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生病了，才十分怀念健康的体魄，怀念外面的世界，就算自由的行走在外面，呼吸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也是好的。

    江明躺在病床上，身形消瘦，耳朵听着外界的一切声音。

    当江老太跟江篱讲电话时，江明听到了。他也听到了江老太跟张大妈的对话。

    江老太立即进屋。

    屋里弥漫着一种腐烂霉味的气息，以及药味和别的气味，一言难尽。但江老太一点也不嫌弃。这个屋子，就连江浪都很少进来。

    “明儿，怎么了？”

    “妈，是江篱打电话来吗？妈，我觉得我可能活不长了。以后，你对江篱好一点，好不好？”

    听到江明的话，江老太一脸悲怆：“明儿，妈不许你这样说。江浪已经上大学了，等到她毕业了，我们家就有钱了，以后我们去首都去治病。”

    江老太哪里想过，今年大学扩招，几年后，大学生遍地都是。

    “明儿，你还为那丫头讲话？她哪里念着你是她的亲爹了？”

    也许是因为病得太久了，江明最近这一时日，一直在回想着过去，也想着江篱。

    对于这个出生就被抛弃，十年之后再归来的江篱，父女俩的感情并不亲近。

    没生病之前，他和江英一直在外面打工，一年到头，也就春节那几天回家来。

    江沙江浪都跟他不亲近，更不用说江篱了。

    江明不由自主想起了十八年前，江篱出生那一天。

    那一年冬天，寒冽的冷风吹得瓦片房呼呼作响，江英尖利的声音划破这寒夜，农村里的狗吠声此起彼伏。接生婆头顶都出了汗：“江英，用点力，能看到头了~”

    “哇~”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划破这暗夜。

    “生了生了~”接生婆一看这孩子，脸上的喜意淡了一点。谁都知道，江家想要个儿子，想疯了。没想到这第三的丫头，还是个女儿。

    江老太忙问：“是儿子吗？”她的眼神如此期盼。

    “丫头~”接生婆摇了摇头，江老太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冲江英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又生了个丫头片子~”

    接生婆帮孩子洗了澡，包裹好。

    看着小小婴儿，粉嫩嫩一团，接生婆觉得真是可惜了。这小丫头一看就生得好，可惜投生在江家，注定没有好日子过。

    灶上，温暖的柴火，照亮了江明的脸。那张五官端正的脸，一点生气也没有。

    “想好了没有？你们还要生的话，这老三就不能要了。”江老太那年也就五十不到。

    老伴早早去世，她只有独子江明，一个人将江明拉扯大。

    一个年轻寡妇，将孩子拉扯大，在农村可想是吃了很多苦的。尤其是那些家里有多个儿子的，就是劳动力。江老太特别羡慕，对儿子多生孙子这一执念从江明十岁就已深深扎根。江明不生儿子，江家就绝后了。

    江明呐呐道：“妈，女儿就女儿吧。没有儿子就没有，注定的。”

    江明长得不错，可惜因为是早产儿，那个年代早产儿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因此江明身高受限，一米六都不到，导致娶媳妇困难。

    当年江老太一心想把儿子送出去，可惜江明读了五年高中都没考上大学。

    二十七岁的时候，江明娶了同村的媳妇江英。

    江英小学都没毕业，十三岁就出去打工了，也耽误了结婚。江明和江英曾经也是小学同学，两人同年。

    江英二十九岁生下了大女儿江沙，第二年又生下了二女儿江浪。

    这三女儿也是第三年怀上的。

    别人都在悄悄议论，江家真的想儿子想疯了啊。江英三年怀三生三，是不要命了，以后多半伤了身体了。

    “你说的什么傻话！谁说的我们江家就没有儿子了？这个孩子不能留！”

    江明心抽得很紧。小小婴儿躺在母亲身边，但却没有人去抱她一下。

    她似毫无察觉，兀自睡得香甜。

    大女儿江沙，二女儿江浪，一个两岁，一个刚一岁，围在火炉边烤火。正是好动的年纪，两孩子吵闹起来，江老太两个巴掌呼扇过去：“赔钱货，吵什么吵！”

    两个孩子哇的哭了起来。江沙怯生生的偷看江明的脸色，见父亲并不出救，哭声小了点。

    第二天天蒙蒙亮，江老太就把小小婴儿拿去后山扔了。

    江明眼里有一些黯然，如果当初他能坚持一下，将江篱留在江家，不曾抛弃过她，是不是一切又有一些不同？

    ＊

    有了手机之后，果然方便多了。

    江篱现在业务繁忙。她什么活儿都接。

    帮女生宿舍打热开水，打饭，寄快递，收快递，一块两块三块都行，她都接。不论钱多钱少。

    她寻思着有点本钱之后，自己再进点货回来卖。

    家教的话，她也不是没找过。可是资源都到不了她手里。

    如果转介绍的话，中介费都要收四百，就算没做几天，这四百还一分都不少。江篱心疼，暂时也拿不出这点中介费。

    国庆节到了，这样的节日与江篱无关，她今天还有一份兼职，发传单发三天，要穿着厚厚的动物玩偶衣服，只有胳膊和手那里是可以露出来的。

    Z市是个发达热闹的城市。国庆这天，人挤人。

    江篱穿着玩偶服，是黄色的大黄鸭，包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两只嫩嫩的胳膊露在外面，在黄色映衬下，白得嫩藕节一般。

    小孩子笑嘻嘻的来拉她：“哇，大黄鸭呀。”

    这天天气出奇的闷热，江篱初来这里，真的不习惯，都十月了，这天怎么还这么热。

    站了一上午，她的头发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了，T恤也贴在了背上。

    云宁和叶雪晴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妈，今天晚上我们有口福了。今天你亲自下厨呀？”叶雪晴挽着云宁的胳膊，从商场里走出来。一小时之前，他们在商场里的大超市采购了一番。

    云宁厨艺极佳，以前她在小城的时候，是开酒楼的。

    云宁怜爱的点了一下叶雪晴的额头，宠爱道：“你真是个小馋猫。”

    “妈，是你的厨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