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子, 伙子？”

    那阿姨奇怪地晃了晃他的肩膀, “你没事吧？”

    项帅这才惊醒，手忙脚乱地收拾摔在地上、糊成一团的吃食，他嗓子里像是堵着一口闷闷的气, “没事，谢谢您。”

    “嗨, 客气。”

    阿姨又善意地提醒，“伙子, 你家要是在这片儿里，可得赶紧去给书记交材料，登记了以后就可以安心地等政府给你换房子啦！”

    “阿姨, 您知道这水电站什么时候开始动工吗？”

    项帅犹豫地问, “我听我爸，不是最近还在投票决定吗？怎么突然就直接通过了？”

    “年轻人，这你就不懂了吧。”

    站在一旁的中年大叔插了句嘴, “这水电站要是开始造, 我们这儿的人都能拿钱拿房子，你还有哪个不同意的？你看这个章都盖下来喽，听过几天还要过来剪彩, 到时候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着，大叔拍了拍项帅的肩膀，感慨道，“你咱们这个破村子，只有年轻人出去的, 就没看见年轻人回来……弄了个这个水电站也好，大家一块进城致富去。”

    “……”

    水电站赚不赚钱项帅不知道，他只知道要是建成了，那生活在这片狭领域的绿孔雀们将遭到一场史无前例的灭顶之灾。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生活在云南的绿孔雀们主要分布的地区还有十一个，种族数量大约还有八百到一千只，此后这些地区的绿孔雀接连绝迹。

    2010年，云南仅剩的两处季雨林之一的澜沧江河谷季雨林，在澜沧江梯级水电站蓄水之后，抬高的水位直接将绿孔雀的栖息地之一——青华乡山谷给尽数淹没，从此这里再也没有人发现过绿孔雀的足迹。

    澜沧江他们已经失去了，再失掉红河，那这些绿孔雀又要往哪里去呢？

    前车之鉴早就已经写得清清楚楚，项帅不敢想象，等到红河的水电站建成，到时候会有多少只绿孔雀被迫迁徙，最后惨死在虎视眈眈的偷猎者手里。

    这时候，项帅的手机忽然柔和地响了起来，他接起来一看，原来是他妈妈。

    “帅帅，怎么还不回来呀？”

    项帅揉了揉太阳穴，想到爸妈和大哥大嫂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忽然心里就泛起一阵难受的情绪来，“我刚才一不心把吃的都翻了，刚要去再重新买一份呢。你们先做饭吧，我买了新的就马上回去。”

    他妈妈也没怀疑什么，只叮嘱他路上心，便挂了。

    这会儿人群已经都散开，项帅心翼翼地凑过去，那张告示的下面果然还贴了另一张纸，上面用书面体大致写着，后天剪彩仪式，会有领导过来视察，还会有记者同志们拍照，希望大家拿出最好的风范，陪领导逛一逛红河，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一个文明村民的好印象。

    “……”

    项帅把这段话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恨不得直接把告示撕下来，仿佛这样做水电站就会从红河边彻底消失。

    他站在公告栏前站了半响，最后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然后将告示上剪彩的时间咔擦一声，存进了自己的手机里。

    “姜总。”

    第二天一大早，K市分公司的总经理就亲自带着秘书和助理来迎接大boss了。他恭恭敬敬站在车边，看着姜云穿着一件黑色衬衫，最上面一颗纽扣没扣上，露出一点性感的一字锁骨。

    他怀里还揽着一个圆脸白肤的少年，少年眼睛只睁了一条缝，看起来困倦得要命，姜云把他哄着推着领到车边，又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给他披了，然后两人一起坐了后座。

    “……”

    总经理赶紧坐到副驾上，他看那少年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

    卷耳在后面蜷了蜷，试图把自己全部缩进西装外套里，“困……”

    “活该。谁让你昨晚上玩消消乐玩到一点的。”

    话是这么，姜云还是叫总经理从车里翻出一个干净的一次性眼罩，给卷耳戴上了，“这儿离市区还早呢，你先睡一会儿，等会儿吃早饭我叫你。”

    卷耳嗯了一声，然后就歪着头睡着了。

    总经理看少年睡着了，也不敢出声，只好时不时地往后面量几眼。

    姜云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语气淡淡地，“没事，吧。他睡得比较实，不会被吵醒的。”

    总经理这才松了口气，但话时还是吊着音调，“姜总，您这次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姜云这次不告而来，可把总经理他们给吓坏了，生怕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决策惹得姜总亲临，愁得他昨天揪了一个可靠的会计，还有他的秘书，三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算了半天的账。

