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地墓, 伶幼就把暴风雪拉到一个房间里, 质问他，“你难不成真的想背叛穷奇。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暴风雪懒洋洋地，似乎不甚在意, “穷奇不过姜云，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更何况我不是还没答应吗？”

    伶幼：“那你这个意思，不就是要答应了？”

    “也未必。”

    暴风雪靠在墙上, 一闭眼就想起了景连欢那张脸，“景连欢一日不除，我心头之恨一日难消。”

    “啊？什么意思？”

    伶幼莫名地问, “我真想不通, 你和她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还是为了她想我们的皮？你放心吧，有穷奇和饕餮在，她暂时还是不敢动手的。”

    “……不是为了这事。”

    暴风雪别过头去, 嘀咕, “算了，反正和你你也听不懂。”

    伶幼：“……咬你哦。”

    他故意露出一排尖牙，眼睛瞪着浑圆, 喉咙里还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暴风雪笑了笑，“行了，你回去吧，我还要回去跪着呢。”

    “再等会儿嘛。”

    伶幼嘀咕道，“反正穷奇他半夜肯定不回来, 你少跪半天还嫌少吃亏了吗？”

    “不是。”

    暴风雪直接道，“就是嫌你烦。”

    伶幼：“……”

    “我真的，不跟你斗嘴。”

    他问，“你不会真的算和姜云他们里应外合吧？”

    “那倒不至于。”

    暴风雪摇摇头，“我本意只想借刀杀人，没算扯进更大的风波里。不这个了，我问你，最近饕餮找你了吗？”

    一提到饕餮，伶幼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怂怂地，“没有。他之前过每个月都会叫人来传我一次，可是那个传信的人最近都没来找过我。再加上我最近不是一直在划水吗，也不是很敢主动去找他。”

    “要不然就这么算了吧？”

    他顿了顿，畏缩地道，“我每次去见饕餮大人，心里都怕得要死。你知道吗，我每次去都是他刚起床的时候，他一张嘴，个哈欠，我感觉能把我整个人都吞下去……”

    “你怕他做什么？”

    暴风雪恨铁不成钢，“他现在浑身上下就是一颗球，就算真要吃你，那你不会跑吗？平时不是跑得贼快？再你才多大，他吃你都不觉得饱，还得费劲地找牙签，怕塞牙缝。”

    “……”

    伶幼一扭头，固执地，“反正我不想去了。”

    暴风雪嘴一张，刚要继续劝，就看见这子捂住耳朵，开始疯狂摇头，“不听不听，你好烦。”

    暴风雪：“……”

    伶幼嘀咕道，“我看最近饕餮大人也不是很想看见我的样子，我又干嘛自讨苦吃？”

    暴风雪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算了。”

    “那你还算和姜云他们联手么？要是被穷奇他们发现，就算穷奇杀不死你，那里面的那位也……”

    “我有几斤几两，心知肚明。”

    暴风雪冷冷一笑，“所以我才不算和姜云联手。”

    伶幼：“那你要干嘛？”

    “我自己不过是一个几百岁的妖怪，哪儿能出个头？”

    暴风雪看了看穷奇的住处，眯了眯眼，“当然是要找个能干事的人，去谈这笔生意。”

    ·

    天微微亮。

    穷奇着哈欠猫身回到地墓里，他刚陪饕餮了半天的牙祭，虽然没怎么吃饱，不过也聊胜于无。

    人和动物他们是吃不饱的，主食是那些刚刚成年的妖怪，虽然身上的肉太少，不过胜在质感颇佳，跟刚被煎过的羊排一样，一口咬下去，能舔到鲜嫩的血水。

    回房间之前，照例是去和蚩尤大人交流交流感情。

    他老人家并不在这处地墓里，而是被他们送到一个更加幽闭隐秘的地方修养，这里只在大堂的隔间里供了一尊泥塑的蚩尤像，被蚩尤大人施过法术，需要沟通的时候只需要上三炷香，蚩尤像自会显灵。

