。

    沈璧继而问道：“东西在哪儿？”

    老翁答道：“穿过前面的迷失森林，神龙山山脊与西疆交界的地方，便是你们要找的目的地。”

    叶明启大悦，招呼老翁喝酒吃肉，老翁也喜欢他这套软磨硬泡，不仅了方位，还特地为他们准备马车，隔日与他们一同上路，带带头，指指路，他：“迷失森林雾大林深，你两对这带不熟，我平日闲来无事，送你们一程也不妨。”

    沈璧笑笑，“那就先谢过了。”

    当夜，正值极寒冷冻，沈璧唤醒门外熟睡的叶明启。

    叶明启向来有起床气，睡不舒服，天王老子都别想动弹他，但来人是沈璧啊，他的头号冤家，见到沈璧那张脸，便什么起床气都没了。

    “怎的要半夜赶路？”叶明启闷闷问道。

    “来者不善。”沈璧道，叶明启好奇追问，“什么？谁？老翁？”

    沈璧闭口不提，只催他抓紧赶路。

    就在破晓之际，两人来到老翁的迷失森林，却比神龙山顶温暖许多。

    “根本不是什么迷失森林。”眼前一片金黄色芦苇漫天，随着秋风四处摇曳，脚下不深不浅池塘溪水刚好漫过脚踝。

    叶明启也没了主张，沈璧朝着日出相反的方向，一路破草而行，脚下湿了一片，叶明启紧随其后，也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迷雾四起，笼罩整个池塘，若不是叶明启一直在身后絮叨，她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跟着她。

    “这哪儿是迷失森林，这就是迷雾草丛，早知这样，我就该带一匹马过来，骑骑马，踩踩水，也肯定比现在逍遥。”

    沈璧听叶明启身后一直抱怨，眼前一片荒草，心头厌烦至极，“别吵了。”

    “我就随口一。”

    “又回到原地了。”

    “什么？”叶明启不可置信。

    沈璧环视四周，这里他们适才来过，而且不止一次，上一次来的时候她在石缝刻了记号，这次想必石缝里还留着她的记号，沈璧上前查看，果然刻着一个沈字。

    两人精疲力竭，眼看日落西山，天黑之后更难出去，叶明启慌了，嚷嚷：“你看你看，我什么来着，早知道该带着那老翁，即便他有什么蹊跷，我们两个人，他一个人，难不成还把我们得吃了？”

    沈璧打量周遭还没探过的草丛，思量着如何出去，叶明启唠叨了半天，这会儿没声了，沈璧松口气，终于停下了，却忽觉不对，蓦地转过头，身旁竟无一人相随。

    叶明启消失了，沈璧看着一望无际的芦苇丛，就像这人从未来过一般。

    扑通，扑通，周遭静得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夜色降临。

    前路越走越熟悉，又到了原地，沈璧累得气喘吁吁，难不成非得困死在这儿？她蹲坐在芦苇从里，环抱住膝盖，不知所措。

    想起了上一世过世的母亲，现在还在；

    对她不理不睬父亲，现在还在；

    杀千刀的叶明远，现在居然也还在，若叶明远还没等他们回来，便死去了，那，那她的那些账，该由谁来偿还。

    眼角被泪珠打湿，却不让泪水流出，沈璧迅速擦干眼泪，她不会认输，即便为了不让叶明远瞧了她，她也要活着走出森林。

    不远处，萤火虫轻轻飘在水面，沈璧追了上去，从来到森林她便奇怪，这里的水是不流动，她无法跟着水流动的方向出去，她跟着萤火虫，试图找到这些虫子来的方向，如果萤火虫是顺着河流来到这里，那便能跟着萤火虫出去。

    夜里，萤火虫淡黄色的光芒是夜里孤独的灯盏，照亮她漆黑的路。终于，沈璧走出了迷失森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回望芦苇丛，也不知道叶明启怎样了，是死，还是活着。

    这么想着，肩头一沉，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喂！怎么才出来。”

    沈璧不敢相信自己，转身一看，不是叶明启是谁，笑得没心没肺的，沈璧吐了口气，浑身松懈下来。

    “你是怎么出来的？”沈璧无力地问道。

    “蒙上眼睛。”叶明启指了指腰带，“眼前的障碍皆出自外界对神志的干扰，蒙上眼睛便什么都无法干扰你了。”

    沈璧嘴角上扬，“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

    “你以为我死了。你担心我？”叶明启问得沈璧一愣，她这是在担心吗？

    沈璧瞪大了眼睛，有吗？

    叶明启讪讪笑了笑，“我瞧你整天冷面人一个，怎么也会有副热心肠。”

    沈璧皱眉：“走。”

    “去哪儿？”

    沈璧顿了顿：“龙吟谷。”

    路上风景如画，沈璧无暇欣赏，叶明启的话少了些，倒是沈璧开始搭话了。

    “传龙吟谷就是恶龙盘踞的地方，你可得心些。”叶明启道。

    “你怎么知道恶龙就在龙吟谷？”沈璧眉头轻挑问道。

    “啊？这不是你刚才要去龙吟谷，我想着你要找的宝藏就在那里，恶龙也就在那里吧，我也是猜的。”叶明启挠挠头，左顾言它。

    歇息的时候，叶明启问沈璧吃些什么，沈璧眼睛转了转，道：“就吃，你最拿的那道菜。”

    “最拿的？”叶明启想了想，试探地问道：“你叫花鸡？”

    “对。”沈璧一愣，旋即嘴角上扬，还是露馅了。

    那人麻溜地做了，连连埋头好吃，沈璧则只吃了些野菜野果，便不再进食。两人赶了两天两夜的路才到龙吟谷。

    沈璧打量山谷被巨石环绕，寸草不生，像是被什么烧焦过，空气里弥漫着焦土的气味，周遭时不时传出野兽低鸣，声音越来越近，渐渐地，眼前被一阵阴霾笼罩。

    沈璧缓缓仰头，传龙与麒麟为天地间二灵，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今日一见，总算看到了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