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当年不肯嫁春风（一）

    “你家侯爷待你不薄。”沈璧想起什么，下笔写下一行字。

    “可不是。”阿碧拿了一个莲蓉饼塞进嘴里，囫囵吃起来，“我家三公子也待我不薄。”

    沈璧一口气写完，呼呼把纸面吹干，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也不知他近来如何？”

    阿碧放下吃了一半的莲蓉，失落的神情从她脸上一掠而过：“听闻府里的家仆，三公子自打从泸州回来，没几天便愁眉不展，起初以为三公子因为围剿叛贼失利才郁郁寡欢，可那之后即便被侯爷打了一顿，也没见他眉头皱一下，现在倒好，不知撞了什么邪，终日留连烟花之所，夜夜笙歌不归家，前几日为了一歌姬把翰林院的官爷打了，闹得沸沸扬扬，还好侯爷重金封口才不至三公子身败名裂。”

    沈璧放下纸笔，缓缓踱步于窗前，梅园里的梅花逐渐凋零，撒了满地的粉色花瓣，今年的冬天竟一场雪也没下过。

    “姐写了什么？”阿碧拿起沈璧写的字，皱起眉头吃力读道：“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本来闲来无事，随意写点什么，打发打发时间。”沈璧想把诗夺走，只是她抢得匆忙，宣纸被撕成两半，一半是完整的诗词，落在了阿碧里，一半是空余的宣纸，被她随丢了，两人竞相追逐，阿碧比不得阿阮，叶明远亲自的，身自然不差。

    “还给我！”沈璧累得气喘吁吁，侯府的人轻功都那么好吗？

    阿碧比划着鬼脸，逗道：“你今天不告诉我什么意思，我就不还给你！”

    “你！”沈璧急得跺脚，“好你个大胆奴婢，竟敢戏弄主上，若你家侯爷来了，我倒讨教讨教，看看你家明侯府是主上得算，还是奴婢得算！”

    “诶！”阿碧见沈璧气得往外冲去，连忙把这位祖宗拉回来：“你可真是翻脸比谁都翻得快。”

    沈璧叹息：“你这个滑头，再戏弄我，有你苦头吃！”

    阿碧恹恹地把残留的诗词递给她：“没劲！”，见沈璧松了一口气，心中更笃定此事没那么简单，狡猾地笑笑，道：“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我家侯爷！”

    沈璧恍若五雷轰顶：“你若敢出去，我就把你舌头，绕着你脖子抡一圈，活活把你勒死！”

    阿碧倒吸一口凉气，“不就不，那么凶干嘛，我不问侯爷我问三公子可以吧？”

    沈璧愣了愣：“把你舌头伸出来，来人，拿把剪子过来。”

    阿碧见沈璧是要动真格了，开始害怕起来：“不了不了，打死也不跟别人总可以吧！”

    沈璧点点头：“这就对了，识抬举者为俊杰。”

    阿碧瘪瘪嘴：“我倒是人前人后抬举别人，可现今这世道有几个人识得抬举，倒不如省了这番功夫，好好抬举抬举自个，那才是正事。”

    沈璧皱皱鼻子，“就你牙尖嘴利。”

    “我答应你不给外人，那你跟我诗词什么意思？”阿碧实在好奇。

    沈璧垂眸凝思，道：“过不了几日就是除夕了，到时候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新年大伙都要去太老庙放孔明灯，写祝签，我现在随意练几个字，到时候写得规整一些。”

    “哦！”阿碧恍然大悟，“你是怕老天嫌你字丑，看不懂你的祝签才随练的几个字玩玩？”

    沈璧摇摇头，拿她没办法，犹豫要不要带阿碧一起去上学堂学学礼仪，这丫头嘴巴像连环炮，挡都挡不住。

    除夕当夜，将军府挂起了大红灯笼，沈泽早早回了府上，萧夫人张罗了一大桌菜，是一般人家的家常菜，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就想把各房聚在一起，大家在一起过个有家味的年。

    沈泽见桌上坐了一堆人，大房的人不多，就沈璧与萧夫人坐在一处，两人时不时谈笑两句，二房的丫鬟抱着年幼的沈若轩，让乳娘拾掇点饭菜给他先添上，沈若轩不喜油腻，这儿也不吃，那也不吃，乳娘着急不给了，惹得沈若轩嚎啕大哭，沈泽烦躁，叫婆子把沈若轩带回屋里，哄好了再送过来，席间沈泽问起亦桃的情况，萧夫人亦桃有伤在身，不便出席，年夜饭已经端过去了。

    萧夫人周全，沈泽连连称道，见三房的苏络也难得过来一次，定是萧夫人的主意，把人从泸州接了过来，见她大着个肚子，沈泽细细算了日子，想必不到一个月，也快临盆了。

    沈泽见苏络局促，给她夹了菜，苏络接过后连连道谢，不像侍妾，倒像个客人。惹得沈泽不悦：“这是你自个的家，想吃什么只管夹，夹不到你尽管知会粗使婆子，跟自家人客气什么。”

    苏络低下头不言语，萧夫人见状劝道：“苏络向来深居简出，近来有了身子，本想留在泸州安胎，就没跟着我们一大家子一路车马劳顿，急火燎的从泸州大老远来到锦州，只是我数着日子也该临盆，不放心，所以就叫人雇了马车，把苏络从泸州接过来。”

    沈泽宽慰，终是觉得少了什么，放下碗筷，食欲不振。

    萧夫人像看穿了沈泽的心思，唤了李嬷嬷问道：“祠堂那边的年夜饭，可送去了？”

    李嬷嬷回道：“鸡鸭鱼肉，一样不少，丰富得很。”

    沈泽一听，连连点头，终于放下了心中大石一般，握住萧夫人的道：“我家大夫人甚是体贴周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两人相视一笑，看进沈璧的眼里，只觉岁月静好，当不能辜负这眼下天伦之乐。

    “接着用饭！”沈泽大一挥，又让厨子再侍弄几碟子菜。

    沈璧吃得温吞，想起什么，好死不死忽的问道：“爹，那日你在书房怎么跟叶明远的？你可还记得我当初怎么与你约定的？”

    沈泽一愣，暗道不好，打着哈哈道：“过年过节，别提这些。”

    沈璧啃着排骨，继续道“他你把我许给他了！”

    “咳咳！”萧夫人见沈泽呛咳，连忙叫人拿帕擦拭。

    萧夫人摇头：“你这孩子！”

    沈泽罢罢，连连自己累了，要赶紧回去歇息，沈璧见阿爹心虚，心想指望阿爹回了亲事是不可能了，办法还得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