    穷奇一踏入大堂，就看见正安安静静跪在那里的暴风雪，他低着头跪坐在那里，周身的气息都是冰冷的，平时妖们妖力不足，都怕冷，所以没什么人敢接近他，只有一只冬天会换毛的鼬子一直跟着他。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没算叫对方起来。

    这子最近心里有点浮浮躁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伶幼的影响。他已经叫饕餮先停止了对伶幼的赏赐，也算是对暴风雪的一点警告。

    要起来，他手下人才济济，不过能像暴风雪这样诡谲多变的妖怪还是太少。穷奇也四处寻找过了，像暴风雪这样的风雪妖怪，几乎找不出第二个。

    哦对了，倒是有一个能控制风雨的妖怪，还是个长得怪好看的女娃娃，就是不学好，跟了景连欢那个老妖婆。

    前一阵景连欢去外地追踪‘神’的踪迹，把这个女娃娃留了下来，配合他们使唤。

    好用是真的好用啊，G市连着下了快有一个星期的暴雨，大水封城，简直和白素贞有的一拼。

    可惜啊，可惜。

    穷奇越过了暴风雪，掀开帘子算好好地和蚩尤大人交流交流感情，就在此时，暴风雪突然开口了，“穷奇大人，我有一件事想要和您禀报。”

    有事禀报。

    穷奇的脸色顿时就缓和了许多。

    他平生最恨好吃懒做还白白拿好处的妖怪——当然饕餮不算，那是他的好兄弟。暴风雪之前虽然耍过他和蚩尤大人一次，不过想必那是姜云太过狡猾，以至于他们拿到的是错误的情报。

    不管怎么样，只要有心想要为组织做出贡献，他穷奇还是认可的，并且甚至会宽宏大量地给对方再一次的宝贵机会。

    “你起来吧。”

    穷奇坐到了大堂里的高位上，“有什么事，吧。”

    “是。”

    暴风雪微微踉跄地站了起来，可能是因为跪了太久的原因，所以腿还有些抖。

    穷奇看了更满意，他喜欢对自己诚实、不会背叛自己的人。

    “属下想要禀报的事，和景连欢有关。”

    暴风雪道，“前几日，属下看见有一个海生的妖怪进了景连欢的屋子，属下本以为是景连欢寻了什么好模样的人，想要挑皮。没想到昨夜您走后，伶幼来找我，姜云这几日一直在搜寻一只斑海豹化成的妖怪。”

    穷奇脑子一转，问，“你是，景连欢带走了姜云想要找的人？”

    “不错，我和伶幼把那个妖怪的特征一对，确认无误。”

    暴风雪继续道，“听那个妖怪名叫顾斑，和卷耳关系甚密，所以这次才兴师动众地找人。”

    “你的意思是叫我去劝景连欢，拿那个什么斑来和姜云讲条件？”

    “不。”

    暴风雪一口否决，“这次景连欢搜寻回来，一无所获。昨晚她想要进去和蚩尤大人禀明情况，我把蚩尤大人刚生过气的事情告诉她，以此作为条件，把那个顾斑换回来了。”

    “那你是想去和姜云提条件？”

    穷奇脑回路毕竟没有暴风雪灵活，他听了半天只听出有不少人来找暴风雪，至于暴风雪到底想要干什么，他根本没猜出来。

    “是提条件，倒不如是合作。”

    暴风雪话锋一转，“您和饕餮、梼杌、混沌大人不是厌恶景连欢许久么？不如就着这个机会，和姜云联手，一同灭掉景连欢。”

    “放肆！”

    他话音还未落，穷奇就一巴掌拍向了身旁的桌子，顿时桌面四分五裂，裂开的缝隙看上去宛如干涸掉的河道。

    暴风雪不急不慌地再次跪了下来，语气不卑不亢，“放肆是放肆，却能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穷奇：“……”

