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佳音

A+A-

    几十年过去了,恩客无数,柳春花名妓熬成了老鸨。

    他却,要置一处宅子,包养她,给她穿金戴银,衣食无忧的后半生。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柳春花先是低低地轻笑,越笑越大声,最后竟然变成仰天长笑。

    笑两人命运多舛,笑自己遇人不淑,笑他年过半百,依旧看不透她。

    时至今日,他依旧看轻她,把她当做一件物品,无足轻重如草芥一般。

    泪滴饱满圆润,一颗一颗从腮边滚落。这一次,她不再遮掩,就那么泪目看着他。

    “很好笑吗?”

    昊王不解,又无措。

    她依旧是笑,停也停不下来。

    他被她笑得彻底动了怒,低吼道:“当初你若偷偷找我,顾及我的面子,不当街质问,我又怎会”

    “这么来,还是我的错喽?”

    “虽然当了王爷,你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在我身上,我的日子过得有多难。我不能行错踏错,一步也不行,每日过得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抓住把柄,更可能命呜呼。”

    昊王有些歇斯底里,眼中一片猩红。

    柳春花没接话,自己倒了一杯,大口闷下。

    “当年我曾经想过的,置一处宅子把你安顿下来,虽给不了你王妃的名分,却也可以让你衣食无忧。

    可你呢?千方百计躲着我派去寻你的人,转头入了怡红楼,不消几日便跟了别的男人,你让我怎么办?”

    “寻我?是真的寻我?还是要杀我灭口?”

    柳春花轻轻反问,“你怎么办?你自然只能娶妻生子,逍遥自在了。”

    昊王还想解释,奈何柳春花抬制止了他。

    “今日我不想翻旧账,过去种种,再毫无意义。”

    完,扭头看他一眼,眸中魅色无边,“你让我来,不单单只为几句话,怀念一下青春吧。”

    她假装无意扯了扯衣领,露出一片雪白。

    “我”

    昊王目光匆忙从那片雪白移开,轻咳一声,解释道:“我只是,关心你。”

    关心?

    迟到几十年的关心?

    柳春花笑了笑,款款站起身,在他身旁站定。

    她抬轻解衣扣,轻声道:“年少时,这身子你总想要,我以为日子还长,成亲时给你才最珍贵。

    可谁知,天意弄人,咱们俩终究缘浅。日子再长,也等不到成亲那一日。

    现在,你若不嫌弃,我便给你,不为别的,只为圆我自己年少时的宿怨。这辈子如若不给你一回,就算是死,我也难以瞑目。”

    昊王怔怔看着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柳春花又笑,“这么多年,我经历过无数男人,无一例外,都像苍蝇一般让人讨厌。

    那些夜晚,像末日一般难熬。实在熬不下去时,我就把他们想象成你,唯有这样,才能让身在泥潭中的自己,获得片刻欢愉。

    你若念及当年情,算是帮我一回,了我宿怨,也不枉咱们青梅竹马一回。”

    纱裙薄透,罩着的是不再年轻的身体。

    她扭动腰肢走过来,抬覆在他的眼上。

    吐气如兰,伴着缕缕酒香。

    他醉得有些晕,仿佛回到那年中秋夜,两人依偎在村外草垛上。

    她的,瘦瘦的,因着喝了酒,脸颊红得像苹果一样。他好话尽,才求得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片刻,永恒,如白月光,让他记了半生。

    那时他猴急猴急的,总觉得拥有了她,便拥有了全世界。

    此时,她轻拢慢捻,时紧时慢。紧时像是过了今日便没了明日;慢时又像是这一刻跳脱出虚无时空,堕入永恒。

    他原先是有些嫌弃她的,嫌弃她脏,嫌弃她轻而易举把自己给了别人。

    他对她有爱也有恨。

    时至今日,柳灵儿依旧是他心中的白月光。而柳春花,却是他唾弃的蚊子血。

    此刻,她一会儿是柳灵儿,一会儿又是柳春花。

    他心中的爱与恨,执念与厌恶,如云雾消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深藏在心底的夙念,如夏日疯长的藤蔓,穿越过二十多年的漫长岁月,风尘仆仆,攀爬到他的心上。

    有些东西,一旦生根发芽,片刻之间,便能长成苍天大树。

    有些东西,翻天覆地,带着他直上云霄。

    林玉慈心如擂鼓一般,来到范太师门前。

    仆妇示意她敲门而入。她抬起,犹豫了半天。

    仆妇着急复命,不顾她的迟疑,当当当敲门之后,开门把她推了进去。

    意外的,屋内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范太师,一个是沈铎严。

    二人端坐桌前,一壶茶,两只杯,老友一般,相谈甚欢。

    林玉慈惊讶得瞪大了眼。

    沈铎严只笑不语,冲她招了招。她茫然走过去,在他身边站定。

    他笑着牵起她的,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

    “这怎么回事儿呀?”她实在忍不住,问沈铎严。

    沈铎严帮她拉开旁边的椅子,让她先坐下。

    那边范太师一边喝茶,一边摇头,不无惋惜地道:“可惜啊,可惜。”

    他什么意思?什么可惜?

    是她和沈铎严不般配?还是

    范太师抬眼看她,轻叹口气,捋了捋山羊胡,道:“我范某人,做人也是讲原则的。朋友妻,哪怕天仙一样,我也是不会碰的。”

    话虽如此,可一双眼却在林玉慈身上痴缠良久,久久不肯移去。

    沈铎严一抱拳,把林玉慈挡在自己身后,“范太师能有如此权势,自然与您的磊落为人脱不了关系。

    当年耶律家的下场,便如明日昊王的下场。此后朝内上下,必将以您马首是瞻。日后大周朝的天下,必将会落入三皇子和贵妃里。

    到那时,您范太师必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万里江山,一半改名姓范。沈某此举,必将助力这一天早日到来。”

    沈铎严这番话,到了范太师的心缝里。

    老家伙先是“嘿嘿”笑了几声,虚虚一抱拳,“借你吉言,若这一日早点到来,我必将督促万岁爷,力保大周、北闵两国修好,化干戈为玉帛,相安百年。”

    “您有此胸怀,我沈某以茶代酒,敬您!”

    两人碰杯豪饮。

    “我老头子就不打扰你们了。”喝完茶,范太师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处扭头道:“明日一早便见分晓,咱们静候佳音。”

    佳音?

    林玉慈一头雾水,纳闷看向沈铎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