    最后一对，没错啊？

    不仅没亏本，那账本上的营业额都可漂亮了。而且这个会计也十分有能力，合理地帮公司避了一大笔税……总经理对完都忍不住地开始做梦，指望着靠今年的账本在姜总那边落了好的印象分。

    “啊，是有急事。”

    他有事情，总经理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

    没想到紧接着姜云一张嘴就是，“没事，和你没关系。不找你，不用担心。”

    总经理：“……哦。”

    “你知道最近的那个红河水电站吗？”

    姜云双手叠在膝盖上，忽然就和总经理聊起了天。

    “那个啊，一开始投标的时候，我们公司也去了的，不过没被选上。”

    总经理想了想，试探地问道，“姜总您也想……？”

    姜云摇头拒绝，“不了，我就随便问问。”

    总经理明显松了一口气，“其实那也不是个特别稳的项目，这几年云南建了不少水电站，光红河这一片就有好几个了，基本上都是型的，也赚不了多少钱。”

    他就怕姜总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要掺和这事，要知道这项目合同都已经谈成，听施工队都已经找好了。虽然的确是块肥肉，但是既然尘埃已定，那还是潇洒收手为好。

    “型的还成，不然更麻烦。”

    总经理听见他们英俊潇洒的姜总轻描淡写地，“等会儿吃过早饭，我要借你的司机去环保局走一趟，看看这事还能不能给叫停了。”

    总经理：“…………”

    “啊、啊？”

    总经理彻底傻眼了，他简直不敢置信。这人家生意做得好好的，姜总非要去掺和一脚搞得人家停工，可是你就算这样，那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啊？

    再了，这tm又不是旋转木马，一按就暂停！

    总经理都不知道什么好了，他觉得姜总可能脑子有点……不太正常。

    那、那照这样下去，他继续呆在云南也挺好的。

    姜云完全没注意到下车后，他的下属看待他的目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那双豆子眼睛里蕴含着十分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无奈、有震惊，也有不理解。

    他带着卷耳吃过早饭后，便匆匆地赶去了环保局。

    K市的环保局其实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地位。

    一方面，K市一半收入靠旅游，经济和环境、和第三产业密不可分，这是K市可持续发展的主要来源。尤其是现在沿海经济飞速发展，中西部也不甘落后，各地省份都你追我赶，想要在年度报告里增点光添点采。

    省领导每隔几年都会订一个更高的指标，然后再划分给市、划分给下面的县城，再分给各个县里的局。像环保局这种，既不能跟公安局、卫生局这种有权有钱的相比，又有个林业局分摊了一半的职能，可以处境非常艰难了。

    姜云走进去的时候，副局长闲得坐在那里一边看报纸一边喝茶。

    副局长也是知道姜云身份的，顿时精神一振。

    这可是资产好几百亿的富豪啊，要是能拉个投资，今年他们环保局不就长门面了吗？

    副局长很热情地迎接了姜云，并且耐心地听他明了自己的来意，只是这一听完，环保局副局长的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这事儿……”

    副局长摇了摇头，举起自己的陶瓷杯，往里面吹了一口浮沫，浅浅地抿了一口，“不好办啊。”

    这事都已经板上钉钉了，你你个大老板，还嫌钱赚得不够多吗？这么一块肥肉你还来抢，面上也太不好看了。

    副局长咳了两声，“姜总是想在K市做水电方面的投资吗？其实我们K市啊，也有些别的很好的投资。像我们环保局，最近就有很多不错的企划案……”

    “陈局长。”

    姜云的手搭在了红木办公桌上，修长的手指在上面点了点。

    他语气平缓，一字一句地道，“我来K市就是为了这件事，要是这件事办成了，我也就不用那么着急回去。”

    “陈局长的策划案，我们也可以慢慢坐下来讨论。”

    热气化成一团雾，袅袅地从副局长的陶瓷杯里飘了出来，幽幽地在空中散开，变成一团湿漉漉的空气。

    陈局长考虑良久，忽然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其实这事，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作者有话要：接下来有个非常激动的高潮点！我想了好久了，一定要写出来！

    今天我写前半段的时候，脸都激动地麻了，然而还没铺到后面……

    以及还有一件事我想啦，就是其实我是一个偏感情流的写手，爱情故事翻来翻去也就那么几种，前人早就已经写得差不多了，翻不出特别的花样（不加题材，纯谈恋爱）

    所以如果有读者不喜欢我的某本文，绕开就可以啦……不用特意去批评这个题材。

    jj每年量产几十万本现耽，你们看腻了，换个榜单再挑挑，还是有新文看，对不对？

    希望大家都能互相尊重，互相体谅一下，作者写文不易，你们追更也很辛苦，大家开开心心看文好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