    早先的震怒渐渐消散，穷奇想到身后的只不过是一尊泥塑像，不是真人在此偷听，心里按下了一口气，但表情和语气却还都提着，“景连欢虽和我们四人殊途，但是毕竟都是为蚩尤大人效力，你敢把主意到景连欢身上，好大的胆子啊。”

    “虽然殊途同归，但是这位次也有先后之分。”

    暴风雪知道穷奇最不满什么，故意挑着他的痛点，“景连欢不过是一张纸皮，原来并无半点本事，是因为能被蚩尤大人用作躯壳才得宠。您四位是血战里走出来的英雄，为蚩尤大人冲在前线，直面迎击姜云。可您流血又流汗，又得来了什么？”

    穷奇果然脸上露出愤愤之色。

    暴风雪脸不红心不跳地着肉麻的话，“景连欢靠着蚩尤大人的宠爱，现在妖力已经和您不相上下。您就算不委屈，我也替您愤恨。”

    穷奇早就和景连欢不对付，这下更是到他心头之恨上了，“她景连欢不过一介女流，连脸皮子都是抢来的，一天到晚坐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干，就知道臭美……凭什么和我平起平坐？”

    他痛骂了景连欢几句，又摆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为我抱不平，但现在大人还有用得到她的地方，暂且先留着她的命吧。等日后蚩尤大人重归人间，再和景连欢算账也不迟。”

    “到那时，大人就晚了。”

    暴风雪眯了眯眼，给穷奇下套，“等到给蚩尤大人找到了新的壳子，景连欢曾有献身之功，再加上她的皮子又美艳，难保蚩尤大人不会受其蛊惑，到时候只怕您四位加起来也不及她一人盛宠。”

    “这壳子哪里都能找，但是若是蚩尤大人复生，灭掉姜云等人。到那时，世上还有谁能杀景连欢？”

    “……”

    穷奇渐渐捏紧了椅子扶手，他眉头紧皱，喃喃地，“不错，你得对。”

    “俗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暴风雪看他已经有所松动，就知道这事已经能定下来了，“不如我们先与姜云里应外合，除掉景连欢，再给蚩尤大人寻找合适的壳子。等到他老人家成功复生，那姜云也不足为惧，您自然就是改天换地的大功臣……”

    红袍加身，不胜荣宠。

    穷奇已经彻底动心了，只是还有些犹豫，“那万一要是此事被人知道了……”

    “是人的错。”

    暴风雪痛痛快快地承认了下来，“人早年前曾受景连欢欺辱，怀恨在心，所以和姜云里应外合……此事与穷奇大人无关。”

    “好，好，好！”

    穷奇想到能了结心中积攒许久的恩怨，心里那叫一个舒畅，“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今天就去联系姜云，带上那个什么斑，和他好好谈谈，务必要把此事做的不了痕迹。”

    “是。”

    暴风雪刚要告退，忽然听见穷奇似是无意地，“对了，刚才饕餮还和我呢，他的随从这几日一直生病，无人替他传唤伶幼，他都想这孩子了，等你办完事，就带他去见饕餮吧。”

    暴风雪松了口气，“谢大人恩典。”

    ·

    卷耳把香菜切碎，又拌好香料，然后点火倒油热锅，还不忘朝身后喊一声，“姜云！你虾线挑好了没有？”

    “快了快了。”

    姜云不熟练地抠虾线，趁卷耳背对着他，悄咪咪地捡了一个干净的往嘴里一塞，嘀嘀咕咕，“以前叫我姜叔叔，后来喊我哥，现在哥也没有了，直接喊大名。哎……可怜我养了一头白眼狼。”

    “我喊你一声叔叔，你受得起吗？”

    卷耳先把葱花和蒜等等下锅炒，素菜倒进锅里，油点子立刻噼里啪啦地跳起舞来，发出热烈的呼喊声，“还有你，不许偷吃！”

    “……”

    姜云把伸向虾的手缩了回去，委屈地把装着虾的篮子递给他，“虾线都挑好了，我没偷吃。你冤枉人。”

