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放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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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月光的银辉撒落大地。

    易池在院中来回走动,一条条命令自他传递了下去。

    陶慕楼也在,他辅助易池指挥着侍从。

    院中各处挂满了红色的六角灯笼,把整个别苑照得通亮,道上摆满了长寿花、月季花,层层叠叠。

    婢女提着一个个装满花瓣的篮子,穿的是嫩绿的长裙,她们难得有会把自己打扮精致,看得侍从们眼都直了。

    除去必要的院中防守的侍卫,其他侍从也沾了碧沉过生辰的光,能歇上一歇,乐上一乐。

    他们只需要在碧沉出现时放孔明灯,为她造一个魁丽奇景便可。

    待碧沉放了莲灯,他们还能吃上厨房精心准备的糕点。

    平时过节,也不见得这么大张旗鼓,院内的侍从和婢女也是高兴。

    不过他们也会聚众议论,想知道是哪个女子值得主人这么重视。

    “听这位女子长得极好看,就是平时很少出门,我们也见不着。不过听人,这姑娘似乎是个病秧子,日日服药,经常躺着,我们公子还因此读医书,就是为了治好她的病。”一个婢女对旁边的人神秘道。

    “不会吧,你可不要乱,议论主人家事,可要不得。”这人压低声音回道。

    “这消息可错不了,我是从凝雨姐姐那里听来的,不过她只是在厨房拿膳食的时候随口了两句,我还想多听一些呢。”

    “如果是凝雨姐姐的,那可错不了,不过主人怎会看中了个病秧子,如此娇弱,怎配得上公子啊?”

    “慎言,这话才不能乱。”

    “嘶多亏你提醒,话我第三次见公子都是在这个月,他还是第一次在这别苑住那么久。”

    “大概也是因为那女子吧,实话,我倒是羡慕她。”

    “我也羡慕,不过我们还是别想了,那女子据长得极美,我们可比不了。”

    “你得也是,不过那位姓陶的公子倒是可以肖想一下,他对我们很是亲近,也不摆架子,嘴也甜。”

    “我亦有同感。”

    诸如此类的谈论在苑中四处上演,不过只是闲时谈资,倒是没谁对碧沉真正是有恶意。

    易池见整个别苑布置得差不多了,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让几个人把挂得有些歪的灯笼正了正。

    “慕楼!”他喊了一声。

    陶慕楼正笑嘻嘻地跟一个婢女着一会撒花的事,闻声转头,见易池对他招,于是与旁边的婢女了一声抱歉,掠到易池身边:“怎么了?”

    “我先去看看碧沉醒了没有,一会若是我们出来,你看我势,然后让他们放孔明灯。”

    “可以啊,都不叫姑娘叫名字了。”陶慕楼眯着眼坏笑,“行,兄弟的事,我帮了!”

    “够朋友。”易池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碧沉的院子里走去。

    碧沉原本是睡在湖边的,后来午膳前醒了一次,用完膳听易池抚了一会琴,就回到自己院子睡了。

    不知道是吹了冷风还是什么原因,她头晕了很久,回了院子睡到现在,连晚膳都没有起来用。

    易池进了碧沉院子,门外的凝雨看到他,福了福身子:“公子。”

    “姑娘醒了没?”

    “还没。”

    易池点点头,抬步进了屋。

    彩瑶听到声音,猜到来人是易池,于是从内室走出来相迎。

    “公子,姑娘尚在睡着。”

    “无妨,再等等看。”易池轻声道。

    “只怕姑娘睡得深,今夜的布置”彩瑶忧心忡忡。

    “不过是一些布置,姑娘的身子要紧。我能进去看看吗?”易池问道,他怕碧沉没穿好衣服,贸然进去失礼,便问了一声。

    “公子进去看看吧,奴不懂医术,只怕姑娘有什么事,奴看不出来。”

    “嗯。”易池抬步进了内室,他直接走到帷幔前。

    青蓝色帷幔垂到地面上,易池没有撩开,只是透过这层薄纱,隐隐约约地看她沉静的睡容。

    彩瑶从后面上前,贴心地为他挂起帷幔。

    恬静的美,如一杯茶,润到了他的心里。

    她还穿着他送她的生辰礼,一袭紫裙。

    她睡姿极其端正,连发丝都没有乱。

    易池轻轻脚地站到了她身前,伸拿起她的腕,想要为她把脉。

    不料碧沉却突然睁开眼睛,挺腰坐起,另一只甲骨断魂匕突然刺向易池。

    易池被她吓了一跳,猛地往后仰,堪堪避开刺来的匕首。

    “碧沉?”他退后几步,喊了一声。

    碧沉正大口地喘着气,好一会才定神,抬眼抱歉地看着他道:“是你抱歉,突然有人接近,我正好梦见殷嘲,所以下意识就出了。幸好你躲得快,没伤到你。”

    易池用摸了摸下巴,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异样的感觉明明碧沉的腕很冷,他却觉得碰到的是炙热的开水。

    他听到碧沉的解释,无所谓道:“没事,感觉好点了吗?”

