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教子
钟粹宫离坤宁宫不远,带了一个独立的跨院。跨院不大,只种了几株梧桐树,因此并不显得拥挤。
沈铎严进门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站了一大一两个人。高的是个妇人,身着素色宫装,满身暮色,就连头上的珠翠都不见一丝艳彩。
寡淡得,像是为先帝守陵的太妃一样。
她身边站着一个六七岁的男童,头戴紫金冠,身着白锦袍,通身上下的富贵之气。
那男孩比伯思和仲熠稍一些,因为娇养在深宫之中,皮肤白得出奇,举投足间,又露出不合年龄的畏缩和笨拙。
女子是怜妃,沈铎严自然认得,没猜错的话,那男孩便是怜妃所生的大皇子,名叫沈益德。
陆嬷嬷转身出去,带上了院门。
沈铎严微愣,虽猜出怜妃目的是什么,却觉得如此这般,万一让旁人误会,反倒不清楚。
他渐起防备之心,轻咳两声。
怜妃听到声音,幽幽转身,见沈铎严突兀立在门后,也不意外,反而展颜一笑,矮身福一福,招呼道:“臣妾见过陵王殿下。”
完,暗中用扯了扯男孩的衣袖。
男孩似乎很不情愿,扭了扭身子,哼了一声,抱臂看向别处。
怜妃气恼,低低呵斥道:“益德,还不快快见过王爷。”
“母妃”家伙不情不愿。
沈铎严没兴趣看怜妃教子,很不以为意地劝道:“怜妃娘娘不必强求,大皇子年岁尚,不认得微臣也是情有可原。”
女子赫然,狠狠瞪了大皇子一眼。
沈益德被怜妃的眼神吓到,这才敷衍抱拳,喃喃道:“益德见过王爷。”
“微臣见过大皇子。”沈铎严态度恭谦回礼。
“大皇子长在宫里,平常连个玩伴也没有,所以性子孤僻了些,还请见谅。”
怜妃解释。
沈益德被亲娘揭短,有些羞恼,不服气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沈铎严笑得越发和蔼。
“我家里有两个子,如若大皇子不嫌弃,倒可以让他们进宫来给您做个伴。”
怜妃求之不得,连声回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益德,还不快谢过王爷。”
母亲的喜悦并未感染儿子,大皇子戒备地看一眼沈铎严,挑衅问道:“你便是陵王?当初冲撞我父皇,被贬为庶人的那个?”
怜妃一听,吓得脸色发白,一把拉住儿子,给沈铎严赔不是道:“童言无忌,孩子乱话,您莫当真。”
沈铎严依旧笑得无害,冲沈益德道:“承蒙万岁爷不弃,日后定当为沈氏江山,披荆斩棘,在所不惜。”
沈益德咧嘴一笑,尽显上位者的傲慢姿态,“你能这么想,自然最好,也不枉我父皇对你的器重。”
两人差了一辈儿,在那孩子眼里好像反了过来。
沈铎严也不计较,微笑道:“大皇子教训得是,如没有别的吩咐,就不打扰娘娘和大皇子赏景了。微臣告退。”
沈益德背而立,点点头。
怜妃再看沈铎严时,满脸歉意,见他没有恼怒之色,才轻轻道:“宫里的冬天来得甚快,深秋一过,怕是就要落雪了。王爷最好有个准备。”
很突兀的一句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沈铎严凝眸看她,她神色淡然,道:“臣妾恭送王爷。”
话音刚落,院门应声而开,陆嬷嬷守在门口,瓮声道:“王爷,这边请。”
沈铎严不得追问,便由着陆嬷嬷引路,从路绕到西边甬道,离开了钟粹宫。
得易守在皇宫门口,正等得心焦。远远地望见沈铎严,匆忙迎了过来。
“我的爷,您怎么才出来呀?”得易上来就抱怨。
“出什么事儿了吗?”
沈铎严心里有事,语气淡淡的。
“没事,这不您回京之后第一次入宫嘛,的怕出什么岔子,一刻也不敢松懈,守在宫门口等您俩时辰了,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吓得腿肚子都抽筋了。您要是再不出来,的都想闯进去找人了。”
得易话痨,连珠炮一样述自己的担忧。
沈铎严笑笑,“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还能出什么岔子,你别自个吓自个了。”
得易撇撇嘴,暗道:这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的爷,您可千万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沈铎严见得易撇嘴,戏谑道:“阎王好见鬼难缠,尤其是各怀鬼胎的鬼多了,就更不好打发了。这才出来的晚了。”
沈铎严耐心解释,得易心里受用,笑着叮嘱道:“那您以后可得心些。”
沈铎严点点头。主仆俩一边笑,一边往自家马车那边走。
没留意,身后一辆马车,到了宫门前也不减速,眼睁睁地冲了过来。
沈铎严眼疾快,先一步察觉出危险,自己躲开的同时,顺拉了得易一把。
马车擦着主仆两人的衣角,堪堪过去。
得易吓了一跳,冲过去对驾车的马夫挥了挥拳头,吼道:“会不会驾车,怎么往人身上撞呢?”
那马夫长得五大三粗,看着不是善茬,恶狠狠回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见了相国大人的马车,敢不避让?”
相国大人?
沈铎严一时想不起是谁。
车厢内传出重重一声咳嗽声,恶狠狠的马车夫立马换了一副嘴脸,赔着笑脸心翼翼撩开轿帘。
娄裕满脸傲气,眼皮不抬,走出车厢。众亲随蜂拥而上,搬了轿凳扶着他,捧月一般,心翼翼扶着他下了马车。
娄裕眼光一扫,问马车夫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们碰瓷。”
马车夫抬一指得易,恶人先告状。
得易气结,刚要争辩,却被沈铎严一把拦下。得易气不过,还想着争辩几句。不料沈铎严厉目瞪他一眼。得易瞬间偃旗息鼓,气哼哼看那马车夫一眼,垂头不再话。
娄裕正好看过来,把主仆俩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他端着一脸笑意,冲沈铎严道:“在此遇见陵王殿下,真是好巧啊。”
沈铎严颔首,附和道:“好巧。刚才一场误会而已,娄相国不必放在心上。”
沈铎严叫他“娄相国”!
娄裕对此称呼十分受用,对沈铎严也热络几分。
“陵王殿下,这是准备出宫,还是准备入宫啊?若是入宫,咱俩正好一起,我找万岁爷有要事相商。”
娄裕冲沈铎严做个请的姿势。
沈铎严淡笑摇头,“怕是有违相国好意了,本王刚刚从宫里出来。本想今日当面叩谢圣恩,奈何万岁爷龙体欠安,不便打扰他休息,只得改日了。”
娄裕一听,皱眉摇头,不无惋惜劝道:“改日也好。为人臣子的本分,就是替万岁爷排忧解难。万岁爷还在等我,咱们改日再聊?”
娄裕语气恳切,话却没法听。一听,便是老凡尔赛了。
得易气得暗暗握紧了拳头。沈铎严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挥作别,往自家马车那边去了。
相国?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看娄裕这样子,十有**已经把持了朝政。
如果沈铎严没猜错的话,段大老爷眼下的苦楚境遇,便找到了根由。
沈铎严抬头望一望天。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不可多得的秋日艳阳天。
秋天到了,冬天还会远吗?
如此这样好的天气,怕是也没几天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