    卷耳接过篮子，一个一个地数，数完了抬起脸，眼神锐利，“少了五只。”

    “……”

    姜云厚着脸皮，“一定是你记错了，真的没有少。”

    卷耳哼了一声，把香料炒熟后，再把虾仁倒进锅里、加了一点冷水翻炒，“平日里咱们不是六点吃饭么，这才三点半，就催我做饭……我都不饿。”

    姜云一脸严肃，“老吃外卖对身体不好。你要是五点半做饭，那做到六七点，暴风雪他们不是正巧赶上饭点吗？这可不行！”

    卷耳：“……”

    其实就是你吃外卖吃腻了还不想和别人分食，对吧！

    虾仁和香料混在一起，熏得整个厨房都是香喷喷的，卷耳把锅盖盖上，让虾仁在里面闷煮一会儿。

    他擦了擦手，随口问道，“对了，昨天的提议，暴风雪真的会答应吗？”

    姜云从冰箱里翻出一盒酸奶和一根香蕉，把香蕉剥了皮、然后蘸酸奶喝，两者搭配起来冲击性极大。

    然而他自己完全没有察觉，语气非常随便，“当然不会了，就算是个冒牌货，那个邪魂也比穷奇强多了，他怎么敢有那个胆子和蚩尤杠？”

    卷耳惊呆了，“那他今天不会过来了？”

    “不，他肯定还会过来的。”

    姜云三下五除二地把香蕉吃掉，又舔了舔酸奶盖，“他握着顾斑这么好的把柄，又和景连欢不共戴天，怎么会错过这次机会？”

    卷耳已经彻底懵掉了，“那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答应的可能性有99%。”

    姜云回答，“但是按他的个性，为了和我们达成合作……他可能会想出一个对他而言，两全其美的办法吧。”

    ·

    “我把我们的约定，告诉了穷奇。”

    七点钟一敲，暴风雪如约而来，坐下后第一句就是这个。

    卷耳：“……”

    “……”

    伶幼在旁边瑟瑟发抖。

    他心里对暴风雪还有点隐隐约约的佩服，毕竟在人家的大本营出这种欠揍的事情，胆子也太大了吧？

    姜云心里有底，已经预料到了，所以倒是不急不慌，“别和我们绕圈子，既然要合作，就开诚布公的。”

    “我喜欢爽快人。”

    暴风雪微微一笑，看得出来他的确对景连欢是恨之入骨，这次都没有绕圈子，直截了当地，“我没告诉穷奇卷耳的身份，只告诉他我们两方可以联手，共同绊倒景连欢，穷奇他同意了。”

    “我知道这和我们昨天的有偏差。”

    暴风雪有条有理地，“首先，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不管蚩尤是真是假，他都比我们在座的厉害一百倍一千倍，就算我同意你们做内应也没用，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但是你们若是和蚩尤联合，共同倒景连欢，一来蚩尤少了一个强大的助力，无法上身，只能等到穷奇替他们寻找到合适的身体；二来，穷奇能直接接触到蚩尤，他所知道的消息，可比我这个喽啰多多了。”

    卷耳嘀咕道，“穷奇是知道不少消息，但是他能蠢到告诉我们吗？”

    “老实话，穷奇的确不会。”

    暴风雪话锋一转，“不过，饕餮、混沌和梼杌也都能直接接触到蚩尤，他们知道的不比穷奇少，你们从这三人下手，不是简单多了？”

    “的有点道理。”

    姜云不疾不徐地点了点桌子，暗示道，“不过，这么大的事，穷奇就派你一个人过来谈？”

    “我只是一个阵前客罢了。若是必要的时候，那穷奇大人必然会亲自到访，共商大计。”

    姜云注意到暴风雪滑溜得很，刚才还直呼‘穷奇’，现在又变成‘穷奇大人’了。

    “可以是可以。”