    “好点了。”碧沉起身,穿好了鞋。彩瑶上前给她披了一个披风。

    “那走吧。”易池伸出。

    碧沉这才想起夜里好像还有放灯这事,迟疑了一下,把放到他掌心里。

    他的掌和她一样,常年练武,有些粗糙,但掌心很温暖。

    两个人心跳都莫名有些加快,易池耳朵有些红,清咳一声,拉着她往外走去。

    彩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跟了上去。

    “你闭眼跟着我走,我给你个惊喜。”易池偏头笑道。

    碧沉没有问为什么,从善如流地闭了眼睛,任由他拉着自己的。

    多年习武,她下意识地听着他的脚步声跟上。

    易池牵着她的,感受到她冰冷的被一点一点地温暖,嘴角有些控制不住地上扬。

    另一边的陶慕楼无聊地调戏着几个婢女,余光看到易池走来,转头看了过去。

    他一下子被易池旁边的碧沉吸引,碧沉这身装扮,让他看直了眼。

    他有那么一瞬间呆滞。

    灯笼橙红的光照到她白皙的脸上,一身紫衣被灯笼的光染红,让碧沉多了几分平时难见的妖艳。

    他目光下移,看到两人牵着的,猛地一个激灵,收回了目光。

    好险!

    幸好他收快!

    幸好没对碧沉有什么非分之想!

    陶慕楼打了个冷战,笑着迎了上去。

    易池比了个噤声的势,示意他可以让放孔明灯的侍从开始了。

    陶慕楼领悟到他的意思,点点头,拿出弓,走到侍女旁边,拿过一个灯笼,然后往上一抛,再迅速搭箭拉弓,放箭,箭射到了灯笼用于挂墙的孔里,把灯笼带到高空,而后稳稳地插到了一棵高大的老树上。

    “放灯了!放灯了!”有侍从看到,纷纷提醒身边人。

    侍从们反应过来,迅速把备好的孔明灯点着,放,让它飞到高空。

    易池看着一个个孔明灯缓缓升起,布满别苑上空,满意地点头,对碧沉笑道:

    “碧沉,可以睁眼了。”

    碧沉早就听到了不少的动静,此刻听易池可以睁眼,颇有些迫不及待。

    她睁开眼,只见周围挂满了红色的灯笼,沿着道一路蜿蜒。

    周围的婢女在陶慕楼的示意下一边起舞一边撒花。

    带着些水珠的花瓣被光照得闪闪发光。

    抬眼看去,入目是空中数不清的孔明灯,在夜空中升起、散开。如同无声的、用不停歇的烟花。

    她承认,她看得有些痴了。

    从就生活在血腥肮脏的活,何曾见过如此美景呢?

    碧沉心中只剩下一个字:

    美。

    太壮观了。

    远处传来丝竹之声,看来是易池请的乐师,在奏乐。

    碧沉抬头看着天上的孔明灯,脖子都有些酸了。

    易池一直在偏头看她,道:“走吧,我们也去放一个。”

    碧沉笑的很开心,十九年来她都没有这么开心过,笑着笑着又流下了两行清泪。

    易池有些足无措无措,拉起她的两只、慌忙道:“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开心,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从来没有。如此场景,此生见一次,足以。”

    易池拥她入怀。

    碧沉第一次没有反抗这样的亲密接触。

    碧沉的泪无声地流完。她沉默地在易池怀中呆了很久。

    像是一个孩子,找到了依靠,她只觉得安心。

    “我们去放灯吧。”碧沉轻轻推开他,道。

    “嗯。”易池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脑袋里似乎有烟花炸开,让他有些宕。

    他有些木讷地牵着她到一脸震惊的陶慕楼跟前,道:“把灯拿来。”

    陶慕楼械地走到一个侍从前,拿过来两个孔明灯,又招呼婢女把莲灯也带上。

    易池把碧沉带到了湖边。

    两个人各拿了一个孔明灯,有两个婢女给他们递上了笔。

    易池看了一眼认真思索的碧沉,笑了笑,提笔写下碧沉的名字,想了想,换了一面,又写下了一个赢字。

    他写好后又看向碧沉。碧沉稳稳地在上面写下:

    杀殷嘲。

    易池眸色深沉。

    又见碧沉换了一面,犹犹豫豫地写了一个君字。

    易池看不出她要写什么,正想继续看,碧沉却停笔,不写了。

    易池心中有些失落,不过他没什么,招呼她一起点灯。

    摇曳着燃烧的火撑起孔明灯,两人同时放,两个孔明灯缓缓升起,摇摇晃晃往一众孔明灯汇聚而去。