    卷耳何其敏锐，他已经感觉到姜云心里的松动了。

    其实他们都知道，和暴风雪联手扳倒蚩尤是绝不可能的事情，那姜云昨天还和暴风雪提议这个，莫非是早就给暴风雪留好了退路？

    他脑中念头飞快旋转，“既然要定下来了，就该签个约定吧？还有，在签字之前，你得把顾斑给我们。”

    “顾斑的确在我这儿。”

    暴风雪，“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给你看。不过还给你……还是等签完字再吧。”

    “你们不还，我们就不签字。”

    卷耳多长了一个心眼，“要知道，我们的把柄在你手里，本来就处于劣势，你要是再扣留顾斑，那对我们也太不公平了吧？”

    “我暗中协助穷奇帮你们扳倒景连欢，这不也是你们手中的把柄？”

    是这么，其实大局已定，暴风雪对顾斑其实已经并不那么在意了，“给你也行。”

    他着，缓缓地抬手，一个圆乎乎的、大约一个大汤圆那么大的玻璃球就从他袖子里面滚了出来，咕噜咕噜地在桌子上晃来晃去，直到被卷耳按住脑袋，才消停了下来。

    卷耳拿过玻璃球一看，球心正封印着一只浑身斑点的海豹。

    “把这个球放在水中泡足四个时，四个时后，球体会溶解，他也就自然而然地出来了。”

    暴风雪沾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要走了，“在我们签订纸约之前，你们大可验货。三日后，子夜午时，穷奇会来此地赴约。”

    “别了。”

    姜云冷不丁地，“换个地方吧，妖管处在十二层，我们到那儿签字、盖公章，这儿可是我的私人领地，不想闻见别的臭味。对了，不止穷奇，我要你把饕餮、梼杌、混沌也带过来。”

    但是一个穷奇和他们联手，那姜云也太亏了。

    不是四大凶兽亲如兄弟吗？那就把他们都捆成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大家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谁都别想落下。

    更重要的是，虽然暴风雪得真真的，可他前科太多，姜云还是要多长一个心眼，防止穷奇和他们头阵，饕餮和梼杌在后面拖后腿……

    “这是自然。”

    暴风雪既然拿饕餮他们身上的情报诱姜云答应，那约定上当然也要印上这三人的名字，“此事干系重大，你放心，我不会暗中捣鬼的。”

    他们又商讨了一些细节，最后看谈得差不多了，暴风雪便带着伶幼从大门离开了。

    他们走后，卷耳摊在靠椅上，目光锁在天花板上的华丽的吊灯上，“我怎么感觉……这事儿从头到尾我们都被暴风雪牵着鼻子走呢？”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的确这是事实。”

    姜云起身去续了一杯咖啡，“从他知道顾斑在景连欢手上以后，我们就输了。”

    “刚才那个协议，我们和穷奇虽然都得利，但是也不是非联手不可，在妖管处、四大凶兽和暴风雪三方之中，最想灭掉景连欢的就只有暴风雪。”

    到这里，姜云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实话，能以一己之力将敌对双方串在一起，他倒也是个人才，可惜就是不走正道……”

    卷耳笑了笑，趣道，“或许他们也在纳闷呢，怎么我们非要做‘卫道士’不可？”

    “这世界上如果没有我们这样的‘卫道士’，他们的确是畅快了，可也有更多的人要受难。”

    姜云一口灌下冷咖啡，从卷耳手里把那颗玻璃球拿了过来，在手上抛了抛，“走吧，去解开顾斑的封印吧。”

    他顿了顿，唏嘘地，“刚才他抬手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他要喊‘去吧神奇宝贝球’了。”

    “……”

    卷耳要被他笑死了。

    ·

    现在是晚上的七点半，他们把玻璃球泡在水里，四个时后——正好是临睡前，就能收获一只萌萌的海豹了。

    “你玩过q/q农场没有？”

    姜云一边等浴缸放水，一边跟卷耳聊天，“这种虚拟游戏，就是播下一个种子，过几个时就能收菜，你看现在像不像？我要是在浴缸下面架个火，等下就能吃烧烤海鲜了。”

    卷耳：“……你正经一点。”

    他又想起一件事，“对了，我们要不要通知一下尹治，让他过来领人？”

    卷耳手机还没掏出来，就被姜云给摁回去了，“通知什么通知？我们为了他的娇妻又卖血又卖身，他简简单单地过来一声谢谢，然后就完了？”

    “可是他只是一个凡人，也帮不了我们什么吧？”

    “尹治虽然是个废物，但是好在他老婆有那么一点用处。”

    姜云抬起下巴，点了点手中漂浮着的那颗玻璃球，“他不是去找过景连欢么？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顾斑为什么要去找景连欢？”

    卷耳虚心求教，“为什么？”

    姜云哼笑一声，关掉了浴缸的龙头，喃喃道，“那就得问他了……”

    半夜十一点出头。

    卷耳和姜云都换上了睡衣，两人手里各自捧着一大袋的薯片，卷耳腿上还坐着锈斑，一家三口挨在一起看电视。

    姜云想干点摸摸手这种羞羞的事情，但碍于卷耳剩下的一只空闲的手，正搭在锈斑的背上。

    他看得眼馋，忍了十来分钟后，还是酸溜溜地，“你还抱着它干什么？这都几点了，哪家的孩子还在看电视？”

    “？？？”

    卷耳听见后半句还以为他在自己，想了好半天才明白姜云的是锈斑。

    他顿时无语了，护住猫，“猫都是昼伏夜出的，你不要用你狭隘的眼光来看猫。”

    狭隘的姜云要醋死了，这锈斑猫还tm是一只公猫，他自己都没坐过卷耳的大腿！

    “就算昼伏夜出，那也没见着别人家的猫看电视啊？”

    姜云冷哼了一声，“猫喜欢抓老鼠，你应该放它出去玩。”

    “……我把它放出去吃仓仓吗？你疯了？”

    着，卷耳挠了挠锈斑的猫下巴，“而且，我觉得它还挺喜欢看电视的，对不对，锈斑？”

    “喵~”

    卷耳这下可得意了，“你看，这个喵字是上挑音，代表它很高兴。”

    姜云辩解道，“别人家的猫都不这样，你不能压抑一只猫的本性……”

    “别人家的貔貅也不这样。”

    卷耳无情戳破，“不会要亲亲要抱抱，也不会喜欢梅花鹿。”

    “……”

    姜云顿时感觉万箭穿心，甚至腿上都插满了旗。

    就在这时，浴室里忽然发出‘咕咚咕咚’冒水泡的声音。

    “顾斑出来了？”

    卷耳惊讶地咦了一声，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跑向浴室。

    他们并没有把浴室的门锁上，就是怕顾斑出意外。不过为了表示自己的尊重，姜云还是象征性地敲了敲门，“顾斑？你在吗？”

    里面没有回应，只有噗啦噗啦翻滚的水声，像是有人在浴缸里滚一样。

    卷耳：“？？？”

    “我数到五，如果你还没应的话，我就进去了。”

    姜云道，“事先明，如果你光着，旁边凳子上有毛巾，自己裹着，我对你没兴趣。”

    卷耳：“……”

    “一。”

    没有动静。

    “二。”

    哗啦啦，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三。”

    水声逐渐变大，简直让人怀疑难不成浴缸里捣腾的是哪吒？

    姜云没有耐心了，快速喊了一声‘三四五’，然后抬脚踹开了浴室门。

    虽然粗暴，但是他还是很绅士的，捂着眼睛、拉着卷耳的袖子，一边捂一边催促，“你走，我跟着你。”

    他连卷耳的身体都没有看过，怎么能随便看别的有夫之妇！

    卷耳：“……”

    浴室里全是水，走进去能沾湿裤脚。

    原本他们放了满满的水，结果现在水已经泼掉了三分之二，一只巨大的斑海豹满脸恐慌地在浴缸里扑腾，看见他们进来，那张蠢萌蠢萌的海豹脸，顿时一扬，两只黑咕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别怕。”

    卷耳赶紧安抚他，“你是顾斑吧？是的话点个头。”

    傻海豹犹豫了半天，脑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

    卷耳松了口气，把姜云捂着眼睛的手给掰了下去，“我是卷耳，他是姜云，我们之前还一起吃过饭，记得吗？”

    姜云微微眯起眼，看见面前是一只海豹，并不是什么赤/裸美男，赶紧松了口气，“你记不得也没关系，反正我们都是妖怪，不会害你。”

    卷耳问：“你还能变回人形吗？”

    傻海豹无助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

    卷耳顿时脑补了一出大戏，“难不成是景连欢把你回了原形？你要是不能话的话，可以在心里告诉我，我会读心术。”

    顾斑点了点头。

    然后卷耳就听见一个有点羞涩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不是景连欢的问题，是我……我还没有修炼出人形。”

    “你没有修炼出人形？”

    卷耳睁大了眼睛，“可是你不是和尹治生活了好几年吗？那你是怎么瞒住他的？”

    一提到这个，顾斑就低下了头，“是……是景连欢帮我的。她她可以用法术帮我维持住人形，但是每年七夕节的前一天，她的法术会失控，在那一天的半夜十二点，我会重新变回原形。”

    “所以尹治才，他好几次都听见有湿哒哒的东西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卷耳头痛，“原来那是你啊。”

    “对……所以每次到七夕节的半夜，我都会爬到浴缸里去，等待天亮。只要天一亮，我就能重新变回来。”

    顾斑语气低落，“因为他睡眠浅，我怕吵醒他，就跟景连欢要了一种迷药，给他闻了以后，他会慢慢陷入沉睡，第二早上起来的时候，也会记不得昨天发生的事情了。”

    卷耳点了点头，把刚才听到的情况跟姜云复述了一遍。

    姜云听完，张口就很不客气，“可是，你既然连修成人形都没有做到，为什么要来到这里？这样只会给你和尹治增添麻烦吧。”

    “因、因为，尹治他时候去渤海玩的时候，我那会儿正巧偷偷上岸，被他发现了。”

    顾斑对了对‘手指’，傻乎乎的海豹脸上居然显出几分羞涩，“他不仅没有抓我，还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尹治，甚至去抓鱼喂给我吃。我们玩了整整一天，后来走的时候，他许诺以后还会来和我一起玩。”

    “但是我等了很多年，都没有等到他。有一天，我照例爬到礁石旁边等他的时候，有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女人过来问我是不是顾斑？又问我在干什么。我告诉她后，她就和我，就算没有修炼好也没有关系，她有办法帮我变成人形……”

    “等等。”

    卷耳一听就抓住了重点，“景连欢怎么会认识你？”

    顾斑咦了一声，疑惑地回答，“因为她她这次过来就是找我的。”

    “她找你干什么？”

    顾斑：“因为我祖上曾经服饰过龙王，所以有一颗御赐的龙珠。这颗龙珠可以治愈一切伤口，还能抚平伤痕，她她想和我借来用一用。”

    “当时我很想变成人去找尹治，所以我就偷偷从我爸妈那里拿了过来，给她用。但是奇怪的是，龙珠只能暂时性地抹掉她的伤口，半年之后，她的疤痕就会再次出现。”

    “可是龙珠不能离开我家的水域太久，否则会失去效力。于是我和她定下了一个条约，她为我保持人形，我每半年为她取来龙珠治疗伤口。”

    卷耳温声问道，“那这次是怎么回事？你突然从家里失踪，尹治他很担心你，甚至还拜托我们来帮忙找你。”

    “我、我不是故意跑的。”

    一到这个，顾斑就微微有点局促，“那天景连欢突然来老宅找我，问我讨要龙珠，可是那并不是我们约定的日子。”

    “我问她你要龙珠做什么？她……她那里有位亲戚受伤了，需要借龙珠一用。我不肯，就被她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更新可能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

